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季景安的电话最终打到了顾川那里，哪怕他知道自己和顾川都恨对方。
“顾川，我是季景安。”
彼时顾川正在前往医院去探望简檬的路上，他对于自己接到顾川的电话而有些意外。
“季总，你给我打电话还真是难得。”
“你知道……简檬她……她在哪？”季景安忽略掉顾川语气的嘲讽，他只想知道简檬在哪里。
“据我所知，你们已经离婚了。”
“没有离婚！”季景安语气突然变重，失态后又急忙调整:“我们没有离婚。顾川，你知道她在哪儿，对吧？”
“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懂得珍惜简檬。”
“跟你无关，快告诉我简檬在哪里？”
“她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永远都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你真以为简檬没有心，不会痛吗？”
一个人最不该有的自信就是以为以自己可以掌握另一个人，掌控她的爱，掌控她的心，掌控她所有的感情和想法。
同样，一个人最不能高估自己的手段，不能高估别人对自己的爱，但也不能低估人心难测。
季景安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包括对简檬，他应该会在自己的手下永远的盘旋，纵使有想冲出去的心，也不可能真的彻底离开。
只是这一刻，季景安突然意识到，简檬这个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十多年的爱人，已经脱离掌控，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季景安阴沉着喉咙，双眸中渗出森森寒光，一字一顿的问道：“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你说，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和简檬之间的感情，凭什么妄加断言？”
“我不了解？我是不了解，我要是了解你这个混蛋，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让简檬跟你在一起！你这么了解，她什么时候得的病你知道吗？她能活多长时间你知道么？”
季景安正要狠狠地报复回去，却在顾川最后一句话时忽然怔住。
“什么病？她生了什么病？”
顾川知道简檬对季景安已然失望，不想让他知道，所以顾川收回了话题，他在电话那头沉重的笑了笑。
“季景安，放过她吧，你不缺她，她却可怜到没有一个人了。”
说完，电话被挂断。
季景安的脑子忽然像是故障了一样，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席卷而来。
简檬对他说:“医生说我的血液指数有点问题……”；
简檬去完医院回来后心事重重的想对他说些什么，可他却用恶言恶语打断了她；
洗手池边的零星血迹、日渐消瘦的身体、频繁的犯困、吃不下去的饭……
从简檬二十八岁生日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明明有所察觉的……
明明……
他和薇薇安在国外的酒店里安心休息的时候，简檬在被病痛折磨的痛彻心扉；他在公司里嘲讽简檬没有气色枯瘦如柴的时候殊不知她已经吃不下饭；他觉得简檬每天就知道睡觉的时候，也许那是她因为病魔供血不足导致的头晕嗜睡……
他还说，要抽空陪简檬去医院检查。
可空却从来没有抽出过。
为什么……哪怕自己上点心，她都不会最后孤独的离开。
季景安的胸口忽然痛的厉害，他强撑着捂住胸口，好让自己不能倒在公司。
可是……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半年以来的记忆是那么深刻，那个平常的晚上，他明明知道是简檬的生日却留在了薇薇安那里故意把简檬留在家里，简檬给他打电话问他能否回来的时候小心翼翼……
还有那天凌晨，他把简檬丢在大雪纷飞的阳台外，喝醉酒忘了带进来，最后冻了一晚上手都冻僵了。
简檬说去旅游，他说下次再说。
他许诺简檬说和林卿结束后办婚礼度蜜月，那时候简檬在想什么？
简檬肯定在想，已经没有以后了。
季景安想得到却又不敢细想，自己曾经当成珍宝护在手心里的人，那么怕疼的女孩儿，在暖光灯下哭着和他说自己是她唯一亲人的简檬，到头来就这样孤零零的煎熬着，不知过了多久。
简檬那么温柔，没有爆发、没有嘲讽、没有争吵。回应他的，只是平淡的离开。
——
季景安和林卿离婚的事情风风火火的席卷了上海头条，那场豪华盛大的婚礼，才过去一个月。
可富人之间的婚姻哪怕是这样，也不会有人当笑话，只会有人猜测里面掺杂了多少利益纠葛，然后唏嘘一场。
简檬也看到了新闻，她默默地关掉了电视。
门外的林晨阳接完电话才进来，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简檬问他，他也不说。
简檬想每个人可能都有难事儿，她也没追问下去，只是说:“没事的，什么都会过去的。”
言罢，林晨阳忽然抬起头来，两个眼睛微微泛着红。
这是简檬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失控。
“到底怎么了？”
林晨阳缓缓开口:“我好不容易找到符合你的配型……被，台湾那边拿走了，我低估了那个人，他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才……怎么办？我要救不了你了。”
简檬先是愣了愣，然后又淡淡的笑了起来:“为了这点事你哭什么啊？也许那个人命大，我命薄，老天都注定的。”
“我不要狗屁注定！简檬你放心，我肯定可以救你的，医生说保守估计大半年，我就不信大半年翻遍这世界还找不到一个合适你的骨髓。简檬。你再疼一会儿，我会救你的……”
简檬头一次看见平常总是胸有成竹的林晨阳如今竟然慌乱到语无伦次，她觉得都是因为自己的错，愧疚的转过了头。
其实她这一生早就活够了，但很多风景还没见到，很多事情还没去做，甚至连父母的墓都没扫过几次……
“林晨阳，我很想我的父母，我们回苏城吧？”
林晨阳抬头看简檬，简檬望着外面的风雪，忽然笑了笑，苍白的嘴唇抿成世上最温柔的角度。
“苏城很暖和。”
简檬说。
林晨阳心里猛的跳了几下。
他似乎在那一瞬间想明白了为什么母亲最后放弃治疗。
不是因为不爱子女，也不是因为不惜命。
而是因为有比苟延残喘的活着更重要的东西，足够让自己安心死去的东西。
林晨阳也终于明白，简檬早就已经知道也许根本就不能治好，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
林晨阳惨淡的扯起笑容:“好，我带你回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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