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那是他的命!


夏澜端起茶盏,努力让自己的手抖得不那么厉害,大口大口喝完。

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用最快的速度捡起离家出走的理智,冷静思考。

原本她只想治好秦王的寒疾,拿到卧云庄,修复精神力。

最多把他的眼睛和腿也治好,然后就揣着巨额财富提桶跑路。

她不想蹚浑水。

但是现在,她要留下。

她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对秦王下黑手,将他害成如今这副模样。

不论是谁,权臣也好,皇子也罢,哪怕是当今陛下,但凡害过秦王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家狗子,只有她能欺负。

别人谁敢乱伸爪子,来一个剁一个,来两个剁一双。

秦王听着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估摸着夏澜情绪稳定下来了,于是问道:“你此时跑来,还没用晚膳吧?”

夏澜摸摸扁塌塌的肚子,委屈咕嘟咕嘟冒泡泡:“没有,贺姑娘到枕云堂来找春红,又哭又闹的,耽误了晚膳。”

她好端端的跑到醉云轩又哭又闹,单就一句不想学下棋,绝对糊弄不过去,多少要吐出点真东西。

既然贺如茵心思不纯,借秦王的手敲打敲打也好,免得太后来了,这女人再横生枝节。

秦王薄唇抿了一下,语气冷漠:“立即送贺氏回去。”

“是!”梁溪应了一声,想到夏澜不准他出去,为难的摊了摊手,“夏姑娘,您看?”

“她哭的可怜,口口声声一旦被撵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还是留下她吧,左右也不多她一口吃的。”

夏澜不知道贺如茵是怎么来的卧云庄,但春红说秦王留着她有用,她不想打乱他的计划。

秦王失笑:“果真胆量见长,竟做起本王的主来了。”

夏澜没接话,愣愣怔怔的盯着他扬起的唇角。

脑海中浮起秦王摘下白绸的模样。

那惊鸿一瞥,着实令她久久无法忘怀,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惊叹什么叫女娲毕设。

嘿,没想到她家狗子竟然有脱胎换骨的一天。

当年他要是长这样,她说什么都不忍心朝他脸上挥拳头。

梁溪垂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

实则眼角余光一直笼罩着两人,暗戳戳吃瓜吃的正嗨。

王爷身边的人个个心里明镜似的,夏姑娘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秦王府主母的位置,早已被她内定了。

瞧瞧,被他们猜中了吧!

只是奇了怪了,夏姑娘到底撞了哪路大神,怎么突然对王爷黏糊起来了?

又搂又抱的,这要是换了别的女子,孟婆汤都喝十八碗了。

夏澜看了好久,忍不住深深叹了口长气。

秦王蹙眉,心中暗自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竟让一向对他疏离冷淡的少女,刹那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夏澜不知该和秦王说些什么。

隔着那么久远的时光,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宋澜,他也不是当初的林腾。

他们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几乎找不到半点当初的痕迹。

要不是那三个被摔碎的泥娃娃,她到死也不会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让她动了杀心的男人,竟是她深深怀念的林狗子。

秦王安安静静的喝茶,不询问,也不出声。

直到蒋惜梅风风火火跑来,先向秦王行礼请安,然后对夏澜说:“澜儿,事情办好了,你放心。”

夏澜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说:“方才是我失态,扰了王爷清静,真是对不住。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王爷了。”

秦王不以为意,淡淡道:“用过晚膳再回去。”

“不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夏澜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等她走远,听不见脚步声,梁溪才小声嘀咕:“夏姑娘今日实在古怪。”

秦王态度瞬间冷沉:“去问问春红,别叫她知道。”

梁溪应声,翻后窗而出,抄小路一阵飞奔。

枕云堂厢房中,春红正在屋里抹眼泪,手边是盛着碎泥疙瘩的锦盒。

梁溪溜进来,反手关上门,走近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

春红一开口,泪水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都怪我!石头在博古架边玩,我不该贸然喊他,吓得他把锦盒撞掉了。”

她抬起脸,肿着眼睛哑着嗓子,无助又无措:“梁溪,怎么办啊?我想去向王爷请罪,可夏姑娘说我要是敢传出去半个字,就宰了我。”

她不怕死,但她不能违背夏姑娘的命令。

可这件事,她又不能不向王爷汇报。

委实进退两难。

不过既然梁溪亲眼看见破碎的泥偶,也算她没违背夏姑娘的命令。

梁溪一愣:“就这?”

“就这?”春红大为光火,“这可是王爷失明前捏的最后一盒泥偶!王爷有多重视,你不知道?”

梁溪心说泥偶虽然很重要,但也不至于让夏姑娘跟疯了似的,跑去醉云轩又哭又闹。

想了想,又问:“今天还发生了什么?”

春红将贺如茵来过之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又道:“那时夏姑娘还没什么不对劲,直到见到打碎的泥偶,忽然就发狂了。”

梁溪点点头,叮嘱道:“我知道了,别说我来过。”

不等春红答话,就翻窗跑了。

回到醉云轩,将泥偶被打碎,以及贺如茵来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秦王呼吸一滞:“你说,她看见泥偶才发狂的?”

“春红是这么说的。”

秦王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浑身力气,身子往后仰倒,后背重重撞在罗汉床的木质靠背上。

他却不觉得疼,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忽然又失声痛哭。

梁溪吓得三魂飞出去两个半,忙上前叫他:“王爷!王爷!夏姑娘吩咐过,您如今最忌大喜大悲,要保持心境平和。”

秦王却疯了似的,大袖一挥,将几案上的棋坪扫落,棋子飞的满地都是。

他趴在几案上,大哭大笑,攥着拳用力捶几案,捶自己的头,捶毫无知觉的腿。

“王爷!王爷!”梁溪抓住他的手,大声叫道,“来人!快去请夏姑娘!”

“不准去!”秦王厉喝,胸腔里涨满无法言说的情绪,膨胀发酵,几欲裂胸而出。

那是他的命啊!

二十一年来,他从没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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