第64章 挖坟


香炉冒出袅袅烟气,贺世臻身上的戾气已散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遗憾和唏嘘:“她死在定远侯府?”

“当初幽娘与那位裴世子说了几句话就互许终身,定远侯府以世子夫人之礼迎娶她,贫道以为也算真心,幽娘毕竟是个女娃娃,一直呆在道观中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就同意了这门亲事,”老道士叹了口气,默了默才说道,“谁知三年后,那位裴世子身上的毒解了,就冒出一个青梅竹马的妾室,再过了不久,就听闻幽娘的女儿死了,再后来,听说幽娘也死了。”

“怎么死的?”

“刺客行刺裴世子,她为夫挡剑,”道尘顿了顿,观察他的反应,“说起来,那刺客好像还与你们南域乱党有关,贺居士当初是否派了人去定远侯府,难道你不知晓这事儿?”

“呵,”贺世臻捏紧了拳头,冷笑一声,“什么事儿都怪到乱党头上,杀我女儿还要我背负杀女之罪,裴家这算盘打的也太响了。”

“难道不是你?”道尘面露疑惑,“或许是你手下的人不知她的身世,错手杀了她吧?”

贺世臻撇了撇嘴,眼角露出一抹阴邪,只问道:“幽娘的坟在哪里?我想去拜祭一下。”

他自知与这些人争论没有用,在世人眼中,他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乱党头目,冷酷无情又暴戾成性,杀谁都不奇怪。

他被文昭帝害得家破人亡,无人为他鸣不平,反倒是他反抗了一下,就成了世人眼中的乱臣贼子,这些人的慧力也不过如此。

就算道尘与他贺家曾经有些交情,在这二十年的交战中也耗费殆尽。

那一场大战,清云观死伤惨重,从弟子上千的武林最大势力变成如今只剩下百人左右,每天只能烧香念经的小门小派,道尘那老道士面对他能有好脸色才怪。

“在后山,”道尘指了指门外,“贫道让人领着你去。”

“多谢。”贺世臻站起身。

道尘开门叫了个小道士进来,吩咐了几句,又朝贺世臻道:“贺居士,你拜完了就赶紧下山去,清云观不安全。”

“你这么着急送客?”贺世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朝老道士走了一步,语气略带嘲讽,“你为文昭帝卖命这么多年,我看你这清云观也没得着什么好处,反倒是越来凋敝,要不要效忠于我?”

“……”道尘皱了皱白眉,“贺居士莫要说笑!你……你是反贼,贫道没有报官已是仁至义尽了!”

“哈哈哈……”贺世臻朗声笑了几声,环顾一圈四周,“就凭你如今这几个弟子,想抓我?”

屋檐上几声轻响,似有弓弩反光。

“贺居士,天快黑了,山路不好走,你还是快去后山吧!”道尘抬眸看了眼四面的屋檐,转头从香案上抱了一大把香烛和冥纸给他,“这些都拿去,白送给你的!”

这家伙果然来者不善,带着暗卫呢,看样子数量不少,贺家暗卫闻名南域,今日若是硬碰硬,清云观得不着便宜。

自从大战之后,道尘就决定韬光养晦、保存实力,不想参与俗世那些争斗了。

“罢了,”贺世臻接过香烛,想起死去的女儿,抬手朝屋檐上的暗卫做了个手势,“我先去后山。”

小道士领着贺世臻去了后山。

穆幽冥的墓在山腰上,临近的一片山道上栽满了梧桐树,只是此时树叶掉尽,今日也没有落雪,枝头光秃秃的。

夕阳照在树枝上,台阶上树影狰狞。

“贺居士,小十七的墓就在前边了。”领路的小道士指着前边一个土堆。

贺世臻走近了,将香烛放下,抬手抚摸石碑,缓声问道:“这墓是裴家立的?”

“不是,是晋王殿下立的。”小道士回答。

一听到“晋王”两个字,贺世臻眉头一拧:“道尘那家伙是不是有事瞒我?幽娘的墓怎会扯到晋王?”

和晋王在西疆和南境打了多年,甚至最后他的失败都是拜那人所赐,贺世臻对“晋王”这个名字极为反感。

“晋王殿下曾在我们清云观修行多年,是小十七的师兄,所以……所以帮她立了这墓碑。”小道士见他脸色黑如锅底,回答的格外谨慎。

“他有什么资格?!”贺世臻气愤地握紧了拳,想了想还是蹲下烧纸,边点香烛边骂骂咧咧,“道尘那老头,抠门至极!立个墓碑的钱都要外人出……”

“不是的贺居士,”那小道士支支吾吾地为自家师父说话,“当初小十七受了重伤,她的婢女把她送去军中,让晋王殿下医治她,后来没治好,晋王殿下就亲自扶灵上山,因着师兄妹一场,顺便立了这个墓……”

“猫哭耗子假慈悲!”贺世臻往火堆里丢了一把冥纸,“哄”的一声火光大亮。

“咳咳!咳咳!”小道士被呛得后退了两步,忽又看见山道上有火把,“贺居士,有人上山来了,你快躲一躲……躲一躲吧!”

贺世臻微微眯眸向山道上看去,果然看见一队身着军服的军士上山,瞬间神经绷紧。

他来西山应该无人知道才对,这些人是来拿他的?

不对,他仔细一看,那些军士一个个手里没拿兵器,拿着些锄头铲子,且那些人胖瘦高矮杂乱无章,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并不像是精锐。

若是派这种军士来拿他,也未免太小瞧他贺世臻。

“你去问问,他们来干什么?”贺世臻道。

小道士跑下山,和那些军士说了几句,似乎是挡不住,被推搡着上山。

“让开!我等奉圣旨,挖妖女穆氏之墓!”领头的将领高举手中令牌,将小道士一把推开。

天色已经暗下来,军士们手中都提着灯笼,大晚上来挖他女儿的坟,贺世臻只觉一股怒气从心头蹿起,按也按不住。

“李成道欺人太甚!”贺世臻一撩袍站起身,不仅没躲,还迎着人群走过去。

那将领看见一身形高大,器宇不凡的中年男人挡在山道口,不禁诧异:“我等奉旨来挖妖女穆氏之墓,不想死的还不速速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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