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闹事
容瑾明白了,原来这便是扬州唯一的女盐商——宋清慈。
沈阔同她说过,宋清慈是宋家独女,十五岁便跟着自己父亲料理生意,后头父亲病重,她招了个赘婿,从此宋家家里家外都由她一人操持。
这是个很要强的姑娘,原本宋老爷死后堂兄堂弟们要分沈家家产,是她拿着她爹的遗书去请了族中耆老主持公道,这才没让歹人得逞。
没过几年,生意被她经营得有声有色,连堂兄弟们都宾服她,她又把自己丈夫家以及外祖家的亲戚都拉来贩盐。
这也意味着只要沈阔能把宋清慈说服,与宋家沾亲带故的几家都会跟风买沈家的盐场。
前厅里客人来得差不多了,容瑾托钟氏照应前厅的客人,自己立即回了体顺堂。
这时两张八仙桌已坐满了人,邱姨娘也在其中,同几位盐商妇人正谈得热络。
容瑾也过去打招呼,然而那些太太们一个个都三四十的年纪,同邱姨娘相熟,也更谈得来,与容瑾只是虚虚应和。
容瑾站在那儿微微尴尬,同样尴尬的还有何鲁两位太太,旁的太太们同容瑾还会打招呼,同何鲁两位太太则是一句话也不搭理。
正在此时,在桃花坞逛了一圈儿的宋清慈过来了,路上遇见位夫人,还停下脚步说了几句话。
体顺堂里几位太太远远望着宋清慈,不怀好意地讽刺道:“一个女孩儿家这么要强有甚么用?家里家外操持得再妥贴,不还是不得夫君喜欢?你们听说了不曾,那赘婿在青龙街养了个外室,据说那肚子都大了呢!”
“哟,我也听人说了,真有这回事儿?”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诶,你们说清慈妹子知道不知道,他们可成亲七年了啊!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现在外室有孩子了,这孩子是随夫姓朱呢还是随她这个嫡母姓宋呢?”
众人一阵哄笑,一位着紫兰碎花小袄的太太笑得捶桌,凑过去压声道:“你说是她不能生还是……他夫君不愿与她同房,该不会到如今她还是个……”
哄笑声愈发大了,容瑾却一脸严肃地立在她们中间,格格不入。
一个凭一己之力扛起整个家族的姑娘,多不容易,她们竟拿她房中私事编排,容瑾为她不忿,于是她走出门去迎宋清慈。
宋清慈老远便瞧见体顺堂里,太太们笑得前俯后仰,当即便知是在编排自己,不过她也唯有一笑而已,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背后不知有多少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已懒得计较了。
这时,宋清慈望见堂里走出来一位笑意温婉的姑娘。这人一身天水碧樱纹粉蓝滚边缎面滚边褙子,配淞江飞花竹叶纹马面裙,举手投足间自然灵动,又不失高贵。她眼前一亮,忽想起来这是方才引她入体顺堂的沈家二太太。
盐商太太们都对她有敌意,容瑾那温和的笑意令宋清慈不敢相信,她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一个人,首要想到的是:这位太太定对我有所求。
“宋太太,外头风大,您快进屋罢,回头饭菜都上桌了,”容瑾说着,温言细语。
宋清慈冷硬地拒绝她:“二太太不必费心思招呼我,我府上再无余钱买盐田了。”
容瑾一怔,心叹这宋太太还真是一点儿弯也不拐呵,她笑说:“宋太太是客,我招呼您是应当的,尤其您还是这样一位女中豪杰,我佩服您,就想招呼您。”
宋清慈微讶,探究地看了容瑾一眼,没说什么,跟着往体顺堂去了。
堂中酒菜已上了桌,邱姨娘也起了身,吩咐奴婢们为客人添酒,她自己则深吸了口气,亲自提壶为赵太太斟酒,道:“赵太太,去年你们想买盐田没买着,今年想买多少亩啊?”
容瑾携宋清慈进门便听得这一句,顿时,体顺堂中鸦雀无声,连容瑾也顿住步子,想看看赵太太会如何作答。
“今年年景不好,还是不买为好,你们呢?”赵太太目光扫了眼同桌的几位太太。
“她们也不会买!”这时,一直阴沉着脸的何太太忽的开口,她捉起银筷子,那保养得宜的手上带着一枚镶鎏金掐丝镶翡翠戒。
她慢条斯理地道:“在座无一人敢买,你们沈家不必白费力气了,这些人我何家都请过,”说罢她扫了眼众人,“你们买沈家一亩盐田,便得同等地买我们何家鲁家各一亩,有谁要买么?”
