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小心禽流感

早就听说市交通局财务管理混乱，局长兼党委书记贺红辉一夜之间就让省纪委给双规了，据说案件正在进一步深挖之中，冯梦兰的丈夫胡志坚是该局的副局长，与其是兄弟相称，看来他的问题是得解决了。

        说起胡志坚也还得说到以前。

        那一年，冯梦兰还是县委副书记任上，吴韧在小浪镇当镇长。有一天她打打电话让吴韧马上去一趟县里找她，在电话中告别交待，到办公室来。那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吴韧嫌叫司机出车太麻烦，自己开车。那天天气不好，下小雨，他不敢开快车，用了三十分钟才到县政府机关大院，比平时多开了七八分钟，时近十点。

        冯梦兰在办公室，神情严肃。

        “你告诉我。”她说，“那个城北花园小区（该小区主要住着县委政府、公安政法系统的干部）12号楼502室是怎么回事？”

        吴韧懵了。

        “冯书记怎么问这个？”他说，“这我哪知道？”

        “真不知道？”

        “这个城北花园小区的事根本不归我管。”

        “你是不是给过胡志坚一间什么房子？”

        吴韧啊了一声：“是这个啊。”

        他告诉冯梦兰确有其事。因为小浪镇的公路建设吴韧多次找过胡志坚的市交通局协调关系，一来二去，他就和胡志坚几个副局长混了个脸熟，有一次胡志坚和市交通局几个人到县里办事，吴韧和刘丽丽请他们吃饭。饭局间，胡志坚将他拉到一旁说事。胡志坚有个有个朋友在县里做生意，想在县里租套房子，要治安好，安静。胡志坚好为朋友出头，因小浪镇与其有“业务”往来，就找吴韧要。吴韧问租多久，胡志坚说就先租一年吧，那天吴韧辞别交待刘丽丽说：“胡局这件事要想办法办好，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你跟我说。”几天后刘丽丽向吴韧反馈，说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了。吴韧点点头，也没细问，如此了事。

        吴韧把情况告诉冯梦兰，问，“有什么情况吗？”

        冯梦兰没多话，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给了吴韧。

        “你看吧。”她说。

        这是一封匿名信，直接寄给冯梦兰，信是打印的，有个十分古怪的题目《小心禽流感》，内容相当恶毒。匿名者建议冯梦兰到医院检查身体，看看是否染上禽流感。匿名者称如此建议是出于对冯梦兰的同情和尊敬，因为冯副书记的作风无可挑剔，她的丈夫胡志坚是人所皆知的花花公子。匿名者说胡志坚通常不在市里寻花问柳，主要到县里搞，因为风声小，冯梦兰不易听见。胡志坚常以“下乡出差”为名，也利用交通路政的一点小特权，跑到哪里都有人给他安排桑拿、洗头、泡脚和陪夜小姐。他自己说，他当过连长，管过一连炮兵，眼下除了老婆，其他女人也足有一连。这人在本市许多县都有女人，在冯梦兰任职的县也不放过，该县一领导吴韧跟此人狼狈为奸，秘密为其安排一个套房，供他无偿长期使用。该套房被知情者称为“胡志坚的窝”，地点是县城北花园小区12号楼502室。

        吴韧不禁骂道：“靠。”

        他说，他马上亲自回去调查，发现什么情况会及时向冯梦兰报告。

        “你注意，”冯梦兰说，“不要到处声张。”

        “我知道。”

        吴韧从冯梦兰那里出来，拜访了城关镇派出所长要丁伟，这是位年轻的所长，当过刑警，搞过侦察，人很能干，与吴韧同是东北老乡，平时来往挺亲热的，其岳父在市公安局当副局长，背景比较好，也靠得住，吴韧比较了解。冯梦兰的这件事非常敏感，要搞清楚，处理好，还得悄悄来，不能造成任何影响，让谁来帮忙办叫吴韧费了不少心思，原本想找局里的，又怕靠不住。吴韧要丁伟用一个合适的名目，亲自了解一下他辖区内城北花园小区12号楼502室的有关情况。

        “不要声张。”吴韧交代，“情况直接跟我说，就算哥哥我欠你一个人情，图以后回报。”吴韧没有多说，没有提及冯梦兰，也没有提及匿名信，因为冯梦兰身份特殊，多说不好。因同系北方人，有着北方男儿的豪爽，在苍梧老乡又不多，丁伟很爽快地答应了。几天后他给吴韧打来电话，问他在哪，通报一下情况，吴韧说他马上来，在“聊聊天”馆见面。

