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流觞曲水宴

当姬无泪一行以晋国为娘家被送进陈国边境的时候，陈国国君第一个下城墙过来迎接。

公侯伯子男，郑国是候国，此番姬无泪出嫁陈国司马夏御叔，虽然姬无泪是下嫁，陈国是上娶，可也不至于让他一个陈国国君亲自持礼迎接吧。

“所以，公主，你看看百里大人对你多好。”

冷冷睨小花一眼，姬无泪发现小花最近的势头大涨，在她面前都这么口无遮拦，在别的人面前，怕更是没大没小。一直觉得她对小花好，小花的日子便会过得好，可姬无泪恍然发现，过分的捧着一个人，对一个人好，那个人会变质的。

“小花……”

“哎，这就深海黑珍珠吗？好大的一颗，你们能拿到这枚珍珠不容易吧？”看到对面一排礼盒中有一个珍珠，小花先于所有人跑过去，捡起盒中的珍珠兴奋道。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对王上无礼！”喝住小花，陈国国君旁边的一人连忙派人拦住小花。

“我、我只是觉得这颗珍珠太好看，所以才会一时忘记……”小花在百里长倾府邸习惯了，而平日姬无泪随着她，百里长倾又无所谓小花的这些小细节，渐渐的，小花便一时分不清，身为奴隶，纵使是有名字的奴隶，她也不能在一国之君面前放肆。

“公主，你救我……”虽然被陈国君主的气势喝住，可小花将近半年来养成无所畏忌的性子，所以虽然害怕，但还是不会觉得自己有事。

看着小花，转开视线，姬无泪对着陈国君主行下一礼，在红色披盖之下，姬无泪说，“王上，请念在小花是我的陪嫁侍女的份上，饶了小花的无礼之罪。”

“无碍，无碍，不过一小小侍女而已，公主无需担心。”说着，陈国君主让人放了小花。

就知道姬无泪不会不管她，回到姬无泪身边，小花嘻嘻哈哈过去牵着姬无泪的手，又一副恢复正常的模样。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小花，姬无泪只看着小花将红绸的另一端牵过去，给了不知何时站到她旁边的一个男子手里。那个男子有一双温厚的手，不白，却也不黑，偏向黄种人的健康肤色，准备打量她这夫君的模样，小花一声喊，她便被夏御叔牵引着走进了另一辆马车。

自百里长倾为她准备的豪华包厢进一般马车，姬无泪一时之间还有点适应不了。

不过，跟她一样适应不了的，还有坐在她旁边的夏御叔。

一番忍耐，当再次下车的时候，姬无泪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夫人，你似乎没有传说的那般。”闷笑出声，夏御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由于有盖头，又是跟夏御叔并排坐着，所以除非她跟夏御叔对视，否则她看不到夏御叔的脸。

还不知道外界传闻的郑国公主是什么样，手被人握住手腕，继而，夏御叔率先跳下马车，最后，将她也一并带下去。

是不是武将下车都这么直接？不知道她穿的是礼服吗？心里有点郁闷，但没发作，姬无泪任夏御叔牵引着自己走进一道又一道关卡。

最后，手臂被小花接住，姬无泪这才稍微重重出了一口气。

跟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在一起，还是那个自己的未婚夫，姬无泪怎么都觉得别捏。虽然，同房是发生在几年后。

一番陈国的流程走下来，当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姬无泪就差泪奔。

“公主，陈国的东西真难吃，还是公主做的好吃。”给姬无泪打来一盆水，小花擦擦嘴说。

“如果你下一句又要提到某人，小花，下一次，你主子我可能不会这么快救你。”暗示的是小花无礼于陈国君主的事。小花不知道，可姬无泪很清楚，现在各国气氛呢微妙，小花要是不收收自己的性子，迟早有一天会引来大祸。

吐吐舌，不以为意，替姬无泪将妆容都卸下，想到什么，小花闷笑出声。

“公主，你站在夏司马面前，就是一女娃站在他父亲面前一样，如果过了几年你还长不高，你说夏司马会不会反悔娶你啊……”

