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使计
容瑾往他手背上一拍,“好好躺着!”
沈阔双手交放托着下巴,乖巧得不像话。
容瑾看了直想笑,替他把被子掖好,问道:“方才秋纹禀报说祖母要打你,我真真吓惨了,老太太这般爱护你,若连她都要打你,那你爹更得打死你,不过,方才怎的不见祖母?”
“老爹昨夜把来龙去脉同祖母说了,祖母今儿是陪着演了场戏,装晕过去了。今晨那两个老狐狸拿着契书过来收盐场,可我真没想到他们竟说要来府上看看,不然这两鞭子不必挨的,”沈阔耸了耸肩,又轻嘶一声,软软趴下了。
“其实也不必真打,”容瑾看着他那张仍煞白的脸,不由嘀咕。
“不打不成,姐姐你不晓得生意人有多狡猾,就连我爹也是,老狐狸一个,他们原只付订金,若看出端倪,尾款就不必想了,况且我听说他们也知道了些风声,这戏若演得不真,他们便会去查,刨根问底地查。”
容瑾眉心一跳,急声问;“连他们都听见风声,那离颁布政令恐怕也没几个月了,如此……如此,咱们更得加紧着把剩下的盐场都卖出去,可何鲁两家还会买么?”
自然不会,何鲁两家在观望,政令颁布前,他们不会有任何动作,可底下那些小盐商便不一样了,把盐场拆开了卖给他们,沈家便能全身而退。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红袖的禀报:“主子,苏二小姐带了上好的金疮药,在外求见。”
容瑾眼神玩味,瞥了沈阔一眼。
沈阔不耐道:“不见!”
“就说二爷昏迷着,不见客,”容瑾忖了忖,又添补道:“让秋纹去说。”
容瑾听沈阔说秋纹近来愈发泼辣了,尤其是对苏二小姐,便想着让她去会会。
果然,秋纹甩着帕子走过去,拿捏着架势对苏潼道:“苏二小姐虽与我家二爷说过几句话,可算不得密友,又不是亲戚,您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巴巴地来送药,我们园子里这么些奴婢,看见了免不了猜想,回头风言风语流传出去,有损您的闺阁名声,还请二小姐您自重,”说罢她一个蹲身,便要走。
苏潼虽是小门户的小姐,可还从未被个奴婢三番四次地怼,她讽笑一声,“提醒的正是,奴婢们都是些贱骨头,最好嚼舌根随意编排人,更有那托大拿乔充主子的,我确实不该把话柄落在她们手上。”
秋纹跟了老太太几年,府中奴婢同她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就连邱姨娘也不敢当面阴阳怪气,她是个兜不住脾气的,当即便冷哼了声:“苏二小姐睁大眼睛瞧瞧,这是在沈府,沈家的奴婢怎么嚼舌根用得着您来管?您是谁呀,还给我们二爷送金疮药,啧啧啧,当沈家用不起金疮药呢要您巴巴地送过来?奴婢虽是伺候人的,可也要脸,不像有些小门户出来的,端着小姐的架子,专干些没脸没皮下贱人干的事儿。”
秋纹这音调着实不小,离得稍近些的奴婢都听见了,低着头忍笑,还有个胆大好事故意道:“秋纹姐姐,您口下留情,人家好歹是邱姨娘的亲戚,指不定是替邱姨娘送的呢!”
这话引来一阵哄笑,在浅云居里,邱姨娘就是个笑话。
秋纹嗬了声,掌不住笑道:“那更不能用了,谁知道是金疮药还是鹤顶红呢!”
众人笑得更欢了。
苏潼脸憋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冷冷扫了众人一眼,袖子一甩,踅身走出了院子。
身后的笑声更大了,她一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口,恨恨地想:笑罢笑罢,有你们哭的时候,他日我入了浅云居,先把你们几个收拾了。
因着当初沈阔同她说过几句话,在饭桌上也向老太太承认与她谈得来,她便觉沈阔对她是有好感的,近来冷淡了,定是因着容瑾和他身边那杀千刀的秋纹。
弄玉小筑里,邱姨娘烫了一壶梅子酒,正欢天喜地地与她奶母谈天。
“果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竟能干出卖盐场的蠢事,我原以为此番兴儿被打压,要翻身还不知得到何年何月,没成想那一个自己送上门来了,还跌了个更狠的,呵呵呵,真是老天有眼啊!回头老爷还得重用我的兴儿!”邱姨娘伏在红木几上,笑得合不拢嘴。
刘妈妈也陪着笑,将邱姨娘手边的酒盏放远些,待邱姨娘笑够了才斟字酌句地道:“这……也不定是好事,近半数的盐场卖出去了,何老爷必不肯再卖回来了,那往后沈家贩盐的营生同酒楼赌坊不就对半分了么?哪怕老爷让大爷掌盐事,两兄弟也就半斤八两,谁也压不倒谁了。”
邱姨娘霍地直起身子,满头珠翠跟着簌簌轻响,她如梦初醒般,“我怎的没想到,原来沈崇明他打的这个算盘啊!方才我就该劝世坤把他往死里打!怎的不打死他呢!”邱姨娘说着,抓起那个特地挪远了的杯盏往地上一砸,“嘭”的一声把刘妈妈唬了一跳。
正在此时,萍儿进门来禀:“娘子,苏二小姐求见。”
“又来了又来了!”邱姨娘把那粉彩九桃纹注子里的酒壶也提起来往地上一砸,“让她等着!”
