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鸾琴凤乐匆匆卷
“有什么差别么?”太后阴冷一笑:“不搁在汤里,可以搁在哀家的饮食之中,不搁在饮食之中,可以搁在哀家的饮水里,甚至檀香里。皇后想要达成目的,手段有成千上万种,哀家根本防不胜防。”
雅福轻缓一笑:“太后多心了,皇后娘娘岂会如此。何况奴婢成日里都陪在您身侧,喝的是同一口井里的水,您吃不下的膳食也都赏了奴婢与下头的宫人,就连点上了檀香,也是奴婢陪着太后一起静心。若是皇后娘娘真的在这些东西里做了手脚,奴婢如何能保全自身?”
太后徐徐的摆一摆手,示意雅福将汤药端走。“你如何,哀家可管不着。哀家却知道,断了高翔这一枝,哀家想飞出慈宁宫太难了。皇后的手段如此凌厉,真是叫哀家刮目啊。”
兰昕不紧不慢的坐下,择了挨着太后最近的位置。“皇额娘说笑了,高翔是您自己病发时,不慎刺死的。就连雅福姑姑也挨了您两簪子。臣妾哪里偶这样的本事,能了断了皇额娘您身边的人。”
“哀家没有功夫与皇后你说这样的话。”太后阴冷一笑,略显得有些疲倦:“左右不就是一场持久战,看看是哀家先被你毒疯了,还是你先了断在哀家手中。皇上时常来探望哀家,哀家必然会让皇上日日陪着哀家用膳,只消皇后你敢在膳食里饮水里做手脚,那便是弑君的死罪。你们富察氏一族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兰昕倒吸了一口凉气,时至今日,她与雅福依旧没有能指证太后的铁证。于是皇上倒成了太后最好的挡箭牌。“皇上最终孝义,必然会侍奉太后用膳。若此,太后也可以安心了。何况臣妾没有做过的事情,心中也自然是无愧的。”
冷哼一声,太后只觉得头更沉了。“许是药效发挥了吧,哀家倦怠了,皇后回去吧。”
皇后见太后是真的倦怠不已,便缓缓的站起了身子。“皇额娘好生安歇着,臣妾告退了。”
“怎的你今日不唤哀家太后了?”像是一句无心的问话,太后狭长的凤目微微虚着。
“皇额娘病中,臣妾自当以侍奉尽孝为主,当您是嫡亲额娘一般的照料才可。”兰昕福过了身,心里恼火,曹秦川看来还是没有作为的。否则何以这么多天了,太后也不过是体力不支,神智依旧清醒得很。心里有些感触,匆匆别过了太后就离开了慈宁宫。
回到长春宫的时候,兰昕恍然觉得宫里有些变化。一阵浓郁的花香萦绕在空气之中,倒是让这清冷的时节添了一抹清新沁心之感。“哪儿来的花香?”兰昕不解道。
索澜摇了摇头:“这香味儿像是梅花的。可咱们宫里头似乎并没有栽种梅树。”
锦澜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笑得合不拢嘴:“从前宫里的确是没有梅花梅树,可打今儿起啊,咱们宫里是什么梅花都有了,无论是宫粉梅,绿萼梅还是照水梅,一应俱全。娘娘若是不信,尽可以随奴婢穿过庑廊去后院瞧瞧。”
兰昕微微有些疑惑,长春宫何时移来这些梅花,倒也并非是她的心意,莫不是皇上?有些话不必宣之于口,兰昕只颔首,跟上了锦澜的脚步。薛贵宁召唤了旁人退下去,只余锦澜索澜陪在皇后身边伺候。
穿过庑廊,梅花的香味儿果然更加浓郁了。随着清风习习,卷进了梦中一般,到底令人心旷神怡,仿佛春日里乍暖还寒的时间,让人暂且忘记了隆冬的寒凉。
“好美。”索澜情不自禁道:“怎么这样多的梅花。”
长春宫的后院宽阔,原是有些花木的。只是入冬了,枝叶凋零,看着空荡荡的。却不想短短的功夫,那一排排各色的梅花,缤纷喜人,乌溜溜的枝杈上,朵朵含苞待放,耀的春意盎然。
兰昕却步,停在庑廊上默默的瞧着,这样好的花这样好的树,倒是让她有些不敢靠近了。
锦澜捅了捅索澜,眼尾朝一处瞥过去。
索澜随即会意,含笑轻手轻脚的连同锦澜一并退了下去。两人的动作都很轻柔,一点儿也没有惊动皇后。
看了半晌,兰昕才幽幽一笑,慢慢的从廊子上走下去,一株一株的拂过身旁的梅树。
“春日里有黄灿灿的迎春,夏日里百花争艳娇而不妖,秋日里菊花簇簇,抱香枝头,这冬日里也就唯有梅花开得最好,朕便着人移了过来,让你不用出宫便可观赏。早起推开窗棂透气,嗅到的再不是寒凛的冬风,而是这满室的清幽。”弘历站在院子里一角,一颗梅树侧,笑吟吟道。
兰昕不知皇上竟在这里,微微怔了怔:“皇上怎么悄无声息的站在这里?”
