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望远行
夏小瑜自小长在谷中,那时母亲晚上哄他睡觉,总要讲上一两个这外面世界的故事.夏小瑜听得久了,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比这谷里要精彩的多了.他带回来杨天瀑,心里隐隐就有想跟他出去到处见识的想法.此刻母亲亲口应允了,自然是无限欢喜,缠着母亲问这问那.
美貌妇人笑着给他一一解答了,夏小瑜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娘,你和爹爹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出去呢?”
美貌妇人听他这话,突然间就怔怔不说话了.
夏小瑜又道:“小瑜会想你们的,咱们一家一起出去玩,岂不很好?”
美貌妇人强笑道:“你爹娘在这里住的习惯了,就不跟你出去见识啦.以后记得要听你杨哥哥的话.”
夏小瑜哦了一声,又道:“娘,小瑜一定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你们.”
美貌妇人忽得身体一震,摇头道:“小瑜，要听你娘的话，出去了，绝对不要再回来！”
夏小瑜待要再问，美貌妇人少有的板起脸，严厉道：“连你娘的话都不听了么？”
夏小瑜不敢顶嘴，心里却想，娘是不是一时糊涂了。我且随杨哥哥出去玩一阵子，就回来陪着爹娘，现在不跟娘说就是了。于是点头答应。
美貌妇人松了口气，又指着床上两个包裹道：“这是你和你杨哥哥的一些衣服，以及一些干粮，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夏小瑜打开包裹，只见包袱里整整齐齐放着几件衣物，旁边用油纸包了一只烧鸡和几块面饼。衣服下面露出一角，却是一封信。
夏小瑜奇道：“这是什么？”
美貌妇人忙将那信塞进衣服收好，道：“这是你爹留给你的，娘也不清楚，叫你出谷后再拆开。”
夏小瑜心中好奇，也只好将那包袱重新打了结。却听见屋外门栓想动，想是爹爹回来了。
美貌妇人轻手轻脚走到门侧，轻声呼道：“谁言华佗无再世。”
外面听见一个声音：“我云西京又重生。”原来他二人师从神医西京，觉得自己师傅医术通天，便暗自拟了这句诗来赞美西京。西京知道后，反而将他们二人教训了一顿，说此诗太过狂妄。二人自后常将此句作为联络的暗号，极少使用。夏小瑜此刻听他们说了，心中奇怪，又隐隐觉得不安。
美貌妇人打开门，向外面张望几眼，中年人一步就垮了进来，反手将门锁好。夏小瑜定睛看去，却见自己父亲左手衣袖鼓鼓的，显然装着什么东西。
“尹儿，杨老弟呢？”
美貌妇人点头道：“他在房间休息呢。五哥你此去顺利么？”
中年人看了夏小瑜一眼，不说话，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件物事，却是一个造型精美，镶着紫玉的盒子。他随后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小瓷瓶，瓷瓶样式古朴，其上纹路鲜艳，略成方形，瓶口用白蜡封住。
夏小瑜忍不住问道：“爹爹，这是什么东西？”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这瓷瓶里面的药丸，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参天地之造化，是你太师傅一生心血所在。”
夏小瑜忍不住伸手去摸，中年人摇头道：“小瑜别碰，仙丹遭遇人的浊气，便会失了效啦。”转头又对美貌妇人道：“尹儿，你去看看杨老弟起来没有，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美貌妇人应了一声，径自去了。中年人凝视夏小瑜半晌，忽然道：“小瑜，到了外面，什么都要靠自己了。你要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经历什么挫折，永远不要迷失了方向。”
夏小瑜听的迷惘，只好点头。中年人叹了口气，道：“你现在不太明白，以后便知道了。去把你娘给你准备的包袱取来吧。”
夏小瑜依言去拿，回来时，却见自己娘正领了杨哥哥走过来。
中年人上前两步，送上手中瓷瓶道：“杨老弟，这里面的丹药可以治你之伤，但是服下后，身体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杨天瀑在卧室睡了一觉，又坐了半晌，总觉得以后的日子迷惘不堪，心中难过，此刻美貌妇人将他叫出来，却递上这样一枚丹药，可以治愈自己的伤势，直令他措手不及，呆立在原地。
中年人知道他一时不能接受，于是道：“杨老弟，你先把它服了，我再跟你细说。”
杨天瀑看看中年人，又看看那丹药，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我得救了！我得救了！”
美貌妇人低声道：“五哥，咱们快没时间了。”
中年人点头，对杨天瀑道：“杨老弟，你赶快服了这药，说罢将瓶口白蜡除了，递给杨天瀑。”
杨天瀑这才缓过气来，心中略微平静。他本早已认定自己此生都要成为废人，犹如行尸走肉般过一辈子，此刻居然知道自己马上便要康复，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感激，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便要跪了下来。
中年人慌忙扶住杨天瀑，口中连道：“杨老弟，使不得！”
杨天瀑眼泪之下，哽咽道：“大恩大德，天瀑谨记在心，当图再报。”
中年人摇头道：“你我兄弟，还说这些客气的话做什么，赶紧将药尽数服了，我与尹儿送你们出去。”
杨天瀑接过瓷瓶，凝视半晌，仰头便将里面的丹药吞了个干净。
中年人点了点头，回身看向夏小瑜，问道：“要带的东西，都带好了么?”
