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李氏
没过两日,朱氏果真回朱家求她老爹去了,随后又从公中支出去几笔银子。
陈姨娘一直盯着春晖堂的动静,见朱氏这几日都不在府中,且每回出门必要支银子,她渐渐的也坐不住,心头惴惴不安,总觉要出大事。
可她一个出不了场面的姨娘能做什么呢?只能干着急,后头又去万寿堂问老太太。老太太也不晓得朱氏在做些什么,只听说她去了御史大人府上拜访。
“银子都使出去了,哪有不帮着办事的道理,不必慌张,”老太太淡声劝慰,实则忧心不已。
“如此便好了,若能提早把筝儿的婚事办了便更好,也能……冲冲喜不是,”陈姨娘一双巧手为老太太捏肩,笑得讨好。
陈姨娘到底不是那擅于讨巧卖乖的人,不自然的笑声在老太太耳畔一个回转,老太太听得很尴尬。
她抬手制止陈姨娘,“也就是在我这儿,若在她面前,能骂你个狗血喷头,如今她家里家外的操持,恨不能把一日掰成两日用,你却只想着筝儿的婚事,悠之平日里可待你不薄啊!”
陈姨娘倏地起身,转到老太太面前,拍着自己的胸脯道:“姑母,老祖宗!您知道妾身不是这样的人,妾身……妾身也急得很,只是,妾身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姨娘,也不知事情原委,如何帮得上老爷?便只能忧心忧心儿女的婚事了。”
“想帮忙?眼下正有个机会,明日你们齐到我万寿堂来,带着银票,到时可别又推脱!”老太太微掀眼皮子,看向手足无措的陈姨娘。
小商户人家出来的重利轻情,便是老太太也不例外,若不是出事的是自己儿子,她也会同陈姨娘一般,所以她理解,她并不怪陈姨娘。
而尽心尽力张罗的朱氏,老太太也是感激的,却又是嫉妒的,人呐,就是这么回事儿!
陈姨娘从万寿堂出来时行得极快,帕子一甩一甩,还不住冷哼,压着声嘀咕:“不就是银子么?哼!偌大一个林府,还让我一个妾室来出银子不成?”
府里既有陈姨娘这样嘴上说着担忧,实则一毛不想拔的,也有孙知微这般识大体的。
掌灯时分,孙知微端了一盅金银花紫花地丁汤上春晖堂,这是她亲自下厨,熬了一个半时辰才熬好的,眼下正热气腾腾。
她舀了一碗呈给朱氏,“太太,您这些日子操劳了,这汤清热解毒又养颜,您用一些罢。”
朱氏正坐在镜台前,抚着自己眼角的几丝细纹,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朱氏,听了这话,眸光一闪,立即接过汤来。
汤呈浅紫色,金银花和紫花地丁已滤过了,汤面上漂着两颗饱满的红枣。
朱氏舀一勺入口,咂摸片刻,有金银花的芬芳和红糖味弥漫开来,她颔首道:“吃着不错,”而后又连着舀了几口才继续道:“则哥儿近来如何,老爷的事儿你可告诉他了?”
“媳妇怕扰了夫君读书,便什么也没说。”
“好,没说便好,这孩子忧郁多思,教他晓得了又得耽误课业,况且他爹的事他帮不上忙,知道了也无用。”
朱氏没叫孙知微坐,她便一直站着,“太太,听闻公公在扬州遇到了些麻烦,若有用得着我娘家的地方,您直开口便是了,若是银子不够,我那嫁妆——”
“嫁妆?”朱氏猝然打断孙知微,定定望着她道:“我林家还没沦落到要用儿媳妇嫁妆的地步!可是陈姨娘的人在你耳边嘀咕了什么?你面皮儿薄,轻易便教那些厚脸皮的拾掇了。今后你只记住,对老太太和陈姨娘,因着是你的长辈,面上敬一敬便是了,她们说的话你一个字也别往耳朵里去!”
言下之意便是:你是我儿媳妇,自是要听我的。
“是,”孙知微颔首。这些日子她见朱氏一直敬着老太太,也不与陈姨娘置气,是而看不出她的态度,有今儿这句话,她心里有底了。
而朱氏,也是因着孙知微主动为家里分忧解难,可见是个识大体的,又看她这些日子本本分分,这才把她当自己人,提点了几句。
正在此时,孙妈妈撩了檀木珠帘子,进门来禀:“二太太过来了。”
孙知微于是识趣地告退下去,一出门,便撞见满面假笑的李氏,二人寒暄了两句。
李氏说话嗓门大,笑声更是震天,听得屋内的朱氏心里烦躁,是而待她进了门,便没有好颜色对她。
李氏进门时仍掖着帕子咯咯笑,“正则媳妇儿啊,同容清生得真像,果然是要进一家门……”忽望见李氏端端坐在八仙桌旁,捧着个青花瓷碗专心致志用地丁汤,她只得尴尬地咳了声,坐过去,“听闻嫂子这两日身子不适?请安时也没见着您。”
朱氏放下碗,用梨花白丝帕轻摁了摁嘴角,淡淡看向她,“年前你撺掇着二弟做了什么事?怎的刑部遣人来寻二弟问话?”
