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婚宴
另一头,红袖和翠儿一通好找,酉时时分才见落梅回来,她们急急上前问她哪儿去了。
落梅委屈巴巴说自个儿迷了路,不知怎的绕到了外院,后头还是问了几个婆子这才摸索着找回来的。
红袖和翠儿都知落梅孤僻不爱言语,便也不多问了。
然而当夜红袖为落梅整理柜子里的春衫时,忽而发现衣衫最下层压了好些先前没有的首饰,一片金光灿灿。
她唬了一跳,从那一堆金的银的里头挑了最不起眼的一枚镶翡翠金戒指,而后继续若无其事叠衣衫,直至落梅喝止,她才停手乖乖立在一旁。
落梅急急走上前,上下打量着八宝柜里的衣衫,见只有上层的弄乱了,她这才松了口气,命红袖退下。
红袖有两个主子,一个是太太,一个是容瑾。
太太命她倚梅院有何任何异样须得立即禀报她。容瑾则吩咐她落梅若有不妥当的言行须得禀告,一时她竟不知此事该禀报谁。
思来想去一夜,次日一早她悄悄将此事告给了容瑾。
容瑾坐在南窗下,捏着那枚镶翡翠的戒指对着光看,神色渐渐凝固了,“翡翠成色不错,落梅这回眼光倒是不赖。”
毫无疑问这金戒指是府里主子的,且不是能正大光明摆在台面上的,否则她也不会藏在衣裳底下。
难道是铎哥儿和文哥儿看上她,赏的?还是她自个儿瞧见好东西顺手牵羊了?
“小姐,明儿便是二小姐的昏礼了,您还是送嫁回来再审问落梅姑娘罢!”红袖提醒道。
眼下府里不宜出乱子,审问的事儿也只能往后捎捎了。
容瑾轻轻颔首,把戒指放进掐丝珐琅妆盒里,摆手道:“你回去好好看着她,要寸步不离。”
昨儿容瑾还特地去请示过太太,可否领着落梅一同去喜宴,她自会照应,朱氏坚拒了她。容瑾那时还觉难为情,不知如何同落梅言明,眼下她一点儿不觉愧疚了,这便让雀儿去传话。
落梅闻此消息,很丧气了一会子,甚至扑倒在榻上轻声呜咽起来,再起身时,对容瑾的仇视便又多了一分。
……
次日是容清大喜的日子,因着白府和林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直至巳时,迎亲队伍才吹吹打打过来了,容瑾按规矩与容与和两个朱家姐妹,以及一众本家亲戚一同坐轿送嫁至城东白府。
到白府门前时,正在轿子里呼呼大睡的容瑾被雀儿喊醒了。
她揉着眼,迷迷糊糊地被搀下了轿,在一阵喧天的锣鼓鞭炮声,她终于清醒,随着亲戚们进了白府大门,看着容清和白柳拜完堂,而后才被引入宴客厅。
容瑾所在宴客厅中几乎都是林家和朱家的女眷,大姐姐因有孕不能来,容与她又不对付,朱家一帮子亲戚她几乎不识,只好一人独坐角落吃点心。
期间,白太夫人来过一回。这位太夫人面相和善,脸上喜色难掩,对朱林两家众亲眷也十分客气。
容瑾瞧她是个好相与的,打心眼里替容清高兴,毕竟清高带刺的性子,极易与人合不来,愈俗的人愈是合不来。
大约坐了两刻钟,容瑾将红漆描金牡丹攒盘中贴了红纸的花生来回数,数了了三遍,实在无聊得紧,终于忍不住走出宴客厅,往外逛去了。
眼下正是申时二刻,鸡蛋黄一般的日头挂在天边,此时的日光不如正午那般热烈,而是淡淡晕开,在黛瓦白墙上、青草地上、池塘水面上镀了一层浅浅的橘色。
容瑾沿着穿花小径往外走,一路上都是聚在一堆谈闲天的女眷,吵吵嚷嚷,再往前几步,忽望见人群中一抹浅紫的身影
那是——
知敏?而她身侧站着的,难道便是程家两位夫人?
容瑾赫然一惊,赶紧拉着雀儿踅身往回走……
“容瑾?”
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容瑾身形倏地定住,她深吸了两口气,回身,重新扮出一副得体的笑。
不同于知敏的惊喜,程家两位夫人见着容瑾,都怔了一瞬。
容瑾这便缓步上前向几位夫人一一行礼,同知敏问好。
程大夫人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程二夫人则掉过头去与其余几位夫人说话,不作理睬。
这时,不知哪个挑事的故意问了句:“这便是原先要同你家纶哥儿定婚的林家四姑娘罢?怎的后头便没了动静,我还等着喝喜酒呢!”
