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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寻人


沈阔的眼皮子毫无征兆地急跳起来,他直觉容瑾是出了事,于是忙去寺门外喊家丁进来搜寻,而沈世坤则由小沙弥引着去寻执事了,不到一刻钟,寺门关闭,沈家家丁和僧众在寺内搜查。老太太和钟氏则在佛祖面前又是赔罪又是求保佑。

可阖寺出动,整整寻了半个时辰,也没寻着人。

寺门重新开启,人流潮水般退出去,沈阔漫无目的地行在甬道里,不知该往哪儿去,他烦躁地对着那墙壁重重捶了一拳,立时指背便破了皮,鲜血顺着指节汩汩往下流……

随后,众人立即坐马车回了府,沈阔中途去报官,今儿风太大了,马车行得极慢,他于是半道上雇了匹马,飞奔去了衙门。

左佥都御史的女儿,沈家的二夫人失踪了,谁敢怠慢?立即衙门派出了人手,在扬州各处搜寻。

出城的人排起了长队,所过之人必须一一排查,然而即便如此,到了黄昏时分,仍然一无所获。

沈阔正坐在正房里,一杯接一杯地斟茶,思虑这这些日子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思来想去也只有何鲁两家了,可他们如今被抄了家,一家子围着喝粥呢,哪有银子雇人劫掠容瑾,可若不是他,又还有谁呢?

还有谁能干出这么阴险的事儿?难道那日自己赢了江流五千两银子被他记恨上了?不该呀,他看江流输得太惨还还回了三千两,他不至于如此小器罢?

而容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不可能与谁结仇,至于绑架求财就更不应当了,容瑾可是沈家的二太太,老爹还是京官,谁有这么大胆子?

“二爷……二爷?”

听见有人唤自己,沈阔猛地一抬眼,便见秋纹端着红漆雕花的托盘,里头一个青花瓷瓶和一卷白绸布。

“二爷,瞧瞧您这手,怎的弄成这副样子,”她眼中有痛惜之意,立即将他的拿过去,轻手轻脚地敷药包扎,还一面劝慰道:“二爷您莫要心急,太太吉人天相,不会有事,依奴婢看,指不定明儿一早便把人送回来了呢!毕竟是沈家的二太太,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动一根手指头?”

“但愿那人识相些,把人送回来,不然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说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被子里都是容瑾的味道,可她人却不知身在何方,冬夜寒凉,也不知她冷不冷。

想着想着一颗心便更煎熬了,如此煎熬到凌晨,他迷瞪了会子,忽梦见自己晨起推开沈家大门,便见大门口容瑾的尸身,她的衣衫破烂不堪,脸上脖颈上血迹斑斑。

他从梦中惊醒过来,立即下床走出院子去开大门……

幸好幸好,没有尸体!

老太太也一夜未眠,由谭妈妈陪着说了半夜的话,她感叹着:“瑾丫头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心又善,崇明也喜欢,多好的孩子,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瞎了眼的要害她,我那时就该紧紧拉着她的手,让她跟在我身边儿的,唉,怎的我那时就没拉住她的手呢!她若出了甚么事儿,我可如何向亲家交代,如何向崇明交代呀!”

谭妈妈劝她,“老太太,这怎是您的错儿呢,那时人人手忙脚乱,自顾不暇,总有疏漏。”

老太太竟老泪纵横,大喊造孽,接着又说近来的种种不顺,譬如盐商被查、沈度出走,而后便叹起了运道。

其实老太太和谭妈妈都刻意回避了一件事,那便是容瑾被贼人掳去,若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谭妈妈忽而想到另一件事,煞有介事道:“依老奴看,那惊马兴许都是贼人弄出来的,为的便是浑水摸鱼,可见提早便预备好了的,既如此,他是如何得知二太太要陪老太太您去静安寺,且连日子都算计好了?”

老太太握着扶手的手一紧,确实如此,且老太太前儿才定下的日子,只有亲近的几个人才知晓,那此事是如何透给歹人的?是亲近的儿子儿媳还是奴婢?

“查!给我好好地查!”老太太将拐杖往青砖地上重重一叩。

……

上半晌沈阔去了一趟衙门,偷偷送了一千两银子给下头官差们,因着事儿来得太急,尚未挂出悬赏令,而没银子他们办事也不尽心,只得他自己贴银子了。

如此,他还觉不够,立即传了几个酒肉朋友来见。

这些人中有认得扬州城内的小偷劫匪的,还有与城外山上的土匪头子有交情的,总之,一共四个人,沈阔请他们上杜康酒楼喝了一顿酒,请他们去打听消息了。

如此他这才稍稍安心,脑子里那根弦松了,他便倒在雅间的塌上补起了觉,小憩了会子,忽在睡梦中听见楼下嘈杂。

他不耐地掀了被子起身,“咚咚咚”下楼,还在楼道里便听得几句吵嚷。

“昨儿静安寺出事儿了,你们可知道?”

