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无耻
容瑾陪着干笑两声,道:“姐姐过奖了,快吃茶,吃茶,”说罢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心道自己有银子了恐怕也逃不了干活儿的命。
“妹妹,”容清要求人办事时绝不做谄媚之态,愈难为情,说起话来愈真挚沉稳,“你先前绣的帕子都叫太太给缴收了,所以我想妹妹再给我和三妹各绣一方,自然也不会让你白绣,你待会儿去我的墨韵堂看看,首饰衣裳都随你挑!”
“这个……”容瑾面有为难,一双手轻轻摩挲着貔貅手炉,指尖是厚重的砂砾样的质感。
其实她这儿还有两方没来得及拿出去的帕子,给容清也无妨,可有些要求若答应得太干脆,今后什么事儿都会找上门,况且就容瑾对这几个姐姐的了解,今儿二姐姐三姐姐要了帕子,明儿大姐姐见了指定要。
于是她故作难为情道:“二姐,这大冬天的绣花指头都得冻麻了,还费眼睛——”
“得了罢!”容辞猝然打断她的话,“又不是让你白绣,你推三阻四的,不就是祖母给了些好东西,如今眼里都没我们几个姐姐了么!”
“三妹,好好吃你的茶!”容清放下杯盏,冷声斥道。
容辞嘴一撅,转了个向身子侧对容瑾。
“你三姐姐向来有话直说,妹妹你别怪她,你说得不错,这大冬天的让你绣帕子是我欠考量了,”容清脸上的笑撑不住,起身便要告辞。
容瑾忙起身送出去,温声道:“姐姐,我加紧着绣,绣两个样式简单的,成不成?”
容清面上一喜,连连颔首说好,“妹妹不必着急,慢慢绣。”
……
现如今正铎被抽了几十鞭子,正在他的萱宁斋里养着,陈姨娘每日都得去盯着,生怕那些个婢子手笨把人弄疼了。
容筝也是每去探望她哥哥一回都在心里骂容瑾一回,骂她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自己得了好处却害了她哥哥。
每回陈姨娘都得点着她的脑门斥责:“你这个脑瓜子呀,也不知像谁,怎的一点儿不开窍呢!这事儿真算起来不能怪四丫头,她出的主意是不错,只是后头的事儿谁也想不到,你别在你爹爹面前口无遮拦,不然让听见你这般编排妹妹,我也保不了你!”
容筝不服气,帕子一甩道:“我瞧她就是故意的,娘,您看眼下太太也不追究她,还以为这主意是咱们出的,她反倒置身事外了,您还说不怪她,不成,我告诉祖母和太太去,让她们晓得四妹妹的心机有多深。”
陈姨娘连气也懒得叹了,只不耐烦地甩手道:“去,快去!你快去!”
如此容筝气焰反倒消了,一步也不敢挪,娘啊娘啊地撒起娇来。
这说白了是女人之间的一点小心思,局中人谁都明白,可谁也不能说,真翻到明面上来,便贻笑大方了。
可容筝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她娘说她不如四丫头聪明?那个蠢笨样子哪里就比得过她了!
半月后,容瑾终于“绣”完了两方帕子,请过安从万寿堂出来后,便约着容清和容辞两个去了前头的抱厦。
如今已是数九寒天,今年北风尤大,在院子里呜呜叫唤,恨不能把房顶都掀了。
几人进了屋,都扎堆跑去炭盆前烤火,好一会儿才把披风解了,各自入了座。
容瑾神秘兮兮地从袖子里掏出两方粉蓝色的帕子,递给她们道:“去秋繁院怕叫旁人看见,所以就在这儿给你们罢。”
二人接过帕子,容清细看竟是绣的一群蚂蚱,针脚细密,栩栩如生,她连连颔首,赞道:“四妹妹绣的这蚂蚱真有意思!”
话音刚落,右梢间里忽而款款走出个容筝,两只手正解着大红色羽纱面白狐披风,一双丹凤眼定定望着容清手中的帕子,“旁人,谁是旁人啊?四妹妹真是偏心,绣了帕子只给她们不给我,恐是学了大哥哥罢,上回大哥也只给你送冬衣来着。”
容瑾面带羞愧,细白的手紧紧捏着帕子。只给两位姐姐绣帕子确实对大姐姐不公,如今既让她撞见了,自然得再绣一方给容筝了。于是她做出笑脸迎上去,讨好道:“大姐姐误会了,我是怕我绣的帕子入不了你的眼,若大姐也喜欢,我回头再绣一方?”
容筝轻哼了一声,绕过迎上来的容瑾往玫瑰椅边去,又瞥了眼那帕子,见绣的是几只蚂蚱,正要贬低容瑾乡下野丫头,突然左梢间里走出来个一身霞彩千色梅花长棉裙的容与,她温声道:“恰好我手头缺一方帕子,不如瑾妹妹也一并绣了罢!”
