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被抓
次日,朱氏正预备领人将雀儿和小桌子绑过来,忽而听得锁春居里的消息,说是陈姨娘今儿把一伺候二爷的丫鬟绑了,还在药房抓了二两藏红花。
这一消息过来,可把朱氏乐坏了。那丫鬟想是怀了孽种了,既然是伺候二子正铎的,这孩子是谁的还不一目了然?
雀儿和小卓子什么时候去抓都没碍,锁春居一旦去迟了,待那丫鬟把胎落下来,她便抓不住林正铎的把柄了!
于是朱氏领着十多个婆子火急火燎地去了锁春居,锁春居外站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想拦朱氏,可朱氏听得里头一阵阵女子的呜咽声,不管不顾就要进去,她身边的孔妈妈更是个躁的,对着拦得最凶的那个一耳刮子甩过去,吼道:“反了天了!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咯,你眼前站着的是谁?林府主母的道儿你们也敢拦!”
婆子们一个个呆愣住了,都渐渐垂下脑袋退后几步让出道来……
不过里头早已听见通报,现下一碗藏红花已经灌下去,人也被扶着去次间歇息去了。所以待朱氏进门时,房里已收拾妥当,陈姨娘理了理衣襟快步走出去相迎,朝太太一福道:“太太好些年没到妹妹这儿来了,今儿怎的有空来喝茶?”
朱氏放缓步子走过去,淡淡道:“也别跟我打哑谜了,听说正铎房里一个丫头被你绑过来了?”一道说一道走,径自撩帘进了内室。
屋里烧着炭火,暖意融融,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混杂着四季海棠的香味儿扑面而来。朱氏大蹙眉头,抬起帕子捂住嘴,眼扫了一圈儿,只见几个丫鬟敛目垂首侍立,一切如常。
陈姨娘只能暗里咬牙切齿,但嘴上却恭恭敬敬,“那丫鬟偷了二郎一方澄泥砚卖了二十两银子教妹妹逮着了,是以绑了来训几句。”
朱氏再往里屋去,左看看右瞧瞧,并未发觉藏人,可方才在院门外她还听见哭声了!所以人一定还在这院子里。
她突然回过头去,一双微微上挑的眼冷然盯着陈姨娘道:“可我听闻你那丫鬟巧儿去济世堂抓了二两藏红花呢!”
陈姨娘身形一震,面色刷白。
“你尽可以说她偷了东西,可我会好好儿查,若是让我查到了,你——”
陈姨娘忽而截断她的话,“太太,妹妹便把话都说明白了罢,其实是那小蹄子背着她主子与外院的小厮私相授受,这不,孩子都怀上了,妹妹顾忌她的名节,方才便没敢同太太说实话,”说罢她一挥手命令道:“把人带上来!”
朱氏的话被打断,脸色愈发难看,然而现下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立即有两个婆子支着个瘦弱的小丫鬟进来了。那丫鬟穿着草绿色夹袄,脑袋耷拉着,浑身软趴趴的,两个婆子将人放在朱氏脚下,她便一滩软泥似的趴下去,想跪也跪不起来,只是捂着肚子蜷缩着,大口大口地喘气。
朱氏定睛一看,那草绿色袄子的腚部有个指甲盖大小的血斑,朱氏唬了一跳,幸而孔妈妈托住她的手肘将她扶稳了。
“你把孩子打了?”朱氏颤声质问陈姨娘。
“如此孽种自然不能留着!”陈姨娘一字一句道。
那丫鬟身形一震,终于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混沌的哭声里断断续续散落着几句话:“是奴婢自轻自贱,奴婢不该与那马夫通奸,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与福贵行苟且之事……”
这下把朱氏也整蒙了,她原以为这丫鬟是被林正铎搞大了肚子,闹了半日却是外院的一个马夫,究竟是不是呢?若真是,那这一趟白来了,若是她有意隐瞒……
“把这丫头带到春晖堂里去,我有话要问!”朱氏一挥手。
“姐姐,这就不必了罢。”
朱氏瞟她一眼,一言不发往外去了,孔妈妈则着人将这丫鬟扶出去。
陈姨娘想拦,但她知道自个儿拦不住,只得含笑着送人出去,待人走后一张脸便垮下来,立即吩咐巧儿将二爷房里所有知道此事的丫鬟都叫过来。
其实这丫鬟怀的确实是二爷正铎的种,可正铎功名未就,正妻未娶,忽而把个房里的丫鬟弄大了肚子,这丫鬟还不是通房,只是个屋外侍弄花草的二等。
林潜本就嫌这儿子正事不成光会赌钱狎伎,再弄出这么个事儿必定愈加不看重他。而且,正铎是个庶子,要配高门贵女本就不易了,若让姑娘家知道他未娶妻先有妾,还有了个儿子,谁愿意嫁过来?况且这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做派!