刘妈妈忙起身过来,拍着她的手劝慰,“姨娘您莫心急,心急办不成事儿,先喝口茶定一定心气,”说罢便斟了杯清茶递上去,随后蹲下身拾捡碎瓷片。
“这苏家二小姐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就不该把她招惹进门,如今好了,骑虎难下了,我前些日子伏低做小几乎磨破嘴皮子才说得老太太和老爷同意纳她给沈崇明做妾,人家府上纳妾都是长辈说了算,偏咱们府上不一样,那小夫妻生生拒了此事,这可如何是好?”邱姨娘撑着脑袋,把茶盏搁在一边。
刘妈妈看了她一眼,本想说你瞧罢,当初奴婢便劝您此事行不通,果然白费力气了罢?人家是人家,咱们家二爷是个忤逆的,二太太家世又高,还得长辈喜欢,谁敢强按头让二爷纳妾?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邱姨娘在气头上,刘妈妈自不会说这话给她添堵,而是道:“实在不成,便用老奴那法子罢。”
邱姨娘看她一眼,长长叹息一声:“也只能这么着了,”说罢便起身往明间儿去……
因着有把柄捏在苏潼手上,邱姨娘不得不对她笑脸相迎,问道:“怎的了,脸色这般难看?”
苏潼起身向她行礼,冷着一张脸道:“我姐姐不愿做妾,您让我劝她,我劝了,还在我爹爹和母亲面前说了你们许多好话,那件事依着您的意思也瞒着他们,可到我求您帮忙的时候,怎的却没个响动呢?”
邱姨娘暗咬后牙槽,强忍着不悦道:“该帮你的我都帮了,老太太和老爷跟前我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可没用啊!”
“那怎么办?”苏潼急得直揪帕子,
“有个法子,就不知你敢不敢用了,”邱姨娘说着,走近她附耳说了一通。
邱姨娘告诉她,最好的法子便是生米煮成熟饭。
而后邱姨娘便将一早准备好的媚药给了她,让她瞅准机会用在沈阔身上。到时邱姨娘会把此事闹到沈世坤面前,沈世坤是个正人君子,定会强逼沈阔纳妾。虽说手段腌臜了些,可腌臜的是沈阔,做错事的也是沈阔,她并无妨碍。
苏潼先是犹豫,思量再三,到底同意了。
而后,她便小心翼翼揣着那青玉瓶子回了住处,又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放在枕头下,就等着哪一日沈阔背上的伤好了,她可大显身手。
然而苏潼还是太嫩了,只身一人在沈家,还敢玩火,最后只能自焚。
这法子是刘妈妈教给邱姨娘的,她向邱姨娘分析了苏潼留在沈家的弊端:那姑娘心大得很,她拿住了大爷觊觎弟妹的把柄,回头做了二爷的妾,必定着手对付二太太,她一人如何对付?定会再用这把柄来要挟您,您便只能为她驱使,往后的日子才难过呢,如此,还不如想法子甩脱了这狗皮膏药。
邱姨娘也觉她说的有理,前几日便着手准备起来了。
次日,外院的奴婢知了洒扫厢房时,苏潼自己从苏家带来的婢子采月提醒道:“你扫地便扫地,可不能动我们姑娘的东西,”说罢还故意把已叠好的被褥压压实。
知了正是容瑾遣来监视苏潼的,也是个伶俐人儿,随后便从枕头下寻到那青玉瓶子,交给了容瑾。
容瑾接过那瓶子,拔开塞子嗅了嗅,没什么味儿,她于是问起知了是如何发现的。听闻是苏潼的贴身奴婢露了马脚,容瑾不由纳罕。
正在此时,庄大夫过来了,他只是接过瓶子嗅了嗅便肃道:“这是极烈的媚药,二太太何处得来的?”
容瑾一听,气得牙齿打颤。媚药给谁用不言自明,她原以为那苏家二小姐只是不自量力向沈阔献媚罢了,不成想她竟胆大至此,连自己的名声也不顾,既如此,她不要名声,容瑾也就不必顾她的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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