“听说沈家二太太教贼人掳去,下落不明,不然今早上大街上怎会到处是捕快?”

“哟,甚么人啊?连沈家的二太太都敢劫?为了点儿银子把命搭上,值么?”

“啧啧啧,怎么不值?你没瞧见沈家二太太那小模样,前几日就在这酒楼,我瞧见了,要能让我睡一回,死了也值!”

只听“砰”的一声,一白瓷酒杯精准无误地砸中了那酒客的额角,顿时鲜血汩汩而出。

“哪个王八羔子敢——”那酒客捂着额角,朝沈阔望过去,他神色一愣,后半截话生生吞了回去。

酒楼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聚在沈阔脸上。

沈阔袍子一撩,朝那人缓缓走过去,直把人看得低下脑袋,不敢言声儿了。

沈阔知道这些粗人口没遮拦,酒桌上就喜欢说些荤话,较不得真,尤其人家还是客,可他今儿就得借着这人,遏住流言蜚语。

他递了个帕子给那酒客,目光却扫了眼众人,向众人拱手道:“承蒙诸位抬爱,看得上我这小酒楼,愿意常来光顾生意。昨儿我妻子失踪一事想必大家伙儿都听闻了,如今我正是心急如焚之时,可竟有人在我的酒楼里吃着酒,还编排我妻子,这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厚道了?”

有些事儿没挑明,大家就当个玩笑话听听,可人家丈夫都挑明了,那些腌臜话便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应当被指责的。

立即有人和道:“不错不错,有些人吃了几两酒便醉了,屁话一箩筐,就是欠揍!”

沈家虽退出盐业了,可在扬州的威望不容小觑,一时间众人都附和起来,那酒客连脸都不敢捂了,立即斟了三杯酒向沈阔赔罪。

沈阔领了他的情,而后高声对众人道:“今儿这顿我请了,诸位若是有谁瞧见我太太了,记得来告诉我!”沈阔说罢向众人敬了一杯酒。

众人哪有不应的。

于是方才还说着沈家二太太恐怕遭歹徒玷污的酒客们,纷纷改口说起了沈阔护妻真汉子,掳人的歹徒丧尽天良,无知无畏等语。

沈阔很满意,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往外去了,忽的掌柜跟了出来,附耳将上回江流吃醉酒戏弄容瑾,容瑾扇他一耳光的事说了。

“你为何不早说?”沈阔恨得牙槽紧咬,而后,他立即钻进马车里,去寻方才那几位帮着寻人的朋友去了。

那边厢,容瑾睡了一整日,眼下才悠悠转醒,不过醒了同没醒没两样,眼睛被蒙着,口里还塞着块布,想要活动活动手脚却动弹不得丝毫,想来是被绑在椅子上了。

她呜呜呜地叫了几声,忽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接着是极轻极轻的脚步声过来,“姐姐,我来给你喂饭的,待会儿我把布拿开了,你可不能乱叫哦,若是让他们听见了,连饭汤也不给您你喝,你就只能饿肚子了。”

这是个清脆的女声,听着应当不过十三四岁年纪。

接着,口中的布被扯了开去,容瑾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立即一口清汤便灌了进来,她不得不住了口。

外头几个大汉见人醒了,忽的骚动起来。

“那小娘们儿生得真不错,比窑子里的姑娘身段还细呢!要不,咱们哥儿几个先……”

“呸,你小子脑子锈了?为了裤裆里那点事儿连命都不要?沈家的二太太,江三爷要的人,回头少一根头发,你那二两肉给你割了你信不信?”

“我……我不就随口一说么?”

……

听这声口就是一起子糙老爷们儿,且还知道她是沈家二太太,可见不是浑水摸鱼,而是有预谋的就绑她一个。

可那些人说江三爷要她,谁是江三爷?

忽的灵光一闪,容瑾想起来了,她认得的姓江的只有江流了,且还是前几日她才给过一耳光的,今儿这就要报复回来了么?

明的他不占理,这就来暗的?他一个通判的儿子,同绑匪有勾结,那离死期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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