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风中摇曳（4）

　　这天下午，集团公司房地产总公司装修公司经理何平约上会计师事务所经理黄有银，然后他们两人一起气急败坏地快速赶往湘江市郊外的外阜公司。

        　　此时，外阜公司的十号冷库已经打开，一场由何平组织的残酷的家法正在秘密筹划和准备当中。

        　　昨晚和今早，何平两次接到他的手下石黔从连云港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林志强已赶到当地，向晓蓉正准备叛变，惊出他一身冷汗。他马上接通了市郊侯哥的手机，要求他立刻派人赶到连云港，伪装成当地的黑社会，天黑前务必把向晓蓉绑架到湘江市，带到他那个冷库听候发落。上午侯哥得手后便告知了何平，何平大喜，立刻叫上黄有银赶到郊外等候。

        　　何平坐在外阜公司经理侯哥的办公室里，烦躁地点上烟，刚吸了两口便给撅折揉碎，扔在褐色的台面上，仰向转椅。须臾，又像蝎子蜇了般弹起来，踉跄到沙发前，一屁股跌下去。沙发咔地发出一声尖叫，不知断了几根胁骨。一向沉稳老练的他失去了常态。他重新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进去，一串骂声随着烟雾吐出来：

        　　“妈的，这个骚货不知交代了没有！她只要说出一个字，今天就让她成为第二个谢洋！唉，如果这臭娘们真招了，现在刀也架到咱们脖子上了，你说怎么办！”何平在侯哥的办公室里狠狠地骂着。

        　　黄有银则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架在腿上的两只胳膊撑着獐子脑袋，一对鼠目眯缝的支棱着。他倒显得相对冷静些。心想，向晓蓉若是招供，受害者首当其冲要数何平，他杀人害命、侵吞公款这一切罪行都将败露。其次就是他黄有银。他合伙欺诈、强奸妇女等种种劣迹也将浮出水面。那样的话，他苦心经营的事业，他的掘金计划，一切就全都泡汤了。但是，经过仔细分析，他又觉得向晓蓉似乎还没有说出去，至少还没来得及提供证据。果真如此的话，他们就还没走到穷途末路，就还存在一线希望。究竟如何，听从命运安排吧。

        　　侯化平咣地撞开门，风尘仆仆地闯进来。门板撞在墙上惯性地弹回打着晃，一股风将发财树的阔叶吹抖，将茶几上的烟灰吹落在何平的裤腿上。侯化平直视着房屋里的人，阴沉的脸上仍带着杀气，那双冷酷的三角眼却显得异常淡定，明确无误地传递着一个信息：人，他已经带来了。接着冲何平他俩摆了下脑袋，一绺杂乱的长发被甩在眼前。何平和黄有银会意地迅速起身，匆匆地随他而去。

        　　还是那间冷库。向晓蓉穿着毛衣，被绑在曾拴过谢洋的那根水泥柱上，脸色煞白，瑟瑟发抖。她万万没有想到，何平动手会这样快。不明白那边发生的事情，何平怎么会知道。早知如此，她在连云港的时候就该把问题全都揭发出来。她对自己的迟缓和草率感到痛心疾首、懊悔不迭，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她清楚自己已成为何平身边一颗危险的炸弹。

        　　无论她是否已经揭发他们，这次何平都不会让她活着离开。由于拼死挣扎和长时间辗转押解，她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她神情沮丧地望着眼前这间黑暗阴湿的冷库和冰凉坚硬的水泥柱，想到前不久谢洋的悲惨遭遇，感觉生命已走到尽头，死亡正在向她逼近。她昏沉沉地闭上眼睛，渐渐地，觉得身体像一条金枪鱼，正在超低温冷气中慢慢地冻结，冻结，终于坚硬得像一块石头，被夹在冻品里丢进冷藏车，运到海边装船，最后被抛进浩瀚的大海……

        　　轰的一声冷库门被推开，何平带着一伙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把向晓蓉团团围住。何平揪住向晓蓉蓬乱的头发，把她的脑袋从胸前用力提起：

        　　“甭说你被没背叛过！我的人趴在窗底下都听见了。我只问你，你都跟林志强交代了什么？”

        　　向晓蓉睁了下眼睛，接着又合上，有气无力地说：“施家法吧。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何平大惊，瞪大了一双牛眼：“你真的什么都说了？！”

        　　“我真的想说，想把一切都出来。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再也不想被你们操纵了！”

