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离去
第五十章离去
日上三竿，温暖耀眼的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投射到床上，笼罩着魏紫白净如瓷的小脸，倒映出浅浅的柔和光晕。
似乎是感觉到了刺眼，她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了几下，露出了将睁未睁的惺忪睡眼。
她还有些迷糊，翻了个身，伸出手在身旁的床铺上上下摸索了一番。
入手只有早已失去温度的凉意。
她倏忽间睁开了眼，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清明水灵的杏眸在屋内找寻了一番，却没看到人影，只有桌上摆着的一份早已失去了热气的早饭。
她直接跳下了床，拖踏着鞋子跑出了屋外，院子里也空无一人。
隔壁姚婶子正好在院子里挂衣服，她连忙询问道：“姚婶子，你看见我家夫君了吗？”
“云相公啊，今早天刚亮的时候，好像看见他往村口走了。”姚婶子回忆了一番，见魏紫满脸焦急，她还安慰了几句：“你别担心，他一定是去干正事去了，过会儿就回来了。”
听到云霁往村口走了，魏紫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她冲着姚婶子勉强笑了笑，缓缓低下了头，侧脸的碎发柔顺垂下，遮盖了她脸上的表情。
姚婶子隔着院子，远远望了一眼，只觉得她周围环绕着淡淡的低落情绪，心里忍不住嘀咕着：“这云相公是和阿紫吵架了吗，看把她急的，等他回来，一定得说他几句，怎么能话也不说就出门呐……”
魏紫被遮掩的脸上倒是没有姚婶子想象的伤心急切，她脸色苍白平静，甚至有几分漠然和释然。他果然想起来什么！
是想起自己的身份了，不屑和她这个合欢宗的女修混在一起吗？
她是不是还得庆幸，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今天还捡回了一条命？
她心中百味交杂，一时间竟陌生地感觉到了几分苦意，从口中一直蔓延到心尖，苦得她有种反呕的难受。
她暗想着，一定是因为没了筑基的工具，她才不开心的，才不是因为别的。
这时魏紫才注意到自己只穿进了一半，一半还露在外面的鞋袜。
也不拘泥，她干脆在门槛上坐下，一点一点专注地穿了起来，细长浓密的睫羽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没了笑脸的五官透着股凌厉的明艳。
穿好鞋袜的脚再次踩到实地上，她重新站起身，目光远远落在了门前的小路上，深吸了几口气，终究还是不甘心。
哼，她就不信了，云霁仙君又如何？
现在还不是个修为比她低的落魄修士，还敢离家出走？
等她去把他抓回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取了他的元阳灵力，把他关在院子里，让他一步都走不出去，看他怎么办？
魏紫吐了口心中的郁气，顾不上其他，暗暗调动起灵力，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院子中。
等姚婶子挂完衣服回头，早就看不到魏紫的身影，她还疑惑了半天，这人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另一边，鄞县热闹的街道上。
云霁手里握着卖掉昨天那只野鸡换来的银子，在热闹喧嚣的人群中穿行着，灵力的恢复让他可以暂时屏蔽掉周围的声响。他穿着一身白衣，神情寡淡冷淡，周身弥漫着凌厉逼人的气质，像高高在上的仙人般，游离在这烟火凡尘之外。
“客官，来个馒头吗？又大又软的馒头。”路边的小贩热情地招揽着生意。
听到馒头两个字，云霁的耳边不自觉地回荡着魏紫曾经说过的话：“我最喜欢吃馒头了……”
清灵绵软的嗓音依稀还在耳畔，他慢慢在馒头铺前停下了脚步。
神仙仙姿的公子停在了自家的馒头铺前，小贩有点难以置信，低声再次询问了一遍：“公子，吃馒头吗？”
云霁的眉宇间浮现几丝纠结难解，冷淡地点点头算作回应。
小贩热情地将他带到桌子前，“公子你坐，我这就给你去拿馒头。”云霁在椅子上坐下，垂着眸子久久地盯着黑棕色的桌子，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泛着寂寥寒意的目光扫了一圈周围。
“这馒头怎么卖啊！”
“我家女儿前两天刚生了个白胖小子。”
“我儿子啊，在外地赚钱呐！”
“夫君，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
交谈声，询问声，议论声，声声入耳，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如此鲜活生动，在云霁的眼前勾勒出一个满是人间烟火的红尘界。
是的，红尘界。