开门见山,李氏措手不及,笑意都僵在脸上,她略低下脑袋,装傻道:“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爷教人给参了,折子里说他指使二弟替谭主事伪造文书,把私盐掩作公盐在河南道上流通,还说收了那谭主事一千两银子,横竖这一千两我是没见着,”朱氏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嘲讽,看得李氏窘迫不已。
李氏也知自己瞒不住,便嗫嚅着:“确有此事,不不不……是旁人借此诬陷大哥,大哥并不知情,是我家那个…...”李氏抬起一双委屈巴巴的眼,帕子一抽便摁起了眼角,连连哀叹道:“是他财迷心窍,我那时还劝呢,为了一千两不值当,万一让人抓着把柄,再把帽子扣在大哥头上,可不得了!如此好说歹说他才罢了,把那一千两也还了回去。”
朱氏冷眼瞧着她演戏,并不言语,只又端起青花瓷碗,一口一口喝起汤来。
林仲虽贪财,可不傻,案子都捅出来了他还来伪造文书,这不是自个儿往枪口上撞么?所以是李氏在推卸责任。
其实正如姑太太所说,收钱办事的是李氏,把银子退回去的才是二弟林仲。
不过朱氏强压着对李氏的蔑视,不拆穿她,毕竟李氏怕她敬她,趁手时还能用她一用,且妯娌两个闹翻了林潜和林仲两兄弟也为难。
不过若不给她个大教训,李氏这人必定好了伤疤忘了疼,下回还敢这么胆大包天。
“二弟这人,你得好好说说他!”朱氏佯怒。
“是是是,”李氏连连颔首道:“我会说他的,他一个小小户部主事,总给大哥惹麻烦,真是……唉,大嫂您宽宏。”
“不过此事虽然没成,却也是个麻烦,要把那些弹劾老爷的折子压下来,没有个二三万两的办不成,明早万寿堂有示下,各房凑些银子出来救急。”
“啊?”李氏忽的抬起眼,声音陡然拔高了,“公中难道连二三万两银子也拿不出了?”
“这几年收成不好你是知道的,铺子上也有好些没收回来的银子,且正则成婚前修葺园子用了不少,你不还说西苑太小,要往西扩建,所以把旁边的宁府都拆了,这也是要银子的,”朱氏不紧不慢地道。
“这……这……”李面色万分为难,望着朱氏,本想说捞你家正则和为他办昏礼,不是用了更多么?
然而这些年她习惯了向李氏低头,而林潜被弹劾似乎也是因她遭的殃,她于是声音渐低下去,咬着牙颔首道:“应当的,一家人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应当的……”
朱氏看得直想笑,好不容易才忍住。
这些日子未免府中人心惶惶,朱氏一直没将林潜捎信回府一事公开来说,是以除她自个儿、容清及老太太外,其余人也只是捕风捉影听说了些许。
容瑾这几日中了暑在凉席上躺着,好几日没出房门,忽听见这消息,忙去了墨韵堂寻容清。
容清不明白官场上的道道,又想起太太为此事昏倒,便将此事夸大了告诉容瑾,说有人诬陷林潜,朝中弹劾他的折子堆积如山,连圣上也听信谗言不信任他云云。
容瑾听得眉头愈蹙愈深,连额上都皱起了深深的纹路,她忽的站起身踱起了步子,叹道:“该不会……该不会要革职查办了爹爹罢?”
“这我也不晓得,横竖是要使许多银子的,这几日太太已从账房支了好些,连个响也没听见,明儿万寿堂祖母发话,阖家凑银子救人!”容清忧心忡忡道。
容瑾听得后背一层细栗漫上来,心道林家家底不薄,十几万两总能拿出来罢,竟到了要各房凑银子的地步,难道真是碰见大事了?
“我回去数数,看我那儿还剩下多少家当!”容瑾揪着帕子便急急出门,忽而迎面遇上知书来禀:“小姐,三小姐又过来了。”
“不见,说了多少回了,不见!”容清把个茶盏往红木几上重重一顿,一脸不耐。
容瑾回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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