        　　“你到底说了没有？！”何平疯狂地摇着她的脑袋。

        　　向晓蓉疼得仰脸尖叫，张大的嘴巴扭曲着。

        　　黄有银把何平的手从她头上拿下来，趋着身子，冲着向晓蓉柔声笑道：

        　　“你还没来得及说，对吗？天都亮了你才决定交代，吃完早饭你们就上路了。你打算回到湘江市再一股脑地说出来，是吧？”

        　　向晓蓉垂着脑袋，冷冷地说：“你们提前了一步，算你们走运！不过说和没说都是一样的。你们一样不会放过我，林志强一样会知道。只是时间问题。”

        　　听到这儿，何平仰起脸来，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想，她总算还没说出来！否则一切就全完了。时间问题？哼，时间能改变一切！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他的胖脸浮上一层阴笑。

        　　忽然，何平噌地又把向晓蓉的脑袋提起来，愤怒地望着她，目光刀子般刺进好的肌肤：“你居然真敢背叛我！啊？算你说对了，我的确不能放过你！来人！”几个打手刷地聚过来。何平用力一按松开手，向晓蓉的脑袋噗地垂回胸前颠了几下。他转过那张煞白的脸，凶狠、绝望，又略带点痛惜地吩咐左右：

        　　“打，给我往死里打！”

        　　“等等！”黄有银拦住他，凑近他的耳朵说，“向晓蓉虽然背叛了你，但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步。现在人证物证都在咱们手里，向晓蓉的失踪也把疑点引向了连云港方面。所以一时半会谁也不会对我们下手。现在关键的事情还是要稳住局面，争取时间，尽快完成改制，把资产弄到手。谢洋已经死了，再出人命关天的案子对我们不利。”

        　　何平没出声。他觉得黄有银分析得不无道理，但向晓蓉该怎么处置呢？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黄有银，刚要发问，对方赔着笑脸，又把嘴凑过来，悄声说：

        　　“贾哥，把她交给我吧。我太喜欢这丫头了。我先来软的，她要随了我，我远远的找个地把她包养起来。不依的话，我再交给你处置。行吗，大哥，求你了！”

        　　何平把向晓蓉恨得要死，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了。同时觉得也便宜了姓黄的，甚至隐隐地生出一丝醋意，毕竟向晓蓉曾跟了他一段时间。但不答应能行吗？他和黄有银已经成为共同进银的铁杆盟友。为了巩固他们的联盟，为了在他的配合下尽快实现改制，使上亿资产归自己所有，为什么不答应他呢？况且说真的，向晓蓉和谢洋不同，向晓蓉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美女。就这样打死了确实有点资源浪费。女人就是一玩物。向晓蓉再美，他也已经玩腻了，姓黄的想接手，那就做个顺水人情好啦。讨他的欢心，对自己也有利。考虑再三，他终于答应了黄有银，不过嘱咐他，一定要把她看住了，绝不能让她跑掉。黄有银像狗叼上骨头似地露出一副馋相，眯着小眼笑着，兴奋得眼珠子都潮湿了，眼圈都红了，一迭连声地下了保证。

        　　向晓蓉被黄有银带走了。何平回想着黄有银的话，觉的他说得很对。现在关键是稳住局面，争取时间，尽快把资产弄到手。而要实现这个目的，除了黄有银，还有一个重要人物：黄三友。他掏出手机，想打给黄三友，约他一块儿坐坐。突然电话自己响起来，一看，正是黄三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忙什么呢？何平。最近见不着你了。”话筒里传来黄三友喑哑的官腔。

        　　“噢，领导。是不是闷得慌啦？抽空打几圈？”何平强打着精神说。

        　　“啊，打牌的事先放一放。我想提醒你明天物流公司的挂牌仪式你一定要参加一下，会后我找你有点事。”

        　　物流公司的改制进展很快。房地产总公司办公会同意为改制企业贷款提供再担保。常瑞将包括他和文燕父母在内的所有房产拿出去抵押，顺利得到银行贷款，完成了入资验资和工商注册，走完了所有改制程序，成立了私人控股的有限责任公司。这是落实了省国资委辅业改制政策的成功案例。为此，万方集团公司房地产公司因为新公司成立举行了隆重的挂牌仪式，集团公司董事长周传林、省国资委副主任康建成应邀参加了会议。

        　　主席台俨然成为一个舞台，尽管康建成、黄三友、林志强以及班子成员其他成员都在台上坐着，但似乎都成了陪衬。而常瑞则成为众星捧月的核心人物。今天他的穿着十分惹眼。一身崭新的浅灰色西装，一双白色的普拉达皮鞋，打了一条橘红色领带。这身装束，还真有点大老板派头。台上边就数他忙，一会儿介绍改制过程，一会代表大股东表态，声音嘶哑却强劲有力，清癯的长脸上笑出一堆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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