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心软
落梅被带回厢房,接着自是一番哭哭啼啼,容瑾命红袖和入画等人看着她,不许她寻短见,也绝不能放跑了她。
短短一日发生这许多事,容瑾身心俱疲,她坐在三屏镜台前,一手撑着脑袋,呆呆看着夏蝉收拾残粥,淡声吩咐道:“这粥别倒了,明儿还用呢。”
夏蝉轻轻颔首说明白,而后低着脑袋起身,端着托盘欲要出门,忖了村,到底顿住步子回头看了容瑾一眼,终于道:“小姐,奴婢们平日里不敢玩叶子牌的,今儿也是落梅小姐怂恿的奴婢。”
容瑾失笑,心道落梅倒是谨慎,她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夏蝉退下。
不多时,雀儿随着孙知微等人从白府回来了,她一进院子便听得厢房里的抽泣声,问过在门口守着的红袖入画二人,气愤得险些没抄家伙进门,幸而被二人拦下了。
可雀儿嘴上也不肯饶她,她昂着脖颈儿高喊:“这世上有些人最是忘恩负义,吃着人家的用着人家的不够,还想拆人家的骨头喝人家的血,这般的人连猪狗都不如,”说罢便往地上狠啐一口。
耳房里的春夏秋几个本在窃窃私语,听得这一嗓子,立即噤声不敢言语了。
次日一早,容瑾称了病,并以此为由请了大夫上门验粥。
那大夫用银针试过,粥中无毒,而后用旁的法子验了几回,发觉粥中放了些肉苁蓉,羊藿,并无毒害。
容瑾不信,又重请了仁和堂圣手黎大夫,说辞却与先前那位一般无二。
两个大夫没验出端倪,厢房里那位便嚎起来了,“姐姐,你不愿我再住在你府上,把我赶出去便是了,何苦要诬陷我!”
幸而倚梅院偏僻,少有人来,不然让人听见了还当容瑾怎么她了。
而后,红袖利索进门,把她的嘴堵上了。
鸿雁斋里,雀儿气得直跺脚,恨道:“便是她这回没往粥里下毒,往后谁说得准呢!小姐您可不能心软,把她轰出去得了!”
容瑾坐在镜台前,用枣红木梳静静梳着披在右肩的一绺乌发。
菱花镜中呈现一张若有所思的脸,渐渐的那迷蒙的眼清明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摇头笃定道:“不对,瞧昨夜那情形,粥里不该甚么都没有,肉苁蓉?肉苁蓉……”她喃喃着,将枣木梳放下,在房里踱起了步子。
“那小姐您便审问她,或交给太太也成,”雀儿出主意。
审是定要审的,可林府讲规矩,便是府上奴婢犯了错也难得动刑,落梅可是良家女子,她们怎可动用私刑?
而眼下除了一包首饰,再无旁的证据,落梅又不是傻子,怎会自己招了?
容瑾于是摇头道:“不成,咱们得先找证据。”
接着红袖也过来劝了,“小姐,还是把人交给太太罢,太太身边几个妈妈颇有手段,她们定能审得出来。”
红袖说到底是朱氏的人,倚梅院并无异动时,她便是容瑾的好丫鬟,一旦有风吹草动,她自然得禀报自己真正的主子。
容瑾摆手说不忙,“先拘着罢,把她房里都搜一遍,连床底下也不能放过,至于她,给水不给饭,先饿上几顿,不过,此事对外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容瑾目光坚定,看向红袖和雀儿。
雀儿重重颔首,红袖则略略错开了眼,说明白了,而后二人便去向其他几个婢子传达了容瑾的意思。
其实,容瑾暂不声张此事是怕背后之人有所察觉。
是谁给了落梅那包首饰,指使她来暗害自己?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不是陈姨娘便是李氏,因着府中她只与这二人结了仇,可并无证据的情形下她能扳得倒二人么?绝不能,把人交给太太,太太便一定能找出证据么?
