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有始有终
沧海桑田,旧时情意不待。
阮筠琦只是稍稍表露出一丝的怀疑,而此时回了禅房,正与普济商议的广弘,略为不快。
“广弘,五年前说的可是那女施主来的那一阵子,是……和他有关?”普济心中尚有自己的考虑,没有说的明明白白。
广弘心中自是另有打算,心思难言:“随口一句抱怨罢了,她一个丫头片子能记得何事?
怕只怕是那轩辕陆笙查到了什么,叫他徒弟出来诈我们。”
广弘并不畏惧,只是如果牵扯到君齐书生的轩辕陆笙,想来还是需要仔细一些。
普济听了此话皱了眉头,他本不是多虑案件本身,对于住持被害他也甚是意外。
却因此刻,广弘的一番话,心中不甚惶恐。“广弘,住持的死,究竟与你有无关系?”
普济心里犹豫了,广弘和住持的关系,广弘和住持的矛盾,普济很难确定此次住持的死和他无关。
于是到了这个问题上,广弘也是犹豫的。
广弘只是看了看他,至于答案,广弘心中才是最清楚的。
“广弘,你不要忘了,我们留在这里,并不是……”普济见他沉默,很是不悦,连忙开口追问,却不想,被广弘打断。
广弘随手一拍,登时站了起来。
“普济,你也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我们是出家人,无情无欲,四大皆空。”广弘那模样倒是极为严肃,冷冷淡淡的。
普济坐在那里,却是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眼睁睁看着广弘的神情,从冷漠到释然,似乎在独自打量着什么。
“好吧广弘,也许是我多心了。此事,且交给他们调查就是。我回去还有事,就先走了。”普济起身时,心中的疑惑不曾减轻分毫。可他更了解广弘,若是真的有什么,广弘怎么可能告诉他?
跨越门槛的那一刻,普济回了头:“广弘,希望你不要误事。”话毕,毅然离去。
广弘独自在房中,静思。
当另一间屋子里的阮筠琦与陆笙商议之际,这案子的基本头绪已然理清。
“你的意思是,静能看见了监寺广弘与住持了德曾经发生矛盾,还打了对方?”陆笙倒没有显得很是意外,添了一杯茶水,端给了阮筠琦。
阮筠琦无心喝茶,提笔写下。“静能是师兄安排在这里的人,他还说初九那日亲眼看见广弘早课没多久就出去了,时间与了德的死亡时间吻合。”
纸上是广弘、普济以及了德三个人的名字。
陆笙点了点头,表示这个情报,他其实也是晓得的。
“不过话说回来,我却不知师傅和师兄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分别派了人往谨安寺送眼线了?”话锋一转,阮筠琦忽而直勾勾的盯着自家的师傅,须得问出个结果来。
那眼神敏锐,绝不是撇过头就能躲开的。
陆笙早该想到,这个丫头能这么快确定嫌疑犯是广弘,自然也是察觉了他和探子的交涉。
“静安的确是暮冬门的,静能也的确是我们轩辕门中弟子。
他们如今都是宗渊师弟的身份,混进来也不过是有所帮助。”陆笙记得,静能是比静安早入此处,而原因,至今也不知他们的族长是何想法,但至少眼下是有极大帮助的。
阮筠琦只是蹙了眉头,表示很怀疑:“师兄派人我大概还能晓得他那时候的用意,可是咱们轩辕门也派了人,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防御皇家的人,还要从皇家的寺庙下手?
莫非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阮筠琦倒是只是思考案件时,顺带思索了一番,发现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轩辕门派人入了谨安寺,不是一件小事,说明这里有需要他们虽是监督、监视的情况。
但看师傅的意思,怕是师傅也不知。
陆笙此时也受了影响,当年尚有别的事情,遂未曾细细探究此事。
“秘密,的确,族长不会无缘无故就派人过来监视。
不过这件事等日后再说,眼下期限将至,我们先将凶手抓出,交给正行门即可。”
陆笙说这话时,没有注意到阮筠琦的眼神,生气、恼火的很。
“什么啊,我们费脑费心的找凶手,最后让人家捡个便宜?”一句抱怨,却无济于事,“不过也是,眼下每况愈下的形势,我可不指望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样吧,静安、静能既然都能作证,就叫他们出来。
广弘那里应该已经有所作为了,我们抓个现成就行。当然啦,前提是我们的判断都没有出错。”
阮筠琦收起了纸笔,也不知是在疑虑,还是不敢确信。
听着窗外偶尔的风声,心中不由的更加宁静。
仿佛是这个佛门重地的渲染,来了几日,心中更加的清静。
“你是不自信么?”陆笙将她没有戴好的发钗又重新戴上,顺手理了理青丝。
长垂直下,抚在了她的肩上,抚在了她的后背。
突然停顿,是因为脑海中仿佛想到了什么,凝眉深思。
阮筠琦被师傅这么亲密的搂着,也是不禁一愣,抬首看着师傅那极好看的脸,偷偷笑着。
“贫僧……”倏地,一人推门而入,只张口说了二字,便又退了出去。
一时间,陆笙也回过了神,望着怀里的阮筠琦,勾了一抹笑意,才放开。
阮筠琦连连咳了两声,表示这个师傅还真是,自己搂着人家,却这个表情,什么意思?