小花话落，门口便出现一个人。

正是夏御叔。

狠狠瞪小花一眼，姬无泪收拾了下身上的衣服，坐正，对上夏御叔，说，“天色已晚，该完成的礼节都完成，不知道夏司马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身长八尺，夏御叔有一张忠厚老实的相貌，看上去倒挺符合一个中心爱国的将军形象。

有点尴尬，夏御叔拿拳头放到唇边咳嗽一声，轻轻瞥开了望着姬无泪的视线，说，“老母让我来看看公主还缺了什么？如果公主有任何住不惯的，还请公主直言。”

听到送东西的人来了，毫不客气，小花冲向夏御叔。

而夏御叔看到小花，眸子瞬间射出幽戾，害的小花不敢上前。

知道夏御叔是介意小花刚才那句话，姬无泪说了句让小花退下的话，便对夏御叔说了句“一切还好，若是需要，我会差人跟夏司马说。”便作势要休息。

看着姬无泪一副要就寝的模样，夏御叔恋恋不舍的将视线自他娇俏的小娘子脸上移开。

看着夏御叔恋恋不舍的眸子，姬无泪严重的蹙眉。

虽然暂时不需要圆房，可她终有一天会长大，躲不过的，依然躲不过。

“小花，卸妆！”喊了句小花，却见房中压根就不见小花的身影，以为小花又跑出去，叹一声气，姬无泪将起身，准备自己卸妆。

突然，腰部多出一双手，再继而，身子旋转，她被人抵着倒在了床上。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得很的脸，姬无泪咬牙，“百里长倾，你放开我！”

“放开？我怎么记得是你主动接近的我？”眸染风华，百里长倾卸下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卿面具。

“我要接近的是我最爱的顾阳，不是你！”咬牙，看着明明顶着顾阳面孔的男人，姬无泪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丫的，是谁将她送到陈国嫁给别的男人，又是谁说自此不相往来，这个世上压根就没有冷泪冷毅跟顾阳？想到出嫁那一夜，姬无泪狠狠瞪，瞪着百里长倾这个混蛋。

眸子一幽，淡淡捡起腰带，轻轻绑住姬无泪双手，百里长倾动作温柔，“原来，你对我的好，是认错了人！”白色华服落，百里长倾没有生气的迹象，可更让姬无泪毛骨悚然。

不知道百里长倾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更不懂百里长倾现在带着受伤的语调说出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姬无泪被百里长倾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抬腿，准备一膝盖踢走身上的人，不料身上的手一手接住了自己的膝盖。

“姬无泪，你敢打我？”

“打你，又怎么样！”抬起手，准备甩下一巴掌，姬无泪想着，反正现在是在陈国，百里长倾手再长，势力再强，短时间内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谁让他要鬼鬼祟祟来她婚房。

再一只手按住姬无泪双手，百里长倾有点叹气，“姬无泪，你这个样子，夏御叔跟你圆房的时候，他该不会断子绝孙吧？”

看着百里长倾那副替夏御叔惋惜的表情就来气，抬了抬后背准备起来，以额头给百里长倾一击，百里长倾像是提前算出她的动作。

“断子绝孙的是夏御叔，你没事替他担心什么！”

“姬无泪，你真是没良心。”哀怨似的，百里长倾竟然诡异的甩下这么一句话。

嘴角顿时就抽了，姬无泪见过村里脸皮厚的，却没见过百里长倾这般脸皮厚的。

冷笑一声，姬无泪动了动，见动弹不得，便就随了百里长倾，“我没良心？百里大人，请你搞清楚一点，到底是谁没良心？好说歹说，我也救过你几次，而您却一次又一次将我往嫁人的路上逼。”