只怕人才送过去,立即陈姨娘便去万寿堂给老太太吹风,一时半会儿又查不出什么,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是以,此事得先捂着。
不过,容瑾这番想头雀儿却猜不透,只道容瑾还念姐妹情谊不肯将此事闹大。
接着,红袖和雀儿齐心协力将落梅绑在床头,用抹布塞了她的口,除喝水如厕外一概不松绑。
至于她屋里,除了那包首饰,再无搜出其他。
红袖问她这首饰哪儿来的,她也嘴硬说是徐母给她傍身的东西。
雀儿最是急性子,当下一个耳光甩下去,恨道:“这么些年了,你这爱说谎坑小姐的性子一点没变,你把人当人是傻子呢?当日你死乞白咧上府打秋风时,不过背了个包袱,里头就两件粗布衣裳,你当我没瞧见?”说罢雀儿竟搬了个杌子坐在她面前,将这些年容瑾在徐家受的委屈,和落梅撒的谎又念叨了一遍,听得落梅一双眼鼓起,恨不能吃了雀儿。
而容瑾,她深知以落梅那倔强性子,眼下审不出什么,便当院里没这个人,先饿她几日再说。
平日里请安、用饭仍照常,无人晓得倚梅院里闹了这么一出。
却说林潜这几日是忙得脚不沾地,几乎住在了督察院,除了料理公务,便是在查当年那案子的卷宗,或是与此案有牵涉的官员晤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便得召陈姨娘入书房一通训斥,斥她背着他以他的名义贿赂官员,将他、将林家拖下水。
每回陈姨娘被训斥完都得伤心一整日,再去看看被抽得半死不活的儿子,她又不免落一番泪。
如此,她也无心力再管其他,见着倚梅院里风平浪静,便想当然以为当夜府里大乱,落梅胆子小并未依计划行事。
而李氏,当日在白府婚宴上听闻官差围府,她暗怕官差是来拿自己和林仲的。那时孙知微要回府,她便拦了孙知微,说要以大局为重,别搅了容清的婚事,可其实只有她自己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思。
是而,回府之后听闻官差是为陈姨娘庄子上的案子来的,她又很是幸灾乐祸了一番,不过明面上还是得装作很难过的样子,时时过锁春居安慰陈姨娘,自然,朱氏那头也还得巴结着。
终于三日后,李氏主动提起她们的谋划,“上回府中大乱,秦家大郎见情形不妙,连夜回了府,你那头又如何?”
说起这个,陈姨娘嗤之以鼻,嘲笑道:“那秦家大郎枉为男子,竟是个没胆的,哼!也好,当日京兆府尹过府,我直觉会出事,想遣人通知二人计划暂搁置,却没来得及,不成想不必我通知,他们一个也没敢作为,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李氏听这话的意思是落梅那儿也没事,她心下大安,舒了口气道:“胆子小些也是好的,这不误打误撞的都平安无事么?眼下风波过了,秦家大郎又有意……”
“真是个色坯子!”陈姨娘照地啐了一口,而后别有意味地看向李氏,二人相视一眼,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而容瑾那头,四下请了好些大夫也没验出个所以然,粥却快要馊了,容瑾不得不吩咐将那粥放冰窖里冷藏。
既如此,便只得从落梅的那堆首饰入手了,可不能大张旗鼓地查,难于查找不说,便是查得是陈姨娘或李氏收买落梅的,她们也大可说是赠与的,说到底,还是得查那粥里的猫腻。
一时间,陷入僵局。
眼看着已过了六日,落梅也饿得连话也说不出,只能僵直地躺在床上,阖着双目,无论红袖和雀儿如何问话,她一概不回应。
容瑾有一回去看她,见她平躺在床上时,鹅黄色的纱裙贴着肚皮,那肚子是深深凹陷下去的,她看得心里一抽抽,便蹲在床前温声道:“落梅,都说了罢,那包首饰是谁给你的,她们让你做甚么事儿,当日那碗粥,你究竟动了甚么手脚!”
双眼睁开一道细缝儿,就那么倔强地瞧着容瑾。
“说了你便能进点心了,”容瑾说着,从矮斗柜上端了一碟桂花酥。
落梅仍是倔强地盯着她。
容瑾看着这个同一屋檐下十几年,还尚未及笄的妹妹,心终究还是软了。
似是突然下定某种决心,她放下青黄釉开片瓷碟,站起身吩咐道:“红袖,让厨下做些鸡丝粥来,给她喝罢。”
“小姐?”雀儿瞪大了眼。
红袖也面露诧异,不过她并未多言,却步出去办差了。
容瑾想着,也许那粥真是自己误会了罢,至于落梅收的首饰,兴许是府里哪位主子因怜惜而赠与她的,至于幕后想害她的人,哼!她这么皮实的,谁还能真害了她不成?况且她出嫁应当也就在这一两年间了,想害也害不着了。
如此一想,容瑾心里舒坦多了。
“待你修养好了,我便将你送回徐家巷去,以往的事一概不究了,只不过我为你寻的亲,也就作罢了,往后全你自己怎么走,全凭你自个儿的造化,”容瑾侧头瞧落梅一眼,立即撩帘走出了厢房……
然而容瑾一出屋子,立即有夏蝉来报:“小姐,方才秋昙过来,请您去春晖堂一趟,说是要……要带上落梅小姐。”
带落梅去春晖堂?
难道是消息泄露出去了,是谁说出去的,容瑾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正从厨下走来的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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