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进可攻退可守

杜竘从咨询室里出来，蓝灰色的衬衣上印着一大片新鲜咖啡渍，前台小姐从自己座位抬头看到，立刻站起来，抽了纸巾跑过来，“杜医生，没事吧？”

杜竘伸手挡住她的动作，这个助理兼前台平时做事认真，不多事，是个老实干活的人，就是太老实了，往往做事不懂变通。

他对衬衫胸口的一片污渍置之不理，先拿记录本签好字，然后对大厅等候区的位置说，“严岩的咨询时间结束，可以带他走了。”

等候区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保镖，穿着统一的西装，听见杜竘说的话，一个走进咨询室，一个来到杜竘旁边，很礼貌地问，“杜医生，严总很担心二少的病情，自从到了你这里来，病情稳定很多，就是不知道这个病什么时候能治好，有没有一个准信。”

杜竘把笔往桌上重重一放，转过身，声音微冷，“这叫稳定很多？你诊断的？”

保镖看见他衬衣，讪讪地笑。

杜竘唇角讥笑，“我已经说过了，严岩的狂躁症是中枢NE能系统功能失调造成的，不仅是心理疾病，也是身体疾病，需要吃药调节，这段时间他没按时吃药吧？”

保镖朝前台小姐瞟一眼，压低声音说，“之前媒体上就有报道过，说二少患精神疾病，现在每天让人看着他吃药，就真的像精神病了，其实二少平时表现的也没什么，就是精神特别好了点。”

杜竘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保镖闭上嘴不说了，只陪着笑。

“回去和严总传达，”杜竘说，“继续放纵继续作，反正是他亲儿子不是别人的。”

保镖陪着笑没接话。

另一个保安已经把严岩带出来，仍有些亢奋的样子。杜竘上前轻声和他说什么，严岩拼命点头。

保镖来过几次，早就知道，对待病人一向温和的杜竘，对待家属就没有那么好说话，等他说完话，严岩老实跟着另一个保镖离开。

保镖还要上前说什么，杜竘不做理会，拿着包就走了。

这是今天最后一个心理咨询。

回到家，杜竘把脏衬衣扔进洗衣篓，去浴室洗澡，看着水龙头的水喷出来，淋在身上温热的感觉，他却无端有些烦躁。这种情绪不是今天才有的，从那天和徐归舟分开后就突如其来。

洗澡出来，他放着湿头发不吹，先去阳台上抽烟。

在餐厅看见徐归舟的时候，他觉得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在这之前，他甚至从不相信命运这个说法。直到那个晚上，恍惚又真实的证明了，不存在命运这种事。

他不是徐归舟救的，不过是在医院认错人，他还用手机偷拍一张她的照片，放在最底下的抽屉里，也偷偷放在心里，四年没有忘。

杜竘烦躁地扒一下头发，症结就在这里。

他有点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是出于四年轻死里逃生的感恩，还是这四年来心里隐隐的执念。

即使是心理医生，也不能全然读懂心理，何况还是自己的心。

谁都不知道，四年前他就试过去接触她。

事务所火灾之后一个月，消防大队举办一次对外开放的市民消防宣传，可以在官网申请。他回来先在网上做了登记，怕不牢靠，还托关系打过招呼，就怕万一网上没有抽中。

开放活动在消防大队举办，现场了解消防车和一些简单消防急救知识，他混在学生家庭主妇之间，一边听人讲解一边四处查看。虽然知道真正看见她的希望很渺茫，毕竟那时徐归舟在中队工作。没想到当天还真让他在宣传活动看见她。

她负责讲解接水管的原理。

市民队伍里有学生，不懂地提问，“为什么要分管，一支大水管直接用不行吗？”

她笑笑，“因为摩擦力阻力，越是面积大阻力越大，不分管的话，谁也扛不动水管，还有，没有足够大的水压推动，就没有办法喷水。”

学生听得一知半解，但看着她甜美的笑容，就很容易接受答案。

杜竘觉得自己也是一样，看着她，就觉得心里发软。

在市民自由活动的那个空隙，他绕过消防车库，想找到她说句话。当时想说的是什么，杜竘已经忘记，大概就想亲口道一声谢，然后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杜竘大学期间女朋友就没有断过，但没有一个像这次一样，他还什么都没和她说，心里就像吊着根筋似的微微紧张。

等他走到车库后面，看见徐归舟和一个身着迷彩服的青年说话。

对方抚她的头发，态度亲昵，眼里含笑。

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却让人感觉无法插足。

杜竘靠着车库墙面，静静观察一会儿，嗤笑一声，然后离开。

一时兴起的情愫，还有些年少的冲动，朦胧，浪漫，然后错过，等着时间抚平，自然而然就会忘记。

没想到的是，四年之后在餐厅里重逢，听见身后一桌上那句“世界和平”，他不禁有点想笑。

火烧到烟嘴，杜竘掐灭，还觉得思路乱哄哄的，没有答案。

如果他没有冲动的把四年前那个念头说出来，现在也许也不会这么麻烦。

现在反而骑虎难下，让他感到棘手，难以处理。

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风，头发干了大半，他回到书房，打开手机看到几条消息，有哥们喊着攒局，诉苦的表情包刷屏占领屏幕，杜竘这几年很少晚上出去疯，今天却觉得该玩一玩，于是群里回消息后，就拿着车钥匙出门。

一群发小兄弟聚在俱乐部里，攒局那哥们在诉苦，说家里安排结婚对象，年底就要办喜事了。

对这群人来说，生活里有泾渭分明的一条线，一边是放纵世界，一边是家庭事业。

杜竘听了没几句就觉得无趣，一个人喝闷酒。

蒋程当然少不了参加热闹，坐到他身边问，“什么事吧你都难倒了？”

杜竘斜睨他，有心听听别人意见，把情况简略描述。

蒋程一拍大腿说，“这不就是恋人未满嘛，似爱情又好像差那么点意思，对吧，那容易，认她做妹妹。”

杜竘给他一记白眼，觉得自己怎么找那么一个棒槌商量事。

蒋程不服气，“这主意怎么不好了，进可攻退可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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