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怨恨
第一百七十八章怨恨
沈氏这话倒是让不少人都露出了笑来，只是那笑容之中还是带着几分的嘲讽。
想这些命妇谁不是出自好人家的，哪怕不是世家出来的，至少也是沾着世家的根，最次也是如同沈氏一般，是耕读人家的姑娘。
其实这些人早年就不怎么看得起沈氏，虽说是被先帝爷指婚给了一个泥腿子，偏偏还连一个泥腿子都管不住，早些年的时候被一个姨娘给压的翻不了身，再后来还出了一个把持了府上一切的钟姨娘，这定远侯府上那行事作风还真真是一脉相承的！
别看话说的那样好听，不就是先前自己也觉得没了脸面出来见人这才这么多年都窝在那一亩三分地上，现在倒是好意思出来了，大概也就是仗着自己儿子娶了个大世家出来的再嫁女，自己那庶出的孙女被侯贵妃定为了泰王妃？
那些命妇也全都是人精，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之下定是不好说出那些奚落人的话，免得着了有心人的道，但对于沈氏现在这说辞那自然是不屑的很，在她们眼中，董家行事作风那都是完全上不得台面的，就算自家的子嗣要寻结亲的人家，那也万万不能寻了董家去！
一想到同这样的人家结亲，往后再出了那些丢人的事情，那还不得带累了她们！再者，董家七朵金花，也没啥出挑的人，董淑萱听着名声不错，但那出身太差了，也得亏侯贵妃娘娘能接受这样的儿媳妇，要不然还不知道哪家人家要吃亏呢！
沈氏哪里不知自己先前避而居之现在又想要同这些人家交好的行为是有多上不得台面，心中更是恨极了钟氏，当初要不是她的缘故，她哪里能为了免得受人嫌弃而避开，这十来年不怎么见人，就是再有感情也都随着时间流逝了，现在要重修旧好很显然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够完成的，索性现在自己也有了个上了台面世家所出的儿媳妇，往后这些宴席她们婆媳两人一同出席也使得。
沈氏本想再好好寒暄上几句，现在受点闲气也不打紧，世家妇向来都是眼高于顶，谁叫他们董家根底实在太浅，但眼睛一扫，见到董淑萱想要离开自己身侧的时候也顾不得同人寒暄了，伸出手就一把抓过了她。
“今日人多，莫要随意走动免得冲撞了贵人！”
沈氏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十足的关爱孙女的祖母模样，但她抓着董淑萱的手却浑厚有力的很，甚至抓的董淑萱觉得有些生疼。
董淑萱原本是想趁着沈氏和郭氏同他人攀谈的时候走开去同泰王说上几句，她已是许久不曾见到泰王了，却不想沈氏看得她这般的严，不过才走开两步就被她抓了个正着。
她心中厌恶的很，却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甩开沈氏的手，只能僵笑着看着沈氏同郭氏。
“老姐姐拦着萱姐儿作甚，年轻姑娘多是不耐同我们一处说话的，与同辈之间才有话聊才是！”一命妇笑道，“还是让萱姐儿自行去吧！”
“往日里头那些宴席也就让萱丫头自行离去了，可今日是小殿下的大好日子，往来贵人又多，她年轻不知事儿，若是冲撞了人坏了事儿可就罪过了！”沈氏笑着说，“我这也是头一回入了东宫来，也不免有些小心翼翼的很呢。”
沈氏这话倒也合情合理，今日来太子东宫的谁家不是对家中的人耳提面命的，尤其是那些带着家中孩童来的，家中的孩童大多也都是被娇惯的很，平日里头在府上如何娇惯都是不打紧的，但今日若是闹出了事儿来，丢了人回去也都免不得受了责罚。
所以对于沈氏这般拘束着董淑萱的姿态，众人倒也能理解，不过也有人不以为意。
“老姐姐这就太过谨慎了，你家萱姐儿可是运道好的人，已被侯贵妃相看好了成为泰王妃，那往后也便是太子殿下的弟妹，即便犯下一些小错，太子殿下也不会计较的。”
董淑萱闻言，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意来，觉得这话才是有道理，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已是不同，就是犯下一些错处又如何？！也就是沈氏这般神神叨叨的，死活拽着自己不肯放。
“是呀，侯贵妃甚得圣人宠爱，侯氏一族更是世家大族。当初我就在猜想着，也不知是谁家千金能得了这般福分，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落到了萱姐儿的头上去！”
