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霜天晓
正值正午时分,骄阳吞吐火舌,悬于众人头顶之上.夏小瑜怔怔看着柳冰青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仿佛那一日午后,苏可儿对自己说:“小瑜弟,只要你肯入伙儿,施手治大伙儿一治,我保证以后时时照看你,决不会让你受人欺负。”语气神态虽相去甚远,但骨子里却都是那一种傲气。
柳冰青皱眉道:“你怎和你大师兄一个脾性?”夏小瑜愕然回过神来,顿时醒悟,自己方才如此失神盯着一美貌女子看,的确是大失礼数。但随即想起她那句话,忍不住问道:“大师兄怎么了?”
柳冰青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走回队伍前方,夏小瑜心中有愧,倒也没觉得她这时傲慢无礼了。龙彩也在此刻领着尹霜离回来。众人见师傅仍是面沉入水,尹离霜紧咬嘴唇,面露愤恨之色,皆不敢稍露声色,怕触了二人的霉头。安静得片刻,龙彩忽然问道:“静玄静妮还没将人找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搭话。龙彩道:“尹离霜,你去。”尹离霜咬着嘴唇,双手一拱,转身便找欧阳兰蓝去了。众女子顶着火热骄阳席地而坐,修为稍差的意境汗流满面,全身衣衫皆被浸湿。女子向来爱惜容貌皮肤,众女子受不住烈阳烤灼,不少移坐到道路边大树之下。柳冰青看一眼夏小瑜,见他早热的满头大汗,汗直往下淌,却仍强忍住静坐与地,于是道:“你去那边坐着。”说着手指众女子所在的树阴之处。
夏小瑜心中一暖,龙彩道:“他习的是耀日纯阳心法,此点微薄热力也须退避?”夏小瑜心道:“我虽然愚笨,连第一层心法也未学全,但也绝不能给耀日丢脸了。”于是对柳冰青道:“多谢师姐,我不碍事的。”说完提气凝神,循着心法口诀调度内气,想要慢慢适应这炙热热力,但如此坐了一会儿,周身毛孔似乎都要被太阳烤得干枯了,汗水流过之处皆针刺一般的疼痛。正自苦撑,猛然间周身寒气大盛,丝丝冰冷透入身体,将火热的阳光化作无形消散了,夏小瑜忍不住轻呼口气,只觉得浑身舒泰,耳边却传来柳冰青的声音:“耀日心法,不过如此。”
夏小瑜睁眼去看,只见柳冰青素手微张,丝丝寒芒正从手心传到自己身上,忍不住脸上发热,暗道:“我修为太浅,还是给耀日丢脸了。”口上却道:“师姐你别管我,我可以的。”
柳冰青手上灵力不停:“我既然许诺照看于你,自然不会让你受到委屈伤害。你也无需逞强。”
夏小瑜心中惴惴不安,猛地胸腹间一股寒流上下窜动,顷刻间透过毛孔散射出去,与柳冰青所发寒气搅在一起。夏小瑜惊讶非常,那股寒气是自己照顾承影所教笛法练出来的,原先潜伏在胸口未曾有何动静,此刻却尽数扑了出去,将柳冰青寒气尽数缠住,随即又一丝一丝拉了回来,籍此壮大自己。
柳冰青脸色惊讶,手上灵力不断加强,却仿佛泥尘大海一般没了音讯,再催灵力去探,却见自己一丝丝灵力尽皆被夏小瑜吸收了,于是翻手将寒气拍散,不再运功相助夏小瑜。那寒气失了源头,顿时全部缩回夏小瑜体内,在胸腹之间往返流动。太阳的炙热经着寒流一荡尽皆散了。
夏小瑜顿时如堕冰窖,胸腹间剧痛冰冷,仿佛全然冻成了一个铁坨,就连吐出的气也成了雾状,经太阳热力一扫方蒸发掉了。龙彩早在一旁看出异样,此刻见柳冰青得出空闲,于是问道:“怎么回事?”
柳冰青疑惑道:“他似乎体质异于常人,方才我以灵力助他趋热,哪知其中的寒气都让他吸收了。”
龙彩早先在大殿上得知夏小瑜天赋超群,故而不过微微惊讶一下,随即惋惜道:“此等良材美玉,若入我翎羽之门,今日又岂会只有这点本事?”
夏小瑜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强行忍住胸口冰冷剧痛端坐好,但额头冷汗豆大,直往下淌。苦撑片刻,太阳的光辉渐渐将体表寒气驱散,皮下那一股暖流在全身缓缓流转起来,每转一圈,胸口的寒意便减少一分,转过九九八十一圈后,夏小瑜面色红润,胸中舒适暖和,忍不住长长舒出一口气。
龙彩看了半晌,待得夏小瑜面色恢复红润,暗自点了点头,对柳冰青道:“冰青,他们四人还没回来么?”
柳冰青道:“没有。”龙彩皱眉闭眼,良久缓缓道:“今日之事颇有蹊跷,我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此地绝不可久留!”
柳冰青低声道:“师傅率众姐妹先行,弟子前去寻她们。”
龙彩点头,嘱咐道:“此去只怕危险重重,万事小心。为师在南方三十里出清平镇相候。”
柳冰青答允了,转身便走,龙彩将众人唤起身来,继续向南方行去。夏小瑜左右看了看,一骨碌跟在柳冰青身后。
柳冰青停步道:“前面危险,你去清平镇等我。”
夏小瑜摇头不止,心想:“我说错了话气走欧阳师姐,此刻却要别人为我赴险?”柳冰青冷声道:“你不回去,我便用寒冰灵力冻你一晚上。”夏小瑜一个哆嗦,身形缩了缩,见柳冰青抬足便走,仍是坚定不移地跟了上去,柳冰青身子一停下,夏小瑜也当即停下,无论柳冰青说什么,自己坚决不依就是了。二人走走停停,夏小瑜回身望去,龙彩等人身形早就不可见了,回头却见柳冰青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寒着脸道:“你既然来了,不要给我添乱。”
夏小瑜心道:“我且听她吩咐就是了。”于是道:“我听你话!”
柳冰青低声道:“此处地势奇怪,你千万离我三步之内。”夏小瑜点头答应,四处张望,只见草丛褪尽,此处已是一片荒凉,黄土岩石裸露,地上密密麻麻碎石乱步。前方不远处一棵枯树孤零零的,已值傍晚,斜阳透过枯树照过来,那树面树干更显得漆黑压抑。
柳冰青双眼紧盯前方那棵枯树,左手平伸,嗡的一声,夏小瑜循声看去,只见柳冰青素手微转,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寒光四溢的神弓。弓身形优美,弓背表面无数花纹雕刻其上,枝叶花瓣到了弓背边上直直伸了出来,仿佛真的要长出来般。优雅的曲线到两端之处陡然向前伸出,象征横生枝干的力量。弓弦犹如冰雪,寒气四溢而细如绸丝。
柳冰青见夏小瑜看的入迷,手腕轻轻翻转,那弓的另一面便完全呈现出来。夏小瑜凑上去看,只见弓背之上草书奔驰,呈:“望月”两个大字。看了会儿,忍不住问道:“弦这么细,不会断么?”
柳冰青并不答话,左手将望月平举,右手寒芒四起,闪电般幻化出一把冰箭,弯弓搭上。只听得嗖的一声,那冰箭急射而出,托出一条长长的雪白尾巴,轰的一声,将前方枯树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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