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楼阁玲珑五云起
珊瑚珠制成的垂帘轻轻一动,苏婉蓉便警惕的转过了身子。看见那道熟悉的颀长身影,她无端的有些失落。“你还是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
和合二仙嬉蝙蝠的床榻上,永璋睡得正香,昏暗的宫灯柔和的橙色光彩,耀的他十分可爱。苏婉蓉只看了来人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孩子:“若不是为了永璋,我岂会三番两次的受你操控,于皇后以及众人面前装疯卖傻。现下来永璋都还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好意思来见我?”
弘昼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窗外。索性钟粹宫的侍卫并不算多,且都在宫外把守,于是只要进了内宫的范围,倒也安静。“你当我想来么!若是不来,此事你会作罢么?”
苏婉蓉冷哼一声,却十分的轻柔,生怕吵醒了永璋,口吻之中添了一抹急促:“有什么事,你说了快走吧。如今我这一颗心都扑在永璋身上,实在懒得去理会你那些所为的谋算。”
冷笑着,弘昼慢慢的走了过来,轻轻的于苏婉蓉身旁坐下。
这举动惊得苏婉蓉险些跳起来:“王爷请自重。”
“自重?”弘昼阴冷的面庞露出无比不屑的神色:“你若真是那么冰清玉洁,何故寝宫里会时常出入男子。本王倒是可以自重,偏是你不行。”
苏婉蓉当即起身,恨的咬牙切齿:“诬陷也要有真凭实据,我钟粹宫何时有男子出入了,和亲王自己不检点不打紧,可别往臣妾身上泼脏水。”
见苏婉蓉是真的急了,弘昼垂下眉目,轻轻的抿着唇瓣摇了摇头:“本王不就是其中之一么。玩笑罢了,纯妃不会当上了妃主,就连这么小的玩笑也经不起了吧?”
深深的不悦,让苏婉蓉的脸色格外难看:“若不是我多事,想弄清楚王爷与皇后娘娘到底有怎样不堪的一段往事,也不会失策被你要挟利用至今啊。表面上,我处处针对皇后,用心歹毒,可实际上,我也帮衬着你保全皇后这么久了。
和亲王,功劳我不敢领,可苦劳总有吧。若非我这么明里暗里的别着劲儿与皇后残斗,旁人怎么会静待时机,看好戏一般的甩手候着。当然,这些都是你精心的安排,用这种迂回的法子保全你心上的女子。
可是你总得为我想想吧?我招致来的,可是皇后十足十的怨恨。她哪里晓得我实在帮衬她啊,她恨不得我死,恨不得永璋死。而这一切,都是拜和亲王你所赐。”
看着纯妃怨声载道,弘昼反而抿着唇笑了起来。“宫里人皆以为纯妃你,是得了皇嗣而愈发的跋扈起来。正如同昔日的富察寻雁一般,是个空有外壳却败絮其中的美人。这对你而言,难道不是一桩好事么?
从纯嫔到纯妃,以你的出身,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已经风光人上了。可想而知,为皇后避祸的同时,你不也为自己谋了一条很好的出路么?本王总算对你有恩不是么!纯妃这样对待自己的恩人,就不怕遭报应?”
轮廓分明的脸庞透着让人不敢亲近的森冷,苏婉蓉只看了弘昼一眼,心便禁不住颤抖起来。“有话便快说,无谓惊动了旁人。王爷到底要臣妾做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但凡是弘昼出现在钟粹宫,次日她便得想方设法的与皇后产生矛盾,大闹一出。有时候苏婉蓉真心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富察寻雁,除了撒泼耍横,骄纵轻狂,她简直再没有其她的心性了。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和亲王能如鱼得水一般,于这样夜色漆黑之时穿梭皇宫内外。光是这一份本事,已经让她无所遁形。更何况自己知道了他与皇后昔日的秘密,倘若不乖乖听话,被碾死在他脚下,根本费不了他半分的力气。
“纯妃还真是误会了本王的心意。”弘昼微微动了动唇,略微有些软了态度:“本王是想告诉你,永璋的伤纯粹是个意外。皇后不会因为对你有不满,而让自己的永琏犯险去加害永璋。”
弘昼认识的兰昕,从来不会如此。即便真的恨透了纯妃,也断然不会用孩子来报复。她是善良的,善良的让人心疼。于是自己才会选择这条看似荒唐的路来走,即便她不是自己的皇后,却也要她成为大清最好的皇后,安稳的陪伴在另外一位君王身侧。
“王爷冒险入宫,就是为了说这个?”苏婉蓉愕然无语,一双眼闪烁着诡异的光彩,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和亲王。一直以来,和亲王在她眼里都是冷酷、自私的,她以为让自己与皇后明斗,也是他计策之中的一部分。
可他到底谋算什么,苏婉蓉不敢猜,也不敢去想。但心中执着的认为,和亲王到底不是什么好人。如今这么看来,他竟然是真的喜欢皇后……
“不然呢?”弘昼被她这样不加以掩饰的惊诧表情气着,脸色一沉,语调便冷了下来:“纯妃难道忘了你现在是处境么?倘若不是本王暗中给你支招,叫你如何趋吉避凶,你以为你有本事能活到现在,安稳的坐在妃位上么?