“可不是么，这谁能预料到呢！”一个穿着褚色一品命妇服的妇人缓缓走近，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笑，一双精明带着戾气的眼睛上下扫了董淑萱一番，嘴角的笑容更是嘲讽一些，“京城之中世家女这般多，泰王殿下偏生是看上了一个庶出的，也是，董家大小姐向来是个能耐人，那等本事向来也是同她那生母学了个十成十。”
这妇人也不过就是三十来岁的模样，但那般凌厉的模样压得众人几乎抬不起头来，这妇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姜相的妻子郭氏，同董知仁新娶的继室同出一族，甚至身份地位还要高上些许，是嫡出之中的嫡出。
大郭氏本就看董淑萱不顺眼的很，先前自家女儿同凤栖那小子很是亲近，那凤栖也是明摆着是想同他们姜家结亲，老爷甚至也打算在朝堂上为这小子出一些力气了，却不想临了闹了这么一出，险累得他们姜家成了京城之中的笑话！
虽说也不是非要将自家女儿嫁给凤栖，但这已经到嘴的肉硬生生被人抢了去的感觉委实不好，更何况还是十分打脸了他们姜家的事情，大郭氏心中又怎能甘愿呢，她现在恨不得直接撕了董淑萱和凤栖这两人才能够消了她心头之恨！
董淑萱见到这妇人就知道她的身份，原本心中就有点怵怵，姜相府上的人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姜芷蔓就对自己怀恨在心没少寻了机会来欺压自己，现在大郭氏有这样一出也并不算太过意外。
郭氏一族那就没什么好人，这小郭氏在祖母和父亲面前不也一贯会装模作样，结果现在呢，还不是屁都不带坑一声的？！
“萍娘，你我同出一族，你虽是给定远侯做了继室，但也好歹也是当家主母！作为当家主母自是应当有做当家主母的气度，要谨记嫡庶有别！在寻常的场合下带着庶出的出来也就罢了，这种正经场合下又怎能带着人出来丢人现眼，也不怕被人笑话没了规矩！”
大郭氏看向小郭氏，那眼神之中蕴含着不满，倒不是对小郭氏改嫁给了董知仁这事儿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如今的大历民风开放，和离改嫁之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再者世家女向来是不愁的，莫说是改嫁，哪怕是三嫁也照样有不少人求娶。
大郭氏不满的那是小郭氏带着董淑萱这个丫头出来，明明不过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罢了，在这种场合出现不就是污了她们的眼么！
“姜夫人这话说的委实过分了一些，我虽是庶出的，可也是正儿八经定远侯府的千金，也是同泰王殿下有了婚约的人，今日太子殿下为小殿下办了这抓周宴，我也是来得的！”
董淑萱简直是要气炸了，姜芷蔓不是个好东西，她那母亲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且听听刚刚那一番话完全就是指着她的鼻子骂没什么差别，她能忍得住？
若是之前她还得忍上一忍，但现在的她已是同泰王结亲了，往后是天家的媳妇，姜相一家哪怕再出自名门世家那又如何？见了圣人还不是照样得俯首称臣，自己现在也已经是同那个无依无靠的庶女不一样了，为何还非得在这里听她这般的羞辱！“不过就是有了婚约罢了，这门还没进倒是先摆起了架子来了，董大小姐果真是好胆色！”
大郭氏对于董淑萱这一番话嗤之以鼻，“看来董大小姐这是觉得自己已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那可得小心着点，别这枝头还没稳当就先掉下来了！”
大郭氏对于董淑萱那是厌恶至极，原本她相中泰王也不过就是因为泰王乃是侯贵妃之子，是世家大族所出，若是连同侯氏一族，那自然是对他们这些世家出身的人更有利一些，偏生泰王也不知道是哪里失心疯了，放着他们家芷蔓这样堂堂的世家女不要非要娶这么一个女人，也不怕成了世家大族之中的笑话，据她所知，侯氏一族之中就有不少人不满泰王凤栖要娶这个女人来着。
董淑萱咬唇，看着大郭氏的眼神带着隐藏的恨意：“这不劳姜夫人说道，也劳您多费心了！”
董淑萱本想说“与其在这里盯着她不放，倒不如好生关切关切你自己的女儿能不能寻一门好亲事”但转念一想到底是没把这话说出口。
姜家是疼女儿的，而且姜相势力可算权倾朝野，即便是圣人有时候都不得不妥协，她就是这样对着姜夫人说了的确能够逞一时之快，但同姜夫人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争吵起来，丢人的只会是自己，说不得还会给泰王殿下招来祸事。
