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太太的手腕

“姑娘，这些都是夫人拨过来侍候你生活起居的丫鬟婆子，你瞧瞧哪些安排在前院，哪些安排在后院？”

说话的嬷嬷微笑着，很是和蔼可亲，随和慈祥的模样。

“不知嬷嬷贵姓？”知微客气有礼的相询。

嬷嬷道：“回姑娘话，奴婢姜氏，原在老太太身边侍候的。”

如此，也是在向知微表明，她是老太太派过来的人。

知微点头，心里有底了，这院子里只要不全是徐氏的人就好。

“知微初来乍到，丫鬟婆子的安排，便烦请嬷嬷代劳，好么？”

姜嬷嬷开诚布公，她也正好借机向老太太表明立场，她对老太太派来的人很是信任，那么对于老太太的态度，也就不用明面上说了。

姜嬷嬷也不推脱，大方道：“如此，老奴便逾越了。”

知微微笑摇头，乖巧安静的端坐在一旁。

姜嬷嬷眼里闪过满意，回头利落的安排那些丫鬟婆子：“文杏，画蔷，你们二人负责侍候姑娘的饮食起居，不得耍巧偷懒。余下的便在前院侍候，由何妈妈管着，姑娘大可放心。”

给知微绞头发的，就是文杏。姜嬷嬷点的这两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都挺清秀，瞧着也是本分文静的。她们俩上前行了礼，而后退到一旁，文杏继续给她绞头发。

知微回味了下姜嬷嬷后一句话，琢磨了下便明白了其中意思虽然老太太派了姜嬷嬷来她这里，但这春熙院的管事仍是徐氏的人。

知微暗赞，这老太太也是好手腕，一方面将她自己的人派过来，另一方面又照顾了徐氏的情绪，虽果决，却也并不逼人强势，给徐氏留足了余地。这样一来，徐氏就算不满，也是无话可说。

那何妈妈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穿着鸦青色暗纹的上衣，暗褐色襦裙，倒也不张扬。胖胖的脸上挂着笑，越众而出，给知微行了礼。

“老奴请姑娘安，姑娘放心，从今儿起，这春熙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老奴都会安排好，不会让姑娘忧心。”何妈妈笑着道，似不经意的瞥了姜嬷嬷一眼，而后微微合了眼帘。

知微笑了笑，她进府前原是想着扮弱一点让那徐氏掉以轻心些，不将她当回事也就更好了，不过现在却是用不着了。知微转着手腕上老太太亲自给她戴上的镯子，徐氏方才瞧这镯子的模样，就知她对自己已经是恨极，她此刻装傻扮弱，气的咬牙切齿的徐氏是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扮弱不行，眼下也立不了威。她只是个外来的，老太太保了她进来，谁知什么时候老太太又不保她了呢。虽然主子太过软弱容易遭奴才欺压，就如这毫不掩饰想要一手掌控春熙院大小事务的何妈妈。不过来日方长，现在立不了威，还有以后呢。

知微想着，淡定从容的保持微笑，道：“如此，就有劳何妈妈了。”

“不劳烦，这是老奴该做的。”何妈妈抬头挺胸，笑出满脸褶子来。

姜嬷嬷依旧笑眯眯的，“姑娘，老太太特别交代，将后堂厅堂直接改成膳房，如此一来，姑娘也算有了自己的小厨房。老太太是担心姑娘初来乍到，不惯府里的饮食，便特地辟出一间小厨房来，可以叫下面的人按姑娘的口味喜好做吃食。”

“让祖母费心了，知微真是过意不去。现在正是晚膳时间，不若我去陪祖母用膳吧。”老太太连饮食习惯都考虑到了，对她表达出的善意让知微很是受宠若惊。

姜嬷嬷道：“姑娘，老太太说，你一路舟车劳顿，又受了伤，今儿用了晚膳便好好休息，明早再去请安就是了。”