容瑾心头一抽抽,好像她的肚子忽而空了,有风呼呼鼓进来。
她望了眼两位程夫人,又看向神色渐渐尴尬的知敏,莞尔笑对那问话的夫人道:“那您往后能喝两回喜酒了,一回程家大公子的,一回我的。”
气氛骤冷,一旁的几位夫人尴尬笑了笑,有人岔开话,也有接的过话道:“那感情好,回头可别忘了给我们发帖子。”
“要请的,要请的。”
……
日头往下沉了半截,院子里的青松、绿草和春兰花,甚至客人们,似是被压瘪成一张纸,一个影子,没了颜色和活气,在夕阳余晖下摇曳、摇曳……
容瑾同夫人们说了几句话后便继续往前走,失魂落魄地提着步子,不知该去往何处,只是不住往前迈步……
直至仪门前,雀儿伸手拦住容瑾:“小姐,再往前便是男宾的坐席了。”
容瑾才醒过来似的,看着仪门那头有几个男子的身影,她摇着头笑,拍拍脑袋道:“糊涂了,我竟糊涂了。”
是啊!她糊涂了,有缘无分的人,就该彻彻底底忘了。
“姐姐?呸,四小姐!”仪门那头,沈阔头戴青玉小冠,身着草绿色盘金绣金鲤鱼直裰,缓步而来,端得是富贵风流。
“你怎会在这儿?”容瑾微讶。
“我同姐姐一样,来吃酒的,不不不……该叫四小姐。”
容瑾心里好笑,故意刺他,“不是说要躲去千红窟的么?如今我二哥哥被你连累得受了一顿家法,你倒跑到我二姐姐的昏礼上来了。”
沈阔心说还不是因为你,可他望着容瑾那清凌凌的杏眼,觉着自己不成了,要溺死在她眼睛里了。
“怎的不说话呀?”容瑾仍是一副姐姐对弟弟的姿态和声口。
沈阔不知该说什么,他总不能说我本是要去千红窟的,可因你不许我去,我便不去了。
须知他是个连老子的话都不听的,却听个姑娘的话,这话要说出来,他一个爷们儿的面子往哪儿搁?
仪门处往来行人极少,两侧石墙上垂下一丛鲜绿的藤蔓,葱葱郁郁,将夕阳余晖挡在外头,沈阔便在那一片阴影中,睫毛纤长,深如寒潭的眼中倒映着太阳,容瑾便是那太阳。
容瑾望着他的眼时,总觉着如今的他不一样了,究竟哪儿不一样呢?她说不上来,就觉着那眼神不是弟弟看姐姐的,而是男子看女子的。
容瑾忙错开眼,正欲向他告辞,然而这时沈阔却开口了,“你说你二哥哥受了一顿家法,这可与我无干,是他自个儿四处借银子开赌坊,我劝了也不听,如今你府上正缺银子,你爹能不急么?”
“缺银子?”容瑾愣住了。
“你还不晓得?”沈阔双手抱胸,向右去了几步,半倚着被藤蔓覆了一半的石壁。
余晖斜斜照在他身上,胸前那金线绣的鲤鱼似乎活了,然而他的目光始终是深沉的,仿佛日光被吸进去,探不见底。
容瑾此时竟分心了,心里感叹眼前这哥儿长大了,该是何等的……惑人。
赌坊龙蛇混杂,沈阔又常待在赌坊,结交了好些世家公子,林家府上的事儿也听得个七七八八了,于是他这便将所知告诉了容瑾。
听罢他说的两个案子,容瑾心头大震,一时间竟头皮发麻。
“你说我二叔卷入贪墨大案,须得上交八万两银子?”容瑾嗤的一笑出来,摇头道:“笑话,他若贪墨了八万两,圣上怎会不追究?仅把银子补上便可?”
沈阔摇着头,面露轻嘲,“这得看上头要什么了,上头要饷银,盐商便得砸锅卖铁“捐”银子,上头若要颗人头杀鸡儆猴,那下边的便得想辙儿献上一颗人头,眼下,上头是人想留着人继续用,银子也要呗!”
此言如当头棒喝,顿时令容瑾醒了神,她揪紧帕子,目不错珠盯着眼前这混小子,喝道:“崇明,你说话当心些!”
沈阔此言虽未指名道姓,可是人都听得出他指的是谁,单凭这几句便可治他大不敬之罪!
容瑾又四下张望一眼,生怕有谁躲在暗处偷听。
沈阔却是无所谓地笑笑,随手揪了一根紫藤在手中把玩。
容瑾实不敢再与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儿说话,眼下她连陈姨娘庄子上的人命案也无心问了,回身便走。
“不是说自己人么?同自己人说两句实话怎的了?”沈阔嘀咕着。他撇了撇嘴,一侧脸颊像小包子似的鼓了鼓。
正待要叫住容瑾,沈阔忽望见不远处的石子小径上一熟悉的身影,他重重揉了揉眼,待看清那人,腿比脑子快,一溜烟跑了!
容瑾听见声响,回头一张望,竟不见了踪影!
她不由感叹,果然沈阔还是个贪玩爱闹的孩子,才会说出方才那番话来。
其实,当初林潜留下沈阔后便给扬州沈家去了封信,告知其家人沈阔暂住林府,一切平安,万勿挂念。
于是,沈家人便知晓了沈阔在林家。
沈阔急急从林府告辞,并非因拉正铎开赌坊一事躲林潜,而是他祖母领着庶兄来上京来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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