董淑萱一想到泰王殿下，这些往常自己所不能忍的事情现在也是能忍的，只要忍了今日，等到他日泰王殿下能够成为那至高无上的存在，到时候自己必定能够用这贱妇的血来洗刷自己今日受的委屈。
大郭氏冷哼了一声，正欲再奚落一回，却听到小郭氏开了口道：“姑姑何必同小辈计较呢，今日是太子殿下和小殿下的好日子，咱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也实在不像话，也实在没了规矩，姑姑你说是不是？”
小郭氏同大郭氏之间的关系稍微有些偏了一些，但细算下来还真是堂姑侄的身份，现在小郭氏称呼大郭氏一声“姑姑”倒也合适。
小郭氏这话说的绵软，不过倒也说的十分实在，今日这样的场合的确不适合为了这点小事争吵起来，恼了太子殿下可是不妥。
大郭氏也就是受不住那气，所以不想见到董淑萱好，若是在寻常的宴席上自是有不少的法子教训教训她，今日这样的场合到底还是不适合闹开。
“看在萍娘你的面上，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这后宅之内的事情，本就是当家主母应当管束一番，别到时候丢了颜面和气度！”大郭氏严肃地说，看向小郭氏的眼神之中也带着几分的警示意味。
“姑姑叮咛的是，萍娘会记得的。”
小郭氏脸上的笑容未落，对于大郭氏这含枪带棍的话语也没有做任何的辩驳，倒是叫一旁看到这一切的人都觉得对比起大郭氏来，小郭氏人颇为和善，虽然定远侯董知仁身份不显为人也不如何，可运气倒是真好，如今这样的岁数竟也还能娶到这样一位贤惠的妻子。
等到大郭氏一走，沈氏也是松了一口气，虽说这些年她的确没有出现在那些宴席上，可对于京城之中的关系也是清楚的很，当初就听说过泰王凤栖同姜相嫡女姜芷蔓走的颇近的风声，现在自己的孙女成了泰王未过门的王妃，很显然是狠狠地得罪了姜相一家子了。
今日碰到大郭氏，沈氏直觉就是不好，大郭氏的为人她也是清楚的，不是那般能善了的，所以刚刚那般奚落对于沈氏来说都算是轻的，只是见董淑萱现在这般也带有几分咄咄逼人，果真是觉得自己身份地位不同了，所以这谨小慎微几个字也同样遗忘了个干净。
沈氏想到这里，也还是朝着小郭氏露了笑：“你这族姐的脾性不小，也得亏你能劝得住，否则闹起来可真是要被人笑话了！”而且闹起来成了笑话倒还是其次，坏了太子殿下和小殿下的好事被记恨上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假惺惺！”董淑萱忍不住嗤了一声。
沈氏也听到了董淑萱这话，脸色立马一沉，回头狠狠扫了她一眼，那眼神之中带着冷意，很显然是已经动了怒了！
董淑萱却是半点不怕的，而且自觉自己这话也没有说错，小郭氏就是假惺惺的，真要说话的话先前自己被奚落的时候怎的就不见她着急说话，直到自己被奚落了才出声，这显然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着她丢人！
“闭嘴！”
沈氏哪里不知道这丫头是在怨恨啥呢，这不就是觉得小郭氏没帮了她么，在这种场合下难不成还要枉顾身份吵起来不成？只要他们隐忍了这一步，在众人眼中理亏的自是大郭氏，何必为了争这一时之气！沈氏觉得董淑萱这丫头近来是越发的有些骄纵了，大郭氏的确颇有几分的趾高气昂，但有一句话说的也委实是没错，嫡庶之间的身份地位到底也还是不一样的，董淑萱不管如何也都是个庶出的，在世家大族的面前就是闲的有些上不得台面。
而且现在这丫头非但没有半点谨言慎行，竟是还怨怼起小郭氏来了，只怕怨怼小郭氏是假，其实心中更想怨怼的人是她这个老婆子才对。
“你若是学不乖如何同你母亲说话，我就着说你吃醉了着人将你送回府去！”
沈氏一想到这个丫头在心中不知道在如何咒骂着她，心中就觉得一阵烦躁，而且刚刚身为庶女却对当家主母不敬，传出去他们董家又得有好些祸事，要是叫御史台的人听到，到时候又得闹得沸沸扬扬，沈氏怎能不上火。
董淑萱心中不屑，但到底也不想这么丢人的在宴会还没开始就直接被送了出去，她还寻思着有机会要同泰王说两句话诉说一番自己的委屈呢，只能在心中咒骂了沈氏只会窝里横之后也算是老实本分地站在了一旁，闭紧了嘴巴。
小郭氏也不多劝，只是扶着沈氏往着寂静一些的地方去免得再招惹上旁人，这般恭顺模样也是叫沈氏心中对小郭氏满意的很，也愈发期待起小郭氏给他们董家生下身份尊贵的嫡子嫡女来，到时候又还能有郭氏一族的帮衬，哪怕不是倾尽全力，只要分一些人脉来就足够了。