众人都默默低下头,无一个应声。何鲁沈三家轮流做盐商总会的的会长,这些盐商们已习惯以他们为尊,故而不敢反驳。
气氛忽而冷下来,容瑾忙过去打圆场,“好好的寿宴怎的谈起生意了,生意是外头爷们儿的事,咱们妇道人家管甚么呢?咱们只管乐咱们的。”
说着她便过去接过奴婢手里的酒壶劝酒,不多时便把整桌人的酒杯都斟满了,还道:“这是梅子酒,喝不醉的,诸位婶婶放开了喝。”
场面又热闹起来……
然而也只是一忽儿功夫,何太太筷子一放,冷笑道:“二太太好兴致,还有空劝酒!只是这酒我们可吃不下,”说罢她用帕子摁了摁嘴角。
邱姨娘也恨何太太打断她的话,尤其眼下何鲁大势已去,甚至有求于人,她没什么好怕的,于是悄声嘀咕了句:“不想吃便不吃,又没谁逼着你。”
“是谁在说话,”何太太起身,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邱姨娘身上,把邱姨娘看得低下头恨不能钻桌子底下。
何太太冷声道:“怎么,这场面上还有妾说话的份儿?”
在座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言声儿,虽说何鲁两家眼下有求于他们这些小盐商,可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何太太的威严众人还是惧怕的。
坐在何太太身旁的鲁太太轻轻推了推她,却被她甩脱了,她见无人应声,更变本加厉,指着邱姨娘怒斥:“沈家不讲道义,欺骗我家老爷买他家的盐田,你们可要当心了呀!若买了沈家的盐场教他们骗了,哭都没处哭去!”
“做生意,说甚么骗不骗的,契书上的手印是我们拉着何世伯的手摁的?还是盐场的价儿你们买高了,后悔了?愿打愿挨的事,说甚么骗,敢不敢把契书拿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看,你们买我沈家的盐场只花了多少银子?先前您又想以多少银子一石的价儿买我们沈家的盐?还有我沈家运盐的船怎么出的事?我沈家在荆州湘州一带的生意是谁家不打一声招呼便抢去的,何太太您倒是说说,”容瑾神色肃穆,从门口缓缓走向何太太,目光像钉子似的把何太太直直钉在那儿。
她可不怕什么何家鲁家,此次新政令一颁布,何家鲁家是扬州最大的盐商,必是朝廷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朝廷要办,他们还能有翻身之日?
“年纪轻轻的牙尖嘴利,连长辈也不知尊敬了么?”何太太一记眼风扫过来。
“长辈知身份,重体面,我们做小辈的自当恭敬,您来我家喝酒,与太太们同乐,不请自来我们也欢迎,可既来我沈家做客,却又在酒桌上骂我沈家,何太太,这是甚么道理,您是来闹事儿的么?若是来闹事,我们只能将您请出去了!”
宋清慈也站出来,她不忿这两家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做生意确实要讲道义,这是众人皆知的,可谁要说自己的手是干干净净的,我头一个不同意。既然如此,那就是各凭本事,本事不如人,便来哭来闹,三岁小孩儿才干的事儿,二位长辈还是自重身份为好。”
容瑾侧头看了眼宋清慈,心道果然是个有胆色的,敢在这时候怼人,想必她也预见何鲁两家要倒大霉了。
接着,其余几个平日里被何鲁两位夫人压得狠的,也来添油加醋:“何太太,鲁太太,在人家寿宴上骂主家多少不合礼数,还是好好坐下来吃酒罢。”
“诶,我记得方才在大门口两位夫人是没带帖子的,难道真是不请自来?”
“呵呵呵,别瞎说,何太太鲁太太是那种不请自来,吃白食儿的人么?”
何太太脸色涨成了猪肝色,随手抓了个杯盏往地上一砸,“砰”的一声,倒把几位太太逗笑了。
鲁太太低着头起身,极难为情地扯着何太太的袖子,劝道:“姐姐别闹了,”一道说着还一道将她往外拉。
容瑾看出她们要走,便吩咐道:“送二位太太出府!”
主家都下逐客令了,岂有不走之理?何太太大骂了声:“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便被鲁太太拉着往外去了。
人走后,容瑾若无其事地继续劝酒,太太们也就没当回事,继续乐呵,顺带编排编排何鲁两位太太。
容瑾劝过一遭酒后便去前院照应了,宋清慈问身边的太太,“这位二太太可真敢说,她娘家甚么来头?”
“左佥都御史之女,京城来的,听说妹妹还是御前红人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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