说到这个，姬无泪迭的抬起头，看着百里长倾一脸的怀疑。

眉头轻佻，似乎还没厌恶这个动作，百里长倾等着姬无泪自己觉悟。

想通什么，奋力想爬出来，姬无泪气喘吁吁，最后终于被她爬出来，手指指着百里长倾，姬无泪颤啊颤，“百里长倾，别说你见到姬兰后跟姬兰达成了协议，而他的条件就是要我成为他想要我成为的样子？”

眸中赞赏，想到什么，百里长倾眸色一暗，“大体就是这样。”

“是就是，什么叫做大体就是这样？百里长倾，要我乖乖出嫁陈国的方法绝对不止那一种，为什么你偏偏选择了这种？”想起离开前，百里长倾嘴里的那句“自此不相往来”，姬无泪嘴边一阵的讽刺。

看着姬无泪的嘲讽，百里长倾眸子更暗，“我跟姬兰的协议是在你出发之后达成的。而那天的话，并不是故意刺激你出嫁陈国的方法。”

话落，室内陷入一阵安静。

姬无泪听懂百里长倾的话，唇边的讽意更大，“这么说，你还是要跟我自此不相往来，只是，也要我乖乖帮你么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冷笑，姬无泪不明白，为什么姬兰这么执着自己？为什么姬月和姬蛮能得到他的所有父爱，而她却一丁点都分不到。

起身，拿出晋国正卿的姿态背对姬无泪，百里长倾说，“我收回我那天的话，从今天之后，我会在陈国待上一段时间，如果你也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顾阳又在哪里，你最好配合我。”说完，不带一丝云彩，百里长倾的身影消失。

而百里长倾一消失，小花便笑嘻嘻的自外边跑进来。

想起小花上次的间谍身份，蹙眉的看着小花，姬无泪没问，小花倒是主动坦白，“嘿嘿，公主，我说过百里大人会跟来陈国吧。别相信百里大人给你找的那些借口，其实，我都知道，百里大人那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很难得自小花嘴里听到这么一句有禅机的话，姬无泪想着百里长倾，看着小花，突然分不清百里长倾嘴里说的是真，还是小花猜的是真。

之后，住在司马府邸，姬无泪吃穿住用行都是司马夫人的级别，可一件司马夫人该干的事都没干。

而百里长倾，也如他所说的，留在了陈国。

只是，留得比较近。

这天，午饭刚过，姬无泪正准备搬个小榻出来晒晒太阳，这时，小榻刚放好，一抹颀长的身影却先于她之前躺了下去。

看着这抹身形，姬无泪咬牙，“小花，再备一个！”

看着榻上的人，很是狗腿的，小花再拿出一个出来，然后，并排放到了百里长倾旁。

看着小花，姬无泪牙齿咬得生响，“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

嘿嘿一笑，小花跑过去，继续狗腿的给百里长倾按摩起来，“公主，我是你的人！这点毫不疑问！”

“当着我的面，给我的对头按摩，你还说你是我的人？”转身，不再看某人，姬无泪飘飘身子准备离开。

前路不意外被挡住，看着眼前的百里长倾，姬无泪左右看了下发现没人，这才说，“怎么？又来让我给夏御叔献殷勤？这次，是要送羮还是送什么？”

看着姬无泪的咬牙切齿，百里长倾上前一把揽住姬无泪，不顾这是在别人府邸，不顾自己搂着的是别人的夫人。

“想不想知道姬兰心中的妖姬是什么样子？”

“……”

“他眼里的妖姬是，能让位高权重的男人为她争风吃醋，能让一个国家灭亡。”

惊讶的看着百里长倾，姬无泪回想上次在晋国发生的事，后知后觉的知道百里长倾说的，雾公子推荐她，是什么意思。

想清楚，不怒反笑，上前，抬手勾住百里长倾手臂，姬无泪将自己办个身子躺进百里长倾怀里，“所以，我的第一个妖姬的标准达到了，现在，该是时候完成第二个？”声音是笑的，可话是冷的。姬无泪想起郑国王宫里那位，再看着眼前这位，只觉得心更冷。