“啊,不知刚才是哪位小师父,无妨的,可以进来。”
脸色绯红,桃衣都不如脸色红润。
“阿弥陀佛,是贫僧失了礼数。”进来时,方发现是宗渊。
阮筠琦的脸色略微有些变化,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努力的掩饰着。
陆笙倒是很快的捕捉到了这个变化,只是当时没有问罢了。
“那你们聊吧,我还要继续找人询问一些事情。”陆笙明白,有些事,既然开始了,就需要有一个结束的仪式,否则那才是纠缠一生都无法控制的。
阮筠琦心情不由得落寞了一二分,表示,此事越早解决越好。
宗渊看了看离开的陆笙,又看了看阮筠琦,今日找他来,也不知所为何事,怎么仿佛很严肃的样子。
“宗渊,我记得后山那地方风景不错,你再带我去一次吧。”阮筠琦开口时,倒像是小时候那般,无忧无虑,无所顾忌。
只是如今,年纪大了,身份地位也都有所不同,不能似从前那般随心所欲。
因而此刻听来显得,刻意。
“可以。”宗渊不曾多思,只是觉得许久未见,单独相处聊聊,都是正常的。
简短的两个字,熟悉的两个人。
当再次踏上当年的那条小道,这感觉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宗渊,你还记得么?当初我初来乍到,还以为后山是很近的地方,没想到那么远,还让你背我来着。”阮筠琦的回忆里,还温存着一些画面,是那个小和尚哥哥,是那个瘦弱的小姑娘。
她想到过往,不禁露出了笑容,望向宗渊时,宗渊也在看着她。
那一瞬间的对视,仿佛带着他们回到了当初,明明才过了五年,却仿佛隔了一辈子的久远。
“筠琦,你这一去就是五年。五个春秋里,我一直在想,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你如此喜欢?”宗渊伸了手去,将阮筠琦拉了过去。
执手时,那手掌温厚有力,尤其是传递的温度,仿佛直接暖到了阮筠琦的心里面,久久不散。
阮筠琦低首看着那只手掌,陷入了沉默之中。
“外面的繁华大道,一定有着筠琦喜欢的地方和人,值得你的留恋。”当宗渊这番言语,悄悄入了阮筠琦的心里时,她不禁开始回忆到很多,不曾注意到的过往。
的确,外面的地方,有很多风景无限好的、有很多待她极好的人。
她还记得,那一年,辛长容不顾性命的搭救她,那雨中的背影,越发的清晰。
明明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却总有一种父亲的形象,落在了心底的某处,挥之不去。
“是啊,有很多这样的值得留恋的地方和人。只可惜,我始终不能久留一地,不能留住任何一个我在意的人。”想起了那场雨,便也想起了那场雨里还失去了的一个人。
那个人的兄长,现在却还在,继续保护自己。
宗渊一直在难走的路上,紧紧在握着阮筠琦的手,小心翼翼的带路。
虽说男女有别,佛家更不该犯戒,却不知此刻是为了什么,统统抛在脑后。
而在宗渊的小心翼翼之下,她没有觉得这条路丁点难走。
“宗渊,要不,你再背我一次吧。”突然,她拽住了宗渊,眼里的温柔细腻,请求时的可人,是极少出现在人前的。
那拽着的动作,青涩害羞,似矜持又似青梅竹马间那情谊渲染。
宗渊拿着佛珠的那手,紧张的拨动着,只片刻,便点头了。
慢慢的走到了前面,缓缓蹲下。
待阮筠琦稳稳的上了背,站起时,比儿时更有力、更稳重了。
阮筠琦靠着宗渊的后背,闻着他身上隐隐约约的檀香,贪恋,此刻也是有的。
“静荏,你知道有始有终么?”阮筠琦趴在宗渊的背上,她更清楚此刻,自己为何而来,为何如此行径。
佛前声明来世意,不知此生已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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