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裁撤奴婢

容瑾与沈世坤商量了近半个时辰，都决意按下此事不让府里其余人知晓。

生意上，甚至买庄子铺面的事儿容瑾往后都不会再插手，一切由沈世坤独揽，容瑾当下要做的便是缩减府里开支。

而缩减开支的首要一步，便是裁撤冗余奴仆，严惩贪污受贿的老仆，减少府中宴饮。

于是一回浅云居，容瑾便命红袖传召了前后院两位专管刑罚的管事。

不多时，两个年逾四十的仆妇便被领进了门。

高的那个着灰蓝色青领对襟薄褙子，配草灰色薄绸滚边裤子，头上也只挽了个低髻，斜插三支素银扁方，显得老气横秋，面相也严肃非常。

另一个则挽一繁复的拔丛髻，一身耀眼的翠蓝色，头饰耳饰等都是纯银雕花的，单瞧这衣饰，不像管刑罚的，倒像寻常人家的主子。

着翠蓝色暗花通绣长褙子的奴婢容瑾去厨下巡视时见过，人称王婆子，生得一脸横肉。那时她不知因何事正训斥一个烧火丫头，口中带了几句邱姨娘，想来是邱姨娘的人，不过昨儿给红袖送礼，可见要另投明主了。

而另一个辛妈妈，原先便与邱姨娘走得不近，昨儿给红袖送土仪，容瑾也向谭妈妈打听过了，想来她是为了那管马房的小儿子谋前程。

容瑾扫了垂手而立的二人一眼，抬手示意她们坐下，而后才缓声道：“二位都是府里的老人，祖孙三代都在沈府伺候，你们说话做事都是极妥贴极有分寸的，如今我这儿有个差事得有劳二位。”

“哎哟，二太太您可千万别跟奴婢们这么客气，有什么事儿您吩咐便是！”王婆子望向容瑾，声音极脆，有股子家里长辈跟你唠家常的味儿。

“你们在府里十几年，看人看事比我这个初来乍到的稳准得多，这几日便抓紧，把府里那些懒散的，嚼舌头的，心术不正的，爱捞油水的奴才名字都写上来交给我，要写得仔细分明，不过行事须得隐秘，不能告诉旁人知道，若做得好，我重重有赏！”容瑾和和气气地笑着。

两个婆子对望一眼，王婆子又笑着朝上：“二太太您安心，我这份单子明日便可交上来！”

而后两人一齐起身，朝容瑾一福，便退下去办差了。

两日之后，两张单子秘密递上来了，容瑾对比了先前谭妈妈所说，发觉王婆子写上来的人名都是对邱姨娘最忠心的奴婢，统共四十几号人。

而那个先前一直不声不响的辛妈妈则全然按容瑾的意思来写，每个人干什么活计，有哪些不足之处，什么时候做了什么错事儿都记得条理清晰。

屋里灯火闪烁，容瑾一手撑着脑袋，看着两张单子发愣。若是照王婆子那单子来裁撤奴婢，那邱姨娘的人得走一大半，她再在要紧的位置上再安插自己的人，妙哉！可容瑾又舍不得严妈妈，周如意家的等十几个虽跟着邱姨娘，却很能干的仆从。

容瑾思前想后，最后留下了辛妈妈的单子。

次日请安时，容瑾较邱姨娘等人先到了一步，把单子给老太太过目，再将自己要缩减开支，整顿内务一事同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也是用惯了几十个奴婢伺候的，她虽心疼银子却也不想折腾，当下面色便不大好。

可一看这份单子，她发觉容瑾并未借此机会清除异己，可见这孙媳妇儿也是真心想为府里做点儿事。

于是他拉了容瑾在身边坐，欣慰地望着她，“好孩子，辛苦你了，只要是对府里好的，祖母都站在你一边，可你也不能冒进，此事还得你婶婶她们也同意了才好！”

容瑾颔首称是。

永宁堂紫檀木案上的西洋钟敲了三下，沈世坤和沈度匆匆来请过安便出了门，二房婶子和邱姨娘前后脚也到了。

六安瓜片泡上，屋里一阵悠悠茶香，她们请过安后入了坐，谁也没言语，各自先抿上一口清茶润嗓子。

沈老太太一向喜素雅自然，屋里不熏香，只每日晨起截几支花插在青花瓷春瓶里，用花香装点装点。堂中几案都是紫檀木的，绝不弄涂漆贴金的花哨玩意儿，以至于屋里还散着一浅浅的木香，很是怡人。

熹微晨光里的永宁堂，一家子女眷默默饮茶，真有宁静自然的韵味，只是这宁静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容瑾同老太太对了个眼色，这便站起身对众人道：“承蒙府中长辈抬爱，容瑾一来便掌了家，账本也钥匙交接了也近两个月，容瑾一直忙着看账本，熟悉府中内务，到今日才算有了些许头绪。我爹爹曾同我说过，一个家族若要长长久久地绵延下去，定要严明家风，整肃内务，只有内宅清明了，外头的生意才能顺遂昌隆，子孙才能有出息。”