夏小瑜点头称是，中年人又转过来对杨天瀑道“杨兄弟，小瑜以后就拜托你啦。”
杨天瀑奇道：“您愿意让小瑜跟着我么？”
中年人点头道：“跟你学艺，那是他的福气。咱们这便走吧。尹儿，你去打开暗门。”
美貌妇人应了一声，径先走向卧室。中年人对杨天瀑与夏小瑜道：“村中不容外人，杨老弟在外面露面不太好，只好委屈你走暗道啦。”
杨天瀑心中疑惑，只觉得事情如此仓促，隐隐泛着一股危险气息。但不好明说，只好拉了小瑜跟着中年人走向卧室。
美貌妇人见他们行来，在床一侧的墙壁上拍了三声，只听轰的一下，那床板径自翻了上来，露出一个黝黑的洞穴来。
美貌妇人道：“这是师傅教我夫妻平日挖的，出口直通山壁。我二人那时觉得未免多此一举，没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中年人道：“杨老弟，咱们出发吧。”
杨天瀑点头，中年人伸脚踏进洞穴，原来洞底挖着台阶，他回头道：“尹儿，我送了杨老弟再回来。”
那美貌妇人点了点头，但不知为何眼中噙泪，直怔怔看着夏小瑜。
夏小瑜瞧见娘依依不舍的看着自己，也是悲从心来，只觉得嗡的一声，心里全空了。
美貌妇人突然伸臂抱住夏小瑜，眼泪滚滚之下，道：“小瑜，到了外面，别受人家欺负。要坚强一点。”
夏小瑜早已忍耐不住，也是泪流满面。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小瑜，走吧。”
夏小瑜依依不舍离开娘亲，走进密道。密道关上的一刻，却看到自己娘亲掩面大哭。他心中大是不舍，差点就想说我不去了。
中年人沉默片刻，拉了夏小瑜，对杨天瀑道：“杨老弟，出发吧。”
杨天瀑看得不忍，道：“要不再过几天走吧？”
中年人摇头道：“男子汉，总是要长大的，这么依恋娘亲怎么可以？”说着拉了夏小瑜，向密道深处行去。
杨天瀑轻叹口气，跟着二人而行。一路上弯弯拐拐，时而左转，时而上行，行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密道尽头。
中年人在铅笔上摸索片刻，轰得一声，一道石门打了开来。三人在黑暗的密道中处得久了，都觉得光线刺眼。中年人先行迈了出去，杨天瀑走了出来，却见四面皆是石壁，正是自己当日进来的那间石室。中年人走到一边墙角，摸到机关一扭，打开了石门。三人出了石室，正是杨天瀑当日落下来的寒潭之畔。
中年人对杨天瀑道：“杨老弟，你服的药再过半个时辰便要生效,到时候会全身酸痛抽蓄。这一阵挨过去，你就会发现此丹药的神效啦！到时候逾峰出谷，不成问题。”
杨天瀑心中感激，一揖到地，只觉得满腔情怀，都说不出话来了。
中年人又对夏小瑜道：小瑜，你出去后，要记得爹爹的话。无论遇到什么，发生什么，永远不要迷失了方向。觉得伤心，你就看看北斗那七颗星星吧。”
夏小瑜知道此刻要与父亲分离了，心中不舍，含着泪一一答应。
中年人将二人推出门外，道：“包袱里有封信，若是无聊，就拆开看吧，杨老弟，小瑜，再见了。”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而去，那石门轰的一声关上。夏小瑜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出，跪在地上：“爹--”
杨天瀑心中发酸，正要起手扶起夏小瑜，安慰他两句，陡然间山摇地动，只听得那山壁里面轰轰直响，站立不稳，一屁股也跌坐下来。
夏小瑜惊得呆了，看着满山石壁乱震，大约一炷香时间才止住。
二人相顾片刻，心中都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夏小瑜忙爬到山壁跟前，将石门的机关挖了出来，他使劲一扭，那石门咔嚓咔嚓几声，竟然不动。
夏小瑜慌了，将那机关来回扭动，那石门却再也没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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