知微便乖巧的道：“那便劳烦嬷嬷替知微谢过祖母。嬷嬷，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花样新鲜些，嬷嬷拿着，与各位一起分了，算是我对各位的一点心意。”

她的包袱被人捡了回来，散落的荷包帕子也都完好的回到她手里了。

这些荷包，其实大多是柳氏绣好的。大约是知道自己不行了，怕她进了府里显得太过寒酸，连打赏下人的物事都没有，于是在病榻之上，忍着病痛的折磨，连夜赶绣出来的。

知微心里很是不舍，却还是不得不拿出来。

她左手打着夹板缠着布条固定脱臼的肩膀，能活动的只有右手。一只手不惯，便吩咐道：“画蔷，过来帮我拿一下。”

画蔷便上前来，取了荷包交给姜嬷嬷。

姜嬷嬷一瞧那花色，便忍不住眼睛一亮，赞道：“姑娘女红太好了，绣工精致，针脚细密，花色新颖，便是宫中绣娘，怕也是比不上的。”

“嬷嬷谬赞了。”知微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着痕迹的问道：“我想给祖母绣块额帕，不知祖母喜欢什么花样？”

姜嬷嬷道：“老太太独爱兰花。”

“多谢嬷嬷指点。”知微忙道了谢，又道，“我听说府里也有位姑娘，比我年纪小一些，今日似乎也无缘得见。我没有拿得出手的物事，不若便给她绣条帕子，不知嬷嬷可知道，她喜欢什么花样？”

那还没谋面的孔诗乔，不知又是个什么性情。今天太过混乱，她也没有注意她是不是也在当场。

“姑娘……”姜嬷嬷顿了顿，微有些困扰的模样。府中一直只有孔诗乔一个，她们平日里也都称其姑娘，如今这府里又多了一个，还比孔诗乔大一些，但这一位身份又暂时未定，一时间便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姜嬷嬷正为难着，何妈妈已经抢过了话头，笑道：“我们姑娘今儿去了大学士府，明儿下了学才回府里。我们姑娘喜欢牡丹，不过牡丹花似乎不太好绣，姑娘若赶不及明儿，便不用麻烦了。”

知微眼中闪过冷意，面上笑容却一直未变。

这个何妈妈，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一口一个我们姑娘，便将她排在了这孔府之外，又说赶不及明儿就不用麻烦，分明是要她连夜赶绣出来，她现在可还伤着一只手呢！

这般滴水不漏，又不动声色的挑衅施压，简直可恶至极。

“不麻烦，我一直在府外，从未见过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了，给妹妹的见面礼，无论如何也是要赶出来的。”她便直接做了这孔府的大姑娘，看她们能奈她何。

那何妈妈脸色一变，显是没料到知微竟敢直接说出这话来。不觉心里冷笑，如今身份还未定，就敢直呼姑娘为妹妹，凭她也配得？老太太高看她一眼，便真当自己是回事，便是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这府里，能做主的可不是老太太。便是夫人给她一个庶女名分，见了姑娘，也是要规规矩矩请安问好的。等姑娘回来，少不了她的好果子吃。

“姑娘，晚膳已经备好了，现在传上来吗？”有丫鬟来禀报，姜嬷嬷便让她进来了。

知微道：“传上来吧。”

其实她早就饿的不行了，别提大半个月来的风餐露宿，就是今天挨的这顿打，也是很耗费体力的。

姜嬷嬷笑道：“姑娘，这些膳食都是老太太吩咐厨房特意给你准备的。”

一面指使画蔷与文杏上菜，她则亲自给她布菜。何妈妈见没她什么事，就领着其他丫鬟婆子出去了。

晚膳很丰盛，四个荤菜，胭脂鹅脯、酒酿清蒸鸭子、五绺鸡丝、牛肉蒸羊羔。另有奶油松瓤卷酥并一道燕窝口蘑肥鸡汤。菜品皆盛在莹白的骨瓷杯盘中，瓷器在柔和润泽的光线下发出莹润的光芒，映着各色不同的菜点让人食指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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