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求情
姐妹两个做了错事,次日便被罚去跪祖宗了。
容瑾原以为要打板子,没成想只是跪几日祖宗,倒舒了一口气,几个蒲团往膝盖下一垫,一点不费劲儿。
容清可不这么认为,她宁可被打手板子也不愿跪祖宗,跪祖宗多丢人啊!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儿似的。
林潜那儿因着女儿的昏礼,告了五日的假,今儿便不必去上朝,忽听闻朱氏罚跪女儿,立即背着手去了春晖堂梢间里。
此时李氏正吩咐孙妈妈赶制秋衣,瞥见林潜走进来,故意别过头去假装不见。
孙妈妈却不能对老爷视而不见,这便告退道:“夫人,奴婢稍后再来禀。”
“不必稍后,”朱氏侧对门口的林潜,捏着几支花叶繁茂的桂花枝插瓶,连换几个样式。
孙妈妈觑了觑林潜,不得不继续小心翼翼地禀报。
林潜也不恼,自个儿乖乖走上前,坐到朱氏身旁,也尽心听着。
他今日是来说服朱氏的,可不敢甩脸子。
如此晾了林潜一盏茶的功夫,终于问无可问了,朱氏才挥手示意孙妈妈下去,却仍不言语,继续侍弄着那几支桂花。
“夫人,”林潜一笑,眼睛便挤没了,他圆滚滚的身子再凑近了些,道:“还为昨日之事生气呢?不值当,既气坏你自个儿,又罚跪两个孩子,何必呢?我这便派人去免了二人的罚,”说罢便要叫人。
朱氏不答话,却拿起把银剪子,“咔嚓”一声剪断了支桂花枝。
林潜定住,抬起的手缓缓放下来,也不敢唤人了。
林潜脑子里的弦又绷紧了,他轻咳了两声才又道:“夫人,二丫头四丫头的婚事为夫没觉出什么不好,程家和白家都是京城里数得上的大家,家风严谨,不如索性就成全了她们?”
朱氏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似笑非笑望着林潜道:“老爷,我与你成婚时你便说娶我是你修了八辈子的福,往后府里都由我说了算,你绝不逆我的意,可后头呢?娘又掌管了七年中馈才交到我手上,好不容易我能做主了,真正要紧的大事,如儿女的婚事,你又来插一杠子,我觉着我这林夫人当得可真没意思。”
咳——咳咳咳——
林潜尴尬得干咳了好几声,接着说话的底气也没了,“若是有道理,自然听你的,可这两件婚事并无不妥,两家哥儿,家世人品俱全,你怎的就看不上呢?”
朱氏不慌不忙,声气儿悠悠,“道理我昨儿便说明白了,程家那个压根说不成,清儿么,我思来想去,还送她进宫的好,眼看十月了,选秀之期将至,我预备把她的名报上去,有她大姨母在宫里照应着,我也放心!”
“不成!”林潜眉头一拢,忽的站起身,一字一句道:“二丫头不能入宫!”
大周选秀由七月始,宫里专门派人到民间搜罗良家女子,领回京候选。
周朝的皇帝通常不纳朝中掌权的大臣贵戚之女为妃,如此方可确保决策不受朝中势力的干扰。
可也有例外,毕竟皇后和皇贵妃的位子民间女子胜任不了,于是也有极少数的京城秀女,只不过大多是来自翰林院或礼部官员家中,权柄不大,且不能是世家。
“一入宫门深似海,今后要见上一面也难,便是见了,也得以君臣之礼相待,还得你我做父母的去跪她,如此养这女儿有什么意思?”林潜广袖一拂,背在身后。
他原以为朱氏已打消让容清入宫的念头,毕竟皇帝都到了给容清当爹的年纪了。
朱氏缓缓摇头,声音微沉,“无论于林家还是于她自己,入宫都是最好的,一则圣上爱才女,清儿资质极佳,再加上她这个家世,要做个皇贵妃不难。二则清儿还小,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自小到大,小到吃用,大到读书,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替她选,你瞧她养得多端方雅正,这一回事关她的婚姻大事,更该由我来选!”
朱氏原先没能进宫做娘娘的遗憾,渐渐长成执念,放不下,于是便非得让女儿帮着实现。
她说得头头是道,说容清进宫之后能在皇帝耳旁吹吹风,至少能保林家平安。
譬如上回的巡盐一事,若是宫里头有个人,要好说话得多。还有正则被徐家幺儿欺负,不也是因着宫里的娘娘震慑,所以林家才不得不托人说合,又费银子又费人情,还丢面子,可若自家出了个贵妃,往后不就可横着走了么?