        丁伟给吴韧带来了几张照片，照的都是一个颇有姿色的长发青年女子，有正面也有侧面，有走进某一楼道的背影，还有趴在窗台上拉窗帘的瞬间留影，一些影片画面上还照有一只宠物狗。丁伟说，照片上的青年女子就是城北花园小区12号楼502室的住客，自称姓李，四川口音，无固定职业，住进该处已半年多，平日无所事事，花钱很大方，衣着都是名牌，养有一条宠物狗。根据了解，大多数时间里这间套房仅有这位女子，但有一位中年男人隔一些时日会来一次，有时三五天，有时一二周，通常夜间到来，行动比较诡秘。昨天晚上这男子来了，进屋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到今天上午十点来钟离开。

        这男子也给拍下来了。偏高个，壮实，颇神气，尽管一副大大的墨镜遮了半张脸，吴韧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正是胡志坚。

        吴韧点头，说：“好。”二人一阵窃窃私语。“苟富贵，勿相忘。”两人在紧紧地握手后各奔东西。

        第二天吴韧到县里开会，在会场外碰到冯梦兰，吴韧跟她汇报了小浪镇村支两委换届的问题，讲了十来分钟，有关城北花园12号楼的事一个字都不提。冯梦兰沉得住气，她也只讲换届问题，其它什么也没问。

        那个周末，半夜时分，吴韧刚睡下，手机响了。丁伟告诉他说，照片上的中年男子又来了，五分钟前进入了502室，同时问他：“动不动”吴韧没有二话，立刻回复：“动。”

        为了控制影响，同时把事情做得像上意外查获，不让胡志坚觉得专门来的，两个警察换上保安制服，以小区内突发盗窃案，有人看到陌生人深夜窜入楼道为由，要502室内一对男女提供身份和关系证明。俩人拒绝合作，保安便找来本地段治安的一位警官，两男女无可奈何被带到城关派出所治安值班室。

        吴韧在当天上午即从丁伟处得到具体情况：俩人的准确身份已经掌握。男子叫胡志坚，为市交通局干部。该女子为四川人，两年前到本市，流动在市区及附近各县，以歌厅坐台为业，有前科。胡志坚跟该小姐在歌厅相识后，将其包养在502室，已有半年多时间。有关情况均出自女子之口。胡志坚拒绝回答问题，只声称要打电话叫人来处理，口气很大，说谁跟他过不去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警察同意他打电话，他又不打，说要等着看你们敢干什么。凌晨时分警察让他走，警告说，有关情况已经全部掌握，记录在案，别想抵赖，回去听候处理。胡志坚当即离去。

        吴韧表示满意，再一次问丁伟：“参加的都可靠吗？”

        “就三人，都是铁哥们，我亲自宣判的，没有问题。”丁伟说。

        “那就辛苦弟兄们了，改天我专门去市里请他们客，谢谢你了，丁伟。”

        “韧哥，别那么客气，兄弟我能做的当仁不让，苟富贵，勿相忘嘛。”

        事情并未列入案件查处，负责警员的查问和记录只作为帮助城北花园小区保安“了解情况”，不属于正式办案和笔录。所有材料封存在一个档案袋里交给吴韧，吴韧在档案袋封面上注了两字：“绝密”，锁进抽屉里。

        当晚就有县相关部门人员拐弯抹角找城关派出所丁伟打听情况，说明涉案的市里干部情况特殊，千万不要闹大。丁伟答复：“告诉那个人，老老实实没他的事。谁也别找了，小心自己把事情搞砸。

        胡志坚包养的小姐仓皇离开，不知去向。唯其所养的宠物狗流落街头，沦为野狗。

        吴韧这才去见冯梦兰。他告诉冯梦兰城北花园小区12号楼502室已经易主。匿名信所谓的“窝“已经不存在了。这件事没有失控，不致产生大的不良影响。

        “但是有些情况属实。”

        他把胡志坚的事略加报告。

        “冯书记恐怕得考虑一个办法。”他说。

        冯梦兰摆摆手，没让他再讲下去。

        后来一切平静。502室悄然易主，我们很快淡忘某个长发披肩的青年女子和她的中年男客，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那两张嘴脸。冯梦兰与胡志坚一切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夫妻间的事情外人总是搞不明白的。细心的人只是感觉到两人更加努力地投身事业，冯梦兰更长久地沉浸在办公室，而胡志坚更认真地出差下乡，堪称一对劳动模范。

        只是丁伟运气出奇的好，第二年，就从城关镇派出所所长的位置上调任县刑警大队大队长，局党组成员，听说县委常委会上冯副书记和汪书记都投了赞同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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