昨天的灵气吸收入体内后，不止修复了他体内的暗伤，恢复了他的部分修为，还让他脑海中浮现出无数若隐若现的画面。
他虽然看不清，却迷迷糊糊间想起了大致的事情。
他已经记起，自己是混元界的一名剑修，在一次秘境中不知为何受了伤，被传送到了红尘界。
他现在虽然还想不起其他的事情，但是可以肯定什么猎户，什么救命，什么私奔，什么夫妻，统统都是谎言。
“夫君，你要对我好啊！”
“夫君，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夫君，你发誓永远不会对我拔剑相向。”
“夫君”
“夫君”
娇声软语还在耳畔，魏紫明媚动人的神情在眼前不断浮现，云霁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握成拳头，上面青筋毕露。
他气她花言巧语，用婉转如莺啼的美妙嗓音，说尽痴言软语，哄得他灵晃神摇，忘乎所以，就算是昨天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瞥见了她的小心忐忑，也不忍直接揭露她的谎话连篇。
他气自己本该直接说出真相，斩断因果，潜心修炼，只待重回混元界，却在这里为一凡尘女子纠结再三，难以决断。
对面茶楼传来了深情并茂的说书声，穿越喧嚷的大街，直直进入了云霁的耳中。
“今天要说的，是最近坊间最热的话本--玉娘传。”
“这玉娘啊，是桃花村一名猎户的独女，自小和爹爹一同生活在山上，玉娘体弱甚少下山，但每次下山，都会引来重重的围观，只因啊，她生得极美，明眸皓齿，美丽动人，甚至有传闻她莞尔一笑，胜过百花盛开。”
“可惜猎户难为，她爹爹在一次打猎中意外丢了性命，留下她一人独自生活在这山上，孤孤单单，无人依靠。”“也有媒婆想为她找个好人家，却都被她笑着拒绝了，直到有一天，她在山上救了一个丰神俊逸的公子。”
“他重伤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玉娘不忍心看他就这样丢了性命，便将他拖回了家。”
“她请来大夫，煎药喂药，日日悉心照顾，终于救活了那位公子，却不料，那公子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我是谁？’”
“他竟然失忆了，玉娘静静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秀公子，一时间心头混乱，又怜自己孤苦无依，低着头居然说：‘我是你的娘子啊。’”
“说谎让她脸红心跳，心虚不已，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正想说自己骗他的，却听到那公子信以为真，温柔地唤了她一声：‘娘子。’”
听到这，云霁只觉得无比的熟悉，竖起了耳朵，专心听了下去。说书人感情充沛，在他口中，玉娘和她哄骗来的夫君恩爱缠绵，又因为她长居山上，一时间竟也无人发现。
“只是这世事哪有这么多侥幸，”说书人话锋一转，语气开始低沉下来，“玉娘对相公情根深种，日子久了，竟也真的觉得他便是自己的夫婿，却不想一日，那公子撞到头，竟恢复了记忆。”
“百般恩爱终成空，那公子冷冷瞧了她几眼，竟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玉娘在后方哭喊着解释，却始终唤不回人。之后回到家中日日泣泪，身子也渐渐差了下去，最后不到三月，便病死在了家中。”
“山下的远方亲戚帮忙料理了她的后事，等到那公子思念难解，最终放下心结来寻她时，佳人已逝，见到的也不过是一座孤坟，他读着她临死前句句血泪，字字真情的信，最终在坟前吐了一口血，归家后没多久也病逝了。”说到最后，说书人长长叹了口气，尾音低沉悲戚，留下无尽的感概哀悼。
故事完结，他一拍木板，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所以说，世间缘分难得，不如惜取眼前人啊！”
“不如吸取眼前人啊！”几个字振聋发聩，一下子点醒了云霁混乱不堪的思路，他立即站起身，转身就要离去。
“诶，公子，你的馒头。”小贩捧着几个刚出炉热气腾腾的馒头刚走过来。
云霁止住步伐，低头望了眼他手中的馒头，声音低沉中透着股淡淡的温柔：“帮我打包吧，我的”
他迟疑了片刻，异常坚定地说了下面两个字：“道侣，我的道侣喜欢，帮我把这些打包吧！”
虽然奇怪什么道侣两个字，但买卖成了，小贩还是很高兴的，“好嘞，客官你拿好了。”
他遥望着云霁清俊缥缈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抓了抓头，仔细琢磨一番才反应过来，这道侣两个字，应该是娘子的意思，这公子，没想到还是个痴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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