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大夏天佑十三载，九月初五。
卯时正。
天还未亮，昏暗的穹顶中有着一层蒙蒙的白光，月华照在大地上。
京都四十里外，月华寒光照在铁衣上，铁衣洪流，奔向京都方向。
为首者魁梧悍无双，全身透着一股肃杀之意，有浴血战天下的气魄，只是此刻表情却并非凶狠，而是充满笑意和期待，“儿子，爹马上到家了！”
……
与此同时。
镇北王府已经张灯结彩，老管家赵满福在梯子上爬上爬下，为王府点缀最后一些喜庆的细节。
直到辰时正，天光大亮，老管家终于挂完了最后一个大红灯笼，从梯子上倒走下来。
“管事大人，您歇会儿，让我们来就行。”
王府下人扶着梯子，看着老管家满脸汗水：
“这种小事儿，没必要您亲自动手。”
老管家抹了一把汗水，沟壑纵深的老脸上，满是笑意，他喘了口气，摆了摆手：
“那不成，世子大婚，出不得差错，就得办得板板正正，风风光光的。”
老爷若在天有灵，一定也想看着这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吧......
老管家眉眼含笑，眼角绽开的深深鱼尾纹，似曾经他历经战火洗礼躲过的那一簇簇箭雨，而他的抬头纹，像是曾刺穿他身体的那三柄钢刀。
战火没有杀死他，岁月却在杀他，他看着世子一点点长大，如今将要看着世子迎娶当朝天子最疼爱的公主，步入婚姻的殿堂。
完成老爷的夙愿...
镇北王府不需要迎娶公主来光耀门楣，但如今的世子需要迎娶公主来更好地渡过后半生。
他去看了一眼世子殿下，将已经确认无虞的新郎服饰整齐叠好，放置在房中。
他又穿堂过室，微微佝偻着身子，去了王府各处。
知会府兵，今日要做好防御，以备不时之需，确保王府内的安宁。
去了厨房，再次反复嘱咐这些大厨，今日筹备的佳肴，要有哪些忌口。
世子殿下的忌口，他烂熟于心，其他官员的忌口，他早已将情报倒背如流。
直到走完大大小小的地方，检查完一切，他满眼疲惫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心中的喜悦。
“男人有很多次长大的机会，成婚便是其一。
世子今日过后，将要再次长大！”
他很替世子高兴。
最后，他看了一眼天色，天光大亮，蔚蓝天际，万里无云，今日是个好天气。
他去了王府门口，向着支客师行了一礼：
“今日有劳老哥您了。”
支客师是礼部派来的官吏，通晓皇室礼仪，面对老管家的行礼，只是点了点头，回以微笑，面色并不算好看。
这两日替王府筹备大婚礼仪，他和老管家熟络了不少。
这个一心为王府操持，为赵无疆考虑的老管家，一切的操劳都被他看在眼里，他怎能看不出来老管家对大婚的期待和喜悦，只不过他还是提醒道：
“满福兄，已经辰时正了，王府的礼簿上，一份礼都还没收录呢。”
老管家一愣，眸中的光缓缓熄灭了一些，强颜欢笑道：
“天佑十三载，恰逢甲辰龙年，这场大婚，皇宫内，肯定要大祭，在朝官员，都要赶去祭天，辰时没来很正常，酉时能到就好。”
支客师深深看了一眼满脸风霜的老管家，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再说出让老管家失望的话。
他想说，按照正常情况，各大官员的礼品，早就送来王府了，王府的礼薄上应该写得满满当当，大祭又如何？
人就算不到，礼肯定是要先行的！
这是礼数！
过往涉及皇室成员大婚，哪一次不是礼先至？
这根本不是礼没到，这是那些官员，没打算来！
“他们一定会来的。”
一道声音从王府内飘到大门口，随之而来的，是一袭火红新郎官服饰的赵无疆。
穿上新郎官服饰的赵无疆，喜庆，贵气，又有一股书卷气。
在老管家眼中，还多了一份稳重和意气风发。
“殿下...”
老管家刚要弯腰，赵无疆的就托住了他的手，声音低柔：
“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老管家连连摆手，眼眶湿润：
“是我没有通知到位...”
“是他们给脸不要脸！”赵无疆单手搂了搂老管家，拍了拍老管家的背，嗓音沙哑低沉，如霜将杀百草，裹着一卷杀意。
他深知，老管家早就期望这一天风风光的。
但今日一早，王府张灯结彩，府内却冷冷清清。
官员可以借口去祭天，可官员的那些家眷呢？可有一人前来？
他早就知道今日不会那么好过，没想到一大早，被针对被冷落的滋味，就卷了过来。
“我先去迎亲。”
赵无疆说得斩钉截铁，将包裹住的霸剑放置在马背上，随后翻身上马：
“备好酒菜。”
“是。”老管家抱拳行礼，弯着的老腰陡然直起，马背上的世子，这一刻虽然身子单薄，但却像极了当年的王爷，都是同样奔赴战场。
赵无疆策马，胸前戴着大红花，仪仗队锣鼓喧天，鞭炮四鸣，缭绕的烟雾中，他握紧了霸剑的剑柄，一言不发。
而皇宫祖庭缭绕的烟雾中，李在渊攥紧了三只香，稳稳插在祖庭宗庙内的三足大鼎内，祈佑大夏国运昌盛。
国师早已算到，天佑十三载，这场恰逢龙年的大婚，关系大夏国运，一切都不容有失。
李云睿一袭火红嫁衣，明媚无双，跪坐在蒲团上，父皇每一次的祈祷低语，都让她对赵无疆的到来愈来愈期待。
在祖庭内，小女儿的娇羞，早已在她身上淡去，这场婚事，对她来说，是与赵无疆的情投意合，对李氏皇族来说，是昌隆国运，她已不是青涩少女，什么都明白。
李云逸与几位皇族兄弟姐妹们都跪坐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疼爱的妹妹就要嫁人了，嫁给赵无疆这个王八蛋，他心中有一万个不舍，恨不得等赵无疆到来，狠狠锤赵无疆几拳，再抢走赵无疆的小黄书。
其余兄弟姐妹都诧异看着他。
他狠狠抹了一把鼻涕，苦着脸解释：
“我李氏皇族香火鼎盛，就是有点窒息呛人...
你看给我熏得...”
兄弟姐妹们不好戳穿他，他那是被香火烟雾熏得吗？谁不知道他从小就宠爱这个妹妹呢？
这是舍不得。
祖庭外的朝臣们亦是纷纷跪倒在地，他们早已达成了共识，昨日那场早朝，老臣们试探着再给赵无疆请功，皇上还是敷衍过去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皇上对赵无疆的不喜之意，尤为明显，这是故意在冷落赵无疆呢。
皇上都冷落赵无疆，谁还敢巴结赵无疆？
所以他们原先早已筹备好的礼物，全部都待定，没有让下人马上送去王府。
为官者，见机行事，见风使舵，是基本功。
“陈大人，今晚有何安排呀？”
“勾栏，或者小妾那吧。”
“哦？那镇北王府？”
“嘿嘿，镇北王府这个热闹，我可不敢去凑。”
“陈大人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两位大人都不去，那我也不好去咯，只是可惜，今日赵无疆这个世子，注定要颜面尽失。”
“唉，待史书记下王府门可罗雀之事，日后也会成为镇北王的笑柄。”
“要怪，就怪赵无疆没有了靠山，若是镇北王赵王爷还在，咱们谁敢不去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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