“不成,还是不成!”林潜连连摆手,“夫人想过的我又何尝不曾想过,只是……我总觉着不大妥,”他曲起指节,敲击着鸡翅木几,若有所思。
朱氏却不以为然,她的远房表姐就在大内做女官,专伺候太后的。
她有一回荣归,坐的太皇太后赐的玉辇,雕凤描龙,连搭手都用的上等金丝楠,光致致的。
这还只是个女官呢,便有这番气派,若是个皇贵妃还了得?
林家和朱家的子孙资质欠佳,已显颓势,若能出个皇贵妃,至少能荣耀了下一代。
况且她这位表姐常在她面前说皇帝和太后的好处,说皇帝作养得跟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儿一样,对女孩儿尤其宽宏。
太后虽严厉些,可常在她耳边念叨,说要是她们家若还有女儿,赶紧的送进宫来。太后向来不喜家世低微的姑娘,美则美矣,总有些小家子气,看了心里不舒坦。
是而这位表姐常劝朱氏:“把你家清儿送去选秀,若直接送到太后娘娘面前恐让人家参你魅主,可选秀上去的无人能说叨,我这再使把劲儿,凭清儿那个才情样貌,未来皇贵妃的位子跑不掉的!”
朱氏愈想愈觉着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只有今年了,今年容清十七,正好,于是她斩钉截铁道:“你自个儿不也说皇帝生得像三十出头么?我瞧着没什么不妥的,今年先让清儿去试试,若是被刷下来了,再谈她的婚事不迟!”
朱氏说罢坐回位子上,从鸡翅木小几上端了那紫砂杯,抿了一口今年新上的雨前龙井,面色柔和下来,道:“这茶便是太皇太后赏我那表姐的,她送了二两与我,贡茶果然非同凡品,人亦是如此,皇家的总不会差,清儿总要嫁人伺候公婆,不如伺候便天下最高的那一位。”
林潜颓然坐回位子上,沉吟许久,他发觉自己非但没说服朱氏,反而被朱氏说服了。
“至于容瑾那丫头的婚事,”朱氏食指轻点着紫砂杯,指尖是古朴稚拙的质感,她抿下剩下的半口茶,便道:“横竖我是拉不下这个脸,老爷您自个儿看着办罢。”言下之意便是要说你去说,我不去!
容瑾高嫁,朱氏并不反对,只要不高过容清去,可让她去求程夫人,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林潜看出来朱氏并不真心反对,只是要面子,而他也仍为当初周姨娘的死惋惜,尤其女儿养在外头十四年,他更觉愧怍,是以他决定自个儿亲自同程将军说。
谁能想到,歪打正着了!
次日林潜请程将军喝酒,把这话一提,程将军忖了忖便爽快应了,只不过他也不能保证说服得了程夫人。
程将军是个直爽的,门第观念也不甚重,不像程夫人一般宝贝这个嫡子。
在他眼里,程宗纶先天不足,虽然如今身子好些,可谁知将来会否早衰?如此不是耽误人女儿家么?是以,林家的庶女配他,倒也合适。
当日,林潜回府后一直说着醉话:程将军答应与林家议亲了!
……
容辞正坐在书案后,怀抱着只白猫,轻轻捋着它那身雪白的绒毛……
婢子绿浓立在她面前禀报,说程将军已同意了的容瑾与程宗纶的婚事,容辞忽的神色大变,眼下的皮肉儿直抽抽。
猫儿急声喵喵喵了几句,想从她怀里蹿出去,却被她使劲儿搂着,又被她重重地扽了几下,扽得猫儿叫声愈急,可怜兮兮的。
绿浓抬首觑容辞,见她脸色铁青,只得欲言又止。
“狗东西,瞎叫唤什么!”容辞将个猫儿往地上狠狠一抛,猫儿重重喵了几声,声音里带着仇恨似的。
气氛诡异得很,绿浓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容辞看着往外蹿的白猫,嘴角泛起一个耐人的弧度。没想到将容瑾私会程宗纶一事告发,竟反倒成全了她。
容辞站起身,绕着屋子缓缓地踱着,那粉底软缎鞋面上绣一支红梅,四朵花儿,三朵簇拥在一起,唯有枝头一个未开的花骨朵儿,孤零零的。
“绿浓,遣几个小厮去打听打听,柳家二姑娘近日可要出门,何时去何处,都问仔细咯!”容辞忽的转过身来吩咐。
“奴婢明白,”绿浓颤声应下。
先前太太不是说柳玉芙将与程宗纶定亲么?那便将此事告知她,让她去闹,总之不能让容瑾如愿。
至于容清……
容辞缓缓坐下,瞥了眼腕子上的翡翠镯子,便想起自己生辰时容清送自己这镯子的情形,她的思绪纠结成团,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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