老太太和二房望着容瑾，眼里放光，连连颔首。

而邱姨娘则翻了个白眼，低着头继续抿茶。

“前几日公公也看了账本，他叹了口气说府上虽然不缺银子，可骄奢淫逸之风不能长，是而命我要勤俭持家，听雪阁统共有二十三个奴婢，公公当下便说要撤一半的婢子，我一想，我院里也有三十多个伺候的，连听雪阁都只剩十三个奴婢了，我怎好用三十多个人，回头浅云居的婢子也得减半。还有外院的奴婢甚多，一片花圃便有两个婢子伺候，灶下也是人满为患，有时人多了，反而放不开手脚干活儿……”

原本听得连连颔首的二房钟氏，渐渐面露疑惑，最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容瑾拐弯抹角地要说什么了，她咳嗽了声，侧头与邱姨娘对了个眼色。

而老太太也是赫然一惊，她原以为只是容瑾的主意，不成想沈世坤这个一向不问内宅事，几十年没摸过府里账本，从不知俭省为何物的儿子，竟然自减一半婢子，这简直匪夷所思，难道生意上出了什么事儿？老太太陷入深思。

“你的意思我们听明白了，不就是要省银子么？可咱们沈家又不是没银子，每年省个万把两银子有什么用处？不过崇兴运几船盐，崇明在赌桌上挥霍几把的事儿，”邱姨娘把玩着象牙雕彩绘瓜瓞绵绵纹盖碗，状似无意道。

二房钟氏清了清嗓子，也道：“知道侄媳妇你才掌家，想做一番举措，可……我们用二十几个奴婢都用惯了，要不这么着，我们自己贴银子请奴婢？”

邱姨娘扑哧一笑，捂着口道：“是呀，我也自己贴银子给婢子们发月钱好了，”说罢还故意挑衅地看了容瑾一眼。

其实邱姨娘等了这许久，便是为了看容瑾像今日这般得罪一家子人，最后还办不成事儿。至于容瑾说沈世坤命她勤俭持家，这话邱姨娘压根不信，沈世坤才不在意这万八千两银子呢！这定是容瑾糊弄她们的说辞。

容瑾听邱姨娘煽风点火，心里憋着气，这也就是在沈家这商贾人家，不重规矩，若在林家，陈姨娘这样的贵妾，又是老太太的外甥女，当着大家的面说话尚要留心，像邱姨娘这般妾室，在众人面前压根没说话的份。

“要不，你院子里的婢子也不必减了，我把她们的月钱替你出了，如何啊？”邱姨娘“真诚”地望着容瑾，声口故作娇柔，愈发惹人厌恶。

容瑾不怒反笑，“姨娘说笑了，您掌家十年，当晓得养奴婢不仅得给月钱，还得供她们吃穿，况且，也不是只减奴婢，还有旁的，只怕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填补呢！”容瑾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数：“府里人少，以往婶子和姨娘的吃食厨下管够，往后可不成了，还有一年四季裁的衣裳，以往想裁多少便裁多少，只要记账便可，往后都有定规了，还有一事……”

容瑾也“真诚”地望向她，“姨娘您娘家的亲戚再来沈家攒席，您也得往里填银子，还有那起子泥瓦匠，听说也是您的远房亲戚？一个凉亭今年修了明年修，这么修修补补的可见手艺不精，得换人！最后是府里的屏风、桌椅地罩等物年年买，年年都得多上三四成，我瞧着库房里堆积了这许多，不搬出来用，要生虫，可惜了……”

容瑾一句一句像把锤子，不住往邱姨娘心上砸。

邱姨娘被怼地直喘气，她恨恨盯着容瑾，右手把象牙盖碗紧紧攥在手里，攥得指节泛白，恨不能把茶盏砸在容瑾脸上。

可她又有些后怕，因着每年买的屏风地罩等物压根没多三四成，都是她让做的假账，一旦有什么对不上的，便都往这儿填补，只要把几个记账的传来一问，便露馅了。

听得容瑾这般说，钟氏也呆住了，她看看邱姨娘，又看看容瑾，到底低下脑袋乖乖闭了嘴。这时候站邱姨娘，万一查出做假账的事来，可不得把她也拖下水？可她也不能站在容瑾一边，毕竟她过惯了舒坦日子，可不愿跟着她勤俭持家。

容瑾心道邱姨娘这回可没话说了罢，谁知她没话说了，却抽噎着落起泪来！

容瑾往沈世坤位子上一看，幸好幸好，他今日不在。


　　(https://www.173xsv.cc/5369_5369128/11110994.html)


1秒记住一起上看小说：www.173xsv.cc。手机版阅读网址：m.173xs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