这倒霉催的,本想找个僻静处把帕子交给二人,却偏遇见了不想遇见的,还一遇遇见俩。
其实容筝和容与都是先请了安从万寿堂出来的,二人都是一出门被冻得受不住,又不想回万寿堂烤火,于是便都到了抱厦里来待着,想等日头出来了再回去,不想就撞见了容瑾等人。
“容与姐姐,如今天寒了,我再绣大姐姐那方帕子已是极难的了,若再为你绣一方,只怕要手要生疮,姐姐若帕子不够用,便让您自个儿的丫鬟给您绣罢,”容瑾温言细语的。
说罢容瑾与几个排排坐的姐姐对望一眼,容筝和容辞自顾自吃着茶果子,唯有容清含笑着替她说了句话:“容与,你就别为难四丫头了,她绣我们这两方尚且不易呢!”
容与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将自己的帕子缠在手里转了几圈,忽歪着脑袋娇声道:“我就知道,瑾妹妹不把我当自家姐妹,同是日日去向祖母请安的,祖母却偏向你们大房,现下更是连一个庶妹也看不起我了!”说着说着下颌抖了起来,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落泪了。
容与的丫头赶紧上来劝,谁知容与却是把人一推,一双泪光莹莹的眼望向容清,道:“容清姐姐,你最是公正的了,咱们俩又是正经的堂姊妹,你说,我让妹妹绣个帕子怎么了?都是自家姐妹,凭什么就不绣给我!”
容清端茶盏的手一顿,那修长瓷白的手指头都透着尴尬,究竟是端起来喝了还是放下杯子,究竟是站在庶妹一边,还是帮着正正经经嫡出的堂妹?一顶“公正”的高帽子扣下来,容清也不吭气儿了。
容瑾原正吃着茶果子,忽听得这一句,直想笑,忽的就噎住了,哼哼哧哧地咳嗽了几声。
容瑾现下真想站起来为容与鼓鼓掌,当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面说自己与容清才是正经堂姊妹,这不就是看不起她们庶出的么?一面又说什么都是自家姐妹,厚此薄彼看不起她,真是什么话都让她说了。
不过容瑾是个没靠山的,逞一时口舌之快只怕贻害无穷,她只得尽量克制着。
容瑾斟了杯茶猛灌一口,把那半口玫瑰饼咽了下去,这才道:“容与姐姐,不过是一方帕子,真没到看得起看不起的地步,只是我这些天来绣的帕子太多了,手指头都被扎了好几下,这要再绣下去,我这手非废了不可,不然下回罢,等天儿暖了我再绣一方送给你?”
“可你方才还答应了容筝姐姐呢,难道我一个嫡出的还比不过她!”
“砰”的一声,容筝将个汝窑蝉翼纹盖碗往小几上重重一顿,杯盖都被震翻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手没扶稳,可没吓着你们罢!”容筝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被唬了一跳的众人,目光忽的定在容与身上,“妹妹动不动就嫡庶嫡庶地挂在嘴边,可知除了嫡庶还有长幼、亲疏呢!论长幼,你该叫我一声姐姐,论亲疏,哼,你一个住在听风院的,还真有脸从西边院子大老远的跑来我们重霄院摆你的嫡女派头,你怕是走错地方了罢!”
容与眼睛里那点儿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瞬间收回去,渐而露出阴恻恻的神情。
果然要论怼嫡女,无人能敢得过大姐姐!
容瑾一见局势改变,深知自己一人吵不过容与,还得发动两个庶姐,于是她故意对着容辞道:“罢了罢了,三姐姐,要不就先把你那条给容与姐姐罢,你的我来日再绣。”
容辞方才听容与论嫡庶的那几句话心里也不好受,可她不像容筝似的专与嫡女做对,她自觉矮嫡女一等,从来只敢背后说说容与的坏话,当面对骂的事她可干不出来。
可眼下一听要把给自己的帕子先给容与,她也不高兴了,于是她冷笑着,起身对容瑾道:“四妹妹,你就是太大方太不计较了,上回是谁当着父亲和太太的面说你不守规矩的来着?怎么的,打了人的脸还来向人要好处呀?这不跟王寡妇一个德行么?”
汪寡妇?容筝疑惑地望着容辞,她是个一看书就头疼的,自然不知这个故事。
容瑾也顿了一下,眼珠子一溜,恍然大悟,故意接口道:“三姐姐说的是大英懿仁皇后的故事罢?”
这一下,连这故事是什么也不必说,容与便也明白了,这是在讽刺她不要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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