凤栖当然也是看到了董淑萱，这些日子来，他也是收到过董淑婉的鸿雁传书的，想当初那赈灾的计谋的确是助他良多，也让他在朝堂上和父皇面前有了不少的话语权，现在同太子殿下之间的感情也是要比先前好上不少，他心中自也是高兴的。
凤栖觉得董淑萱果然是身有贵命的人，看这轻飘飘的一下就能够帮助他这般多，等往后入了门，夫妻齐心其利断金那更是美好。他倒是没想着凑上前去非要同董淑萱搭话，左右也不缺在这一时之间，但这脚步一挪，他就瞧见了拦在自己面前冷若冰霜的姜芷蔓。
见到姜芷蔓的时候，凤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毕竟这也是上辈子同自己大半辈子的女人，虽是高傲，他也清楚这个女人其实心中也是喜爱着自己的。
“泰王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芷蔓灼灼地看着凤栖，她是有自己的高傲的，身为姜相之女，身为世家之女，她自也是有着自己的高傲之处！半年前这个男人还处处显示着对自己的情谊，却突然之间转变，这叫她实在咽不下这一口气。
她心中到底是不甘愿的，那董淑萱哪里比她优秀？论才情论美貌她都不输她，家世更是不能相比！若是自己处处都不如人也就罢了，竟是输给一个处处都不如自己的人，她又怎能甘愿！
她势要问出一个道理来不可，否则这会成为她一生之中的执念，而他凤栖何德何能能成为她一生的执念！
凤栖见姜芷蔓这般模样也知她是特地来寻了自己的，想了想也点头，随着姜芷蔓去了东宫花园僻静处。
今日的宾客大多都在前殿，花园这般的去处倒是空了下来倒是显得十分的清幽。
太子东宫之中的花园自是不能同御花园相比，但也奇珍异草无数，如今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花园之中花团锦簇，湖边栽种的杨柳树也尽是嫩黄色的新枝丫，鲜嫩的光是叫人看着都觉得心情舒爽。
“若是今日不曾遇上泰王殿下，只怕还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能够询问殿下呢！”
姜芷蔓冷眼看着凤栖，“殿下避了这么多日也该给我一个说辞吧？总不能让我也同殿下一般当做没有事情发生过一般。到底是什么让殿下觉得宁愿娶一个那样出生的女子也不愿意同姜家结好？！”
“先前是本王不对。”凤栖倒也没有对姜芷蔓的诘问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毕竟要论起不满来，也的确是她心中应当是更加不满，“后来本王也想过了，本王不是能成事儿的人，也有些配不上你，这才作罢。”
凤栖自是不可能告诉姜芷蔓，上一辈子哪怕自己娶了她汲汲盈利半辈子照样没能成事，若是这一辈子再娶了她也不过就是再走了一次上辈子的老路而已，既然那一条老路是走不通的，那他何必还要在这上面花费心血呢！
姜芷蔓冷笑一声：“泰王殿下做事可真是随心所致，当初舌若莲花，现在又一句作罢就算，岂不是将我姜家视为掌心之中的玩物不成？随意你想如何就如何？这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凤栖也知道自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的确不能叫姜家信服，反而的确有玩弄姜家之意，他也恨自己重生的时间太晚了一些，若是再早上半年，自己必定不会招上姜家，闹得现在这般有几分骑虎难下的境地。
不过事已至此，说别的也没了用处。
“先前的确是本王做的不对，姜大小姐就是要怨怼本王也都受着。”
姜芷蔓见凤栖那毅然决然的模样，心中越发的沉，她竟是不知凤栖竟然为了那董淑萱做到这个份上！
好！
好的很啊！
“泰王殿下这话言重了，我哪里敢怨怼泰王殿下！”姜芷蔓咬牙切齿，“既然泰王殿下这般想着，我就恭祝殿下得偿所愿了，只希望殿下往后不要后悔才好！”
话已至此，姜芷蔓自也是要维系着自己的名声和脸面，自是做不出纠缠不放的事情来，再者，多说无益，往后他们就是敌人了。
姜芷蔓虽是不知道董淑萱到底是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但凤栖他幡然醒悟对高位没了兴趣这一番话姜芷蔓就是打从心眼之中就不相信，他若是真没有那等心思当初又如何想到同姜家结盟，再者，他身后的侯家能看着他半点不争？
只怕这不争也是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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