慧贵妃不喜欢你是必然的,娴妃更加痛恨与你比肩,齐齐列为妃位。更不用说还有一贯维护皇后的嘉嫔……”弘昼如数家珍的罗列着六宫里的女子,在威慑苏婉蓉的同时,也暴露了他自己的用心。
苏婉蓉将冷笑与讥讽泯灭在心里,搅拌着深深的钦佩,最终涌上眼底的,只是哀凉的目光,再无其他。“臣妾多谢王爷的帮衬了。可是王爷总得替臣妾想一想。皇后毕竟是中宫皇后,臣妾屡次的冒犯,怕已经深深的让她恨恼不已了。
我不过是寻常官家的女儿,又是汉军旗,身份低微自然不言而喻。没有母家的帮衬,在宫里如履薄冰。王爷何不看在婉蓉帮衬了这些次的份儿上,饶恕了我们母子呢?权当是婉蓉求王爷垂怜了。”
苏婉蓉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有朝一日,若得真凭实据在手,定然向皇上揭发和亲王与皇后的种种不忠不贞。可面上,她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柔弱无助的祈求,充满了楚楚与心酸。
“由不得你选了。”弘昼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今日让你弄伤自己的额头,便是希望你亏缺退隐几日,暂避锋芒。不想连永璋也伤着了,如此一来,你冒犯了皇后,违背了本王的初衷,又擅自将三阿哥带回自己的宫里照拂……条条都与本王的心意相悖。”
“王爷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苏婉蓉有些急恼,愠怒让她的脸上泛起潮热:“难道说永璋伤着了,臣妾作为额娘还不能将他带进自己的宫里来照顾么?何况这与王爷您又有什么干系?您要顾全的不过是皇后娘娘一人罢了。”
弘昼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永璋,顺了顺心气儿,才澹澹道:“你为了永璋,是真心要同皇后决裂了。以为本王看不出来么?现下儿子是养在了你自己宫里,可你别忘了,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功夫,一个月之后,你难道忍心送他回阿哥所么?本王已经想到你预备怎么对付皇后与本王了!”
苏婉蓉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说这番话的时候,弘昼周身散发出来,能够压倒一切的骇人之气。他很聪明,亦很狡猾的看穿了自己的真心。于是想要装假未免太冒险了,苏婉蓉不知道该怎能遮掩过去,却听见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
“娘娘,皇上驾到钟粹宫了。”雪澜并不知道和亲王会在纯妃的厢房里,只隔着门欢喜道。
“知道了。”苏婉蓉有些慌乱,声音听着不那么平顺。“你去将皇上挡在外头,只说永璋才睡了,本宫要陪着他才安心,请皇上早些回宫安歇。恕不奉陪。”
雪澜惊讶的险些咬着舌头,这话岂是从纯妃娘娘口中说出来的。“娘娘,皇上也是好心来探望三阿哥啊,总不好在这个时候使小性儿……奴婢还是觉得,您不该……”
“放肆。”苏婉蓉急了:“你是纯妃还是本宫是纯妃,本宫要你如何回话,你就如何去做。”见门外的人影匆匆而去,苏婉蓉才急切的推开了弘昼:“王爷是存心要害死我么?与人私通是多么大的指控,臣妾清白此身,怕是尽数要被您毁了。”
弘昼玩味儿一笑,斜斜的撇了撇嘴:“纯妃放心,本王没有那么好的兴致。但本王也很好奇,皇上若是看见了臣弟,该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苏婉蓉眼见着皇上就要到了,心知雪澜根本拦不住圣驾,急的几乎七窍生烟。可无奈和亲王就是不肯走,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王爷,臣妾求您了,再不走,御前侍卫来了,您便走不了了。臣妾答应您,不会把永璋伤着的事儿归咎到皇后娘娘身上,更不会心存歹意陷害娘娘,您总该满意了吧?”
弘昼轻巧的站起身子,冰冷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愿纯妃记住今日对本王的承诺。”言罢,他快走几步,推开其中一扇格外不显眼的窗子,一个飞身跃了出去,动作迅速的消失在苏婉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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