“朕想瞧瞧,你看见这满园的梅花,会是怎样的表情。若是惊动了你,又岂能看见你如此真情流露的欢愉?”弘历快步走过来。
“皇上万福。”兰昕这才福身行礼。只是屈膝才过半,便被一双大手托住。
“喜欢么?”弘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臣妾喜欢。”兰昕的两颊泛起温润的红意,笑吟吟道:“只是臣妾回来晚了些,倒是累着皇上在这里受冻。”
弘历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脸颊,冰凉凉的,让人不禁心疼起来。“朕不过才等了一会儿,奴才们笨手笨脚的,才收拾好了院子里的景致。也幸亏你回来的晚了这一会儿,才能看见如此美妙的景致,却不是满地的泥黄与狼藉。”
兰昕轻笑一声,伸手轻轻抹去了皇上脸上的污渍:“满地的狼藉真倒是没有看见,却瞧见皇上失仪的样子了。”
指尖上的乌黑十分明显,弘历看一眼不禁自己也笑了:“朕贪梅色,蹭在脸上也浑然不觉。倒是让皇后见笑了。”说话的同时,弘历忽然凑近兰昕,略微使劲儿的朝她脸上一蹭。
兰昕猝不及防,身子一颤便想要挣脱,却被弘历狠狠抱进了怀中。
“皇上,你这是……”兰昕有些羞赧,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弘历却和缓一笑:“怕什么,朕在这里谁敢看呢。”轻轻拂去自己蹭在兰昕脸颊上的污泥,弘历轻柔的将她拢在自己的臂弯:“过几日下雪,朕便和你一起收集梅花上的雪水煮茶,像从前在重华宫一样。”
“皇上还记得?”兰昕笑意渐浓:“这梅树莫不是也有从重华宫移植过来的吧?”
“自然记得。”弘历温然浅笑,略微摇头:“朕原是想从重华宫移过来,可那里是朕与兰昕你大婚的之所,一草一木均有意义,又怎么能轻易移动。便让人从梅园里移了些来,还有花房新培植的品种,你喜欢便不算辜负。”
这些日子,皇上是少来长春宫,但偶尔还是会让李玉送东西过来。有时候是乌鸡汤,有时候是木瓜雪蛤,很少有金银玉器,兰昕知道皇上在意她的喜好,才格外的上心,已经心满意足了。今日这一出却不知是源于何故。
“皇上不去太后身边侍疾,亦不去陪慧贵妃养伤,更没有去看孕中的怡嫔,反而花了这么多心思与经历,在长春宫的后园为臣妾种植梅树,到底是稀奇。”兰昕刻意不解,佯装诧异。“敢问皇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自己不好出面,才想到了臣妾。”
弘历扬了扬眉,假意不悦,生生板着脸道:“怎么朕在你心目之中,就如此的不堪么?难道疼爱自己的妻子,还要有什么目的不成?”
这一声妻子,真是甜到了兰昕心里。
皇上或许对旁人超过了自己,甚至有时候会冷待,也曾疑心过。可只要他还当自己是妻子,便什么都不要紧了。这种感觉真真儿是极好的。
“朕从前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才总算是明白了。因着从前的事儿,皇额娘待你并不亲善。兰昕,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弘历总算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皇上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兰昕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和。
弘历略微一笑,随口道:“许你不知情吧,先帝在时,孝敬宪皇后薨逝,皇额娘原是有机会被册封皇后的。但……因着你富察一族重臣领头反对,此事最终是耽搁了下来,不了了之了。朕从前也并不知晓此事究竟,何况皇额娘一向是在意这些的……罢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了,到底是难为你了。”
“太后是皇上的皇额娘,也是臣妾的皇额娘,侍奉太后,是臣妾理所应当的本分,没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兰昕倚在弘历胸前,只轻柔的笑着。“臣妾只是担心太后的病情,方才在慈宁宫的时候,太后说每每食之无味,有总担心臣妾有陷害之心,着实不安。
臣妾想,若是皇上朝政不忙,时常陪同太后用膳也好,总归能让太后安心一些。这也是太后心之所愿。”
弘历允诺:“朕自会多去。”言毕,他坏坏一笑,俊朗的面容充满了让人迷惑的魅力:“只是现在,朕与你风花雪月,自然只可说眼前的美景,旁的话,倒是不妨搁下。走,赏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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