没给姬无泪多少反应的时候，百里长倾淡然的拿出长信，“具体的，你亲爱的父王都写在了信里，你自己看。”

接过绢帛，拆开，姬无泪深深望着百里长倾，“我不觉得堂堂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卿大人留在陈国就是为了充当信使的角色，百里长倾，你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你还记得我说过，我会找到那个答案。”想到在陈国发现的那些，百里长倾眸子一沉。

百里长倾离开之后，姬无泪回到房里，正准备拆信，小花便慌慌张张冲进来，说是夏御叔在大堂等她。

要知道虽然顶着夏御叔夫人的头衔，在陈国这么久，也多多少少听到外界对自己是什么评价，夏御叔除了第一晚对自己表现过有兴趣，后面可都是能避开就避开，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态度，怎么突然要见她不说，还让她去大堂？

将手中的绢帛塞进袖子里面，姬无泪水来土挡，让小花帮她加点红就过去。

小小的身子板随着这将近一年的修养，已经比进宫之际好了很多，现在，站到百里长倾面前，她有点快到他肩膀的趋势，而尽管她觉得自己长高了，可放在夏御叔这里，姬无泪仰头看着夏御叔，还是觉得脖子有点酸。

“公主？”好好跟姬无泪说话，姬无泪却似乎在走神，蹙着眉头再问了一句姬无泪，夏御叔耐着性子。

“恩，我听到了，我收拾一下，明天会准备赴宴。”

流觞曲水宴会，是各国比较兴盛的宴会方式。而刚才，夏御叔说周国会派大臣来陈国商议周边国防的事情，陈国君主便让夏御叔全权负责。

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夏御叔刚娶了名骚一时的郑国公主，周国大臣便提出要在宴会上见见郑国公主如何貌美。

这，也是夏御叔叫她出来的原因。

回去的路上，想到夏御叔口里的周国大臣，再联想这个时候百里长倾将姬兰的信交给她，两者之间或许是有某种联系，这样想着，步伐加快，姬无泪将小花甩到身后。

“我亲爱的妹妹，好久不见，王兄真是特别想念！”熟悉的语调，是姬蛮的声音。

看着身前迭的冒出来的人，姬无泪蹙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姬无泪明显不愿意见到自己，姬蛮也不恼，淡淡上前，一手便制服住想后撤的姬无泪，将姬无泪揽在怀里，不期然，第一件事就是挽起她的袖子去检查她的红痣是不是还在。

知道姬蛮想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不是姬蛮对手，姬无泪没反抗，任由姬蛮检查完，“如何？没有失了清白，你跟父王还算满意我这副身躯吗？”

跟以往不一样，检查完之后，姬蛮没有松开姬无泪的手臂，反而沿着姬无泪的手臂，将手覆上去，“王妹，我真担心再这样下去，你迟早有一天会失去它。”语调带着低哑，姬蛮说着，手指沿着那颗凸起的红痣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很反感姬蛮总是用这种动作跟她说话，后肘准备击向姬蛮，不料脚下一滑，身子一倒。

快速接住姬无泪，姬蛮软玉温香在怀，突然凑下头，姬蛮准备吻姬无泪。

没想到姬蛮是真的准备这么做，反应慢了半拍，姬无泪反应过来，正准备推开姬蛮，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飘过，然后，姬无泪就看到百里长倾将姬蛮提在了手中。

“她是你妹妹，你竟然这么对她！”

“既然正卿大人也知道她是我妹妹，跟正卿大人没有任何关系，正卿大人何必多管闲事！何况，我跟她的事，你也没资格管！”姬蛮从小就遗传了姬兰的性格，或许别人会怕晋国，会怕晋国的无冕之王，可他不怕。

“嘭！”的一声，将姬蛮扔到脚下，再一脚踩上去，百里长倾眸子透着狠戾，“在这个世上，只有我百里长倾不愿意管的事，没有我百里长倾没资格管的事，记住，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做这等肮脏的事情，我一定让姬兰重新立以为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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