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公主……”玉蝶赶紧上前拦住她,抹了抹眼泪道,“您就别去了……这个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怕是会罪上加罪……”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洛玉凝已经随手披上一件月白色纱裙,朝着翰林院的方向跑去。
这么多年了,她几乎天天跟在楚萧身后打转,因此很清楚他的行踪。每天下朝之后,他都会去内阁那里坐上一会,陪他的父亲楚天喝一盏茶。
那时候为了接近她,她还拜了楚天为师,和自己生平最讨厌的书卷字画打交道。后来被他一次次伤了心,她决定放弃这段毫无意义的单相思,没有再去过翰林院。
……
翰林院里,楚萧和楚天坐在一张茶几的两边,慢慢地品着茶。
“十几年了,你父亲的冤情,终于得到了平反……”楚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想当年他曾经在边疆地区担任巡抚,镇远侯在他的任期内帮了他许多,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
后来楚天任期结束回京担任内阁大学士,两家虽然渐渐联系得少了,但情谊始终深厚。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明帝生性多疑,因镇远侯镇守边关,多次击退臧谷国的进犯,在百姓之中威望颇高。甚至还有人以明帝昏庸无能为由,劝镇远侯在边境自立为王。
这话传到明帝的耳朵里,便动了要除掉镇远侯的念头。但他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暗示右相去做这件事情,还承诺若是他办成之后,便将他的女儿封为淑妃。
右相长期被左相夏侯压着,自然想趁这个机会讨明帝的欢心,因此捏造了镇远侯意图谋反的证据,亲自带兵围剿镇远侯府,府内几百人一夜之间命丧黄泉。
楚天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一时间痛心疾首,连夜偷偷出了京城前往边疆地区,想要把好友一家被抛弃在荒野的尸首好好安葬。
没想到救下了当时才七岁的楚萧,孩子没有死,只是因为惊吓过度晕过去了,一身是血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楚天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楚萧的眼神,满是绝望、空洞和仇恨,那不是一个七岁孩子会有的眼神。
当时他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把这个孩子藏起来抚养到十二岁。
恰巧十二岁那年,楚天的亲生儿子不幸夭折,楚夫人痛不欲生,以至于精神恍惚,成日以泪洗面。
为了缓解夫人的痛苦,楚天把眉眼间和儿子有几分相似的楚萧带回了家。楚夫人早已是精神恍惚,一看到楚萧就把他错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只以为自己的儿子又回来了,抱住他失声痛哭。
眼看着夫人的病情因为楚萧的出现一天天好转起来,楚天便索性把他当做亲生儿子抚养成人。
外人就只当是楚天为了安慰妻子,特地去认养了个长相和儿子极其相似的小男孩,再加上经过五年时间,楚萧的容貌已经和镇远侯出事的时候变了许多,没有人把他和被满门抄斩的镇远侯联想到一起。
即使重新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童年的那场血色噩梦一直是楚萧心中最大的心结,这么多年来他经常梦见那场杀戮,每时每刻都想着要替父母报仇。
如今,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一天,可是他却没有想象中那般畅快。
“这还要感谢父亲您当年救了我,还收养了我,辛苦将我抚养成人。”楚萧眼眸沉了沉,握紧手中的茶盏,却没有喝过一口。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侍卫的声音响起:“公主,你不能进去……”
“让开!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已经不是公主了,所以你们才敢对我如此无礼!”洛玉凝推开拦着她的侍卫,一路冲了进来。
看到楚萧和楚天并排坐着,两人衣冠齐整、气度从容,面前还摆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还关在天牢里,受尽折磨的亲人。
心脏猛地一阵钝痛,她上前狠狠地将楚萧手中的茶盏打翻:“楚萧!我三哥将你当做知己好友,掏心掏肺地对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难道是因为我曾经对你纠缠不休?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也大可不必做到这么绝!”
“这事与你无关,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应得……即使你不纠缠我,我依旧会这么做。”楚萧神情木然地看了她一眼,掏出帕子擦了擦身上被茶水溅到的地方,依旧是平日里公子端方的模样,“公主,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
“楚萧……你真的好卑鄙!”洛玉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神色凄凉地说道。
刚才她在来的路上就听到宫人们都在议论,说镇远侯的儿子还活着,正是楚大学士的儿子楚萧。新帝要为镇远侯平反,将镇远侯的封号重新赐给楚萧。
“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须再问?”楚萧微微侧眸对一旁的侍从吩咐道,“送公主殿下回凤藻宫。”
“是啊……我又何必再来自取其辱。”洛玉凝看着他那冷漠的样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一字一句道,“你最好是祈祷皇上将我们全都斩首示众,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为我的亲人报仇!”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一众下人强行拖走了。
这宫里个个都是人精,大家都心知肚明,洛玉凝不但当不成公主,也许连命都保不住,谁还会把她放在眼里。
听着渐渐远去的嘈杂声,楚萧让侍从取了一套新茶杯继续喝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楚天却是喝不下了,盯着他看了一会,欲言又止:“如果玉凝公主不是你的仇人,你会不会……”
楚萧这个孩子从小喜怒不形于色,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看不出他的心思。可对洛玉凝,他虽然不冷不热,但却是比对旁人多了几分容忍。
“没有这个如果。”楚萧打断了他的话。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谁都知道。
可活在仇恨里的人,根本无法轻易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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