于是陈姨娘不得不狠下心打了胎,还允诺那丫鬟莲儿给她一大笔银子并将她的身契归还,只要她愿按照自己教的话说。
那莲儿也不是个傻的,原先孩子在时想着母凭子贵能抬姨娘,现下孩子一去她知道陈姨娘容不下她了。即便她向太太告发再求太太将自己抬了姨娘,今后在府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毕竟她男人是二爷,二爷的正经亲娘是陈姨娘,自己的身契还在陈姨娘手里攥着呢!
是以,药效过了,那两个月的胎儿落下来之后,无论孔妈妈如何威逼利诱,莲儿也坚决按陈姨娘教的话说,说自己的姘头是马夫福贵。
朱氏仍是不信,便让孔妈妈去查那马夫,可他不过是个长工,上月已经离了林府回老家去了,如此反而更加重了朱氏的疑心。可也没旁的法子,朱氏只能让命孔妈妈严家审问,务必问出实话。
这件事儿一下耽搁了她三日的功夫,到了第四日她才有心思去料理小卓子和雀儿密会一事。
她索性借着莲儿与马夫私相授受的由头整顿内外院,将那些个偷鸡摸狗形迹可疑的小厮丫鬟们抓过来一个个审问。
事儿来得太急,雀儿压根没听见风声,当日在如意门上与小卓子交易绣品时便被抓了个正着!
而后便有人去倚梅院禀报了容瑾,容瑾那时正在同入画下弹棋,忽而听得这消息,唬得从椅子上蹦起来,把棋盘也带翻了。
“快拿披风来,我得去一趟!”容瑾急切地跑去拉衣柜,入画从里头拿了唯一一件翠纹织锦披风,往容瑾身上一披,容瑾系着系带大步出了门。
细想一想,容瑾并不认为太太是无意中拿住了二人的,不然如何解释先前大半年太太都没整顿内外院,她这才与小卓子接上头一个月,她突然就搜查起来了,还偏偏查到了雀儿头上。
容瑾走时瞥了一眼院子,春夏秋几正在做各自的活计,忽而愣愣地抬头看一眼容瑾,对上容瑾的目光,又都飞快低下头去。
接着便是跟上前的红袖,经过上回万寿堂那通训斥,红袖与入画再没暗地里置过一回气,脾气也收敛了不少,也不敢忤逆容瑾的意思了,可她先前是太太那儿伺候的,难道是她发觉了,向太太告的密?
红袖被容瑾盯得不自在,低下头,两只交放在腹前的手紧紧交握着。
“红袖,你好好待在院子里罢,让入画随我来!”容瑾吩咐了一句。
入画嘴角一勾,抬首瞥了红袖一眼,红袖则调开视线,老老实实退了后。
于是容瑾便领着入画去了春晖堂……
春晖堂外两个丫鬟进去禀报,转眼便走回来道:“四小姐,夫人正同孔妈妈张妈妈商量事儿呢!请您晚些时候再来。”
“没事儿,我在这儿等着,”容瑾一脸焦急。
于是她便被清影引入次间,还上了瓜果茶水来。
容瑾坐不住,就地踱起来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容瑾眼见着孔妈妈和张妈妈从春晖堂里出来,有说有笑的。
容瑾这就想进内书房,却被清影拦下,“夫人才刚朝两位妈妈发了脾气,现下心里不好受呢,今儿晚饭夫人都不想用了,四小姐还是改日再来罢。”
容瑾不禁腹诽,两位妈妈走回去时还谈得兴起呢!哪儿有个被训的样子?
不过容瑾也晓得这是说辞,戳穿了两方都下不来台,何必呢!
“谢清影姐姐提醒,我改日再来,若你见着雀儿,还请姐姐帮衬着些,”容瑾语带哀求,目光真挚。
清影是个良善的,也去倚梅院传过几回话,听她如此恳切,自然颔首答应了。
于是容瑾道过谢,领了入画,原样的回去。
按理说她将自己的绣品拿出去卖,没偷没抢的,太太问明真相后应当把她拎过来骂一通,了不得让去祠堂里跪一日,不应该避而不见的,如此这般为的什么?
她不明白,可既然不见她,就是怕她求情了,那这事儿想必太太是要闹大!闹大她也不怕,她一个小姐,顶多被长辈训几句,祠堂多跪几日,或者再禁足几个月罢了。
可是雀儿不同,主子惩罚奴婢才没这么多顾忌,便是今日打死在重霄院里,容瑾也没甚么能说的,谁让她做错了事?做错了事就得有人担着。
容瑾这时才无比后悔当日自己想出的馊主意,让雀儿犯险。
容瑾行至月洞门前,正自懊悔,忽而身后传来容清的一声:“四妹妹来寻太太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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