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焦头烂额

事态俨然像是坐着雪橇滑向了最不可收拾的局面了。

雪千臣与任姐被柯总亲自接回了公司。这是柯总入行以来最疲惫的一天，本以为林琅订婚一事足够让人焦头烂额，谁知道却又出了雪千臣这么个岔子。而等他到了公司的时候，助理又匆匆忙忙地拿着新闻过来了，“柯总，快看刚刚推送的新闻。”

柯总接过来瞟了一眼，“什么？打电话，叫峰叔立刻、马上带着林琅回来见我。”他还是太天真，居然以为眼下就是难关了，谁能想到林琅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居然又跑回会场大闹了一通，而且偏偏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喊那个杀人嫌疑犯的名字，真是胆大包天。

柯总进自己的独立卫生间去了，临进去之前格外冷漠地对着任姐和雪千臣说道，“你们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不然……”这还是他头一次对任姐和雪千臣这么凶悍凌厉，可现在若还是和风细雨，就太当不起艺人总监这个职位了。眼看着景娱这艘大船是风雨飘摇了，他得使出点狠招了。

任姐这时候已经不想和雪千臣说话了，但她的职业精神还是战胜了她自己的情绪，她决不允许自己所带的艺人逃脱自己的掌控，尤其是像雪千臣这样的乖乖仔更不能，“所以，你还是不能说你为什么要解约吗？”

雪千臣对任姐也有些抱歉，“是我不对，没有和任姐你提前商量过这事，但我有我的考虑，不管怎样，我都要解约。”

任姐这下终于放弃和雪千臣沟通了。若是没了雪千臣，以她的能力，就算离开景娱，也能再造出下一个雪千臣出来。当然，这其实也只不过是她与雪千臣沟通无果后的负气想法。她心里更多的自然是不甘心，自己好容易才把雪千臣带出了点名堂来，他却说走就要走。这说起来得是自己职业生涯最大的污点了。

柯总满脸倦容地从卫生间里出来了，“所以现在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雪千臣抢先说道，“这事和任姐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想提出解约。”

柯总理了理思绪，“千臣，这样，我们有问题说问题，你对公司哪里不满，提出来，我们一个一个解决。你是我亲手发掘出来的，放你走，实在可惜。我敢拍着胸脯保证，景娱也是娱乐圈里最有人情味的公司，只要是我能拍板决定的事，我现在统统都能答应你。即便我做不了主，我可以亲自去邱总那里替你说好话。”

任姐插进话来，“你这是亡羊补牢，能有什么用？”

柯总冷冷地斜了任姐一眼，“任姐带的艺人要走，公司想必也该追究任姐的责任。”这还是柯总头一次对任姐这么严词厉色。任姐一听瘪了嘴，缩在一边不做声。

“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问题吗？”

雪千臣摇摇头，“不必再谈了，你直接汇报给邱总就好，他心里有数。”他才说完就站起身来冲着任姐和柯总深深地一鞠躬，然后翩然离开。

柯总头大，瞪了一眼任姐，“还待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追上去问个明白。”

任姐气急，“我是问不明白了。不去。”

“嚯，平日里总是自诩对千臣如何了解了解，如今还不是这样……”

任姐的脸被柯总一句话说得红扑扑的，自己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我再去试试。”说完就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任姐前脚刚走，柯总后脚就给峰叔挂了电话，“到底怎么回事？不是都离开会场了吗？怎么又回去了？大庭广众之下喊杀人嫌疑犯的名字，成何体统？啊，你们是嫌今晚还不够乱吗？”

峰叔很抱歉，“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他也想奋力阻止的，只可惜实在是追不上。峰叔竟然很认真地开始考虑起减肥的事来了。

柯总叹口气，“得得得，你把小祖宗给我送回去，请司燃上点心，看住了她。你赶紧给我回公司一趟，我在这儿等你。林琅就别给我带来了，我怕我忍不住要打她。”

林琅全然没有犯了错之后的觉悟，自己一个人缩在座位上呼呼大睡。

峰叔长叹一口气，也懒得再说道她了，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不相干的事。如今这部《半粒朱砂》的男女主角是相继出现了各种状况，虽然只剩下了小半截外景没有拍摄，档期却也是无限延伸了，看来这部戏是真的命运多舛。

峰叔才到公司就听到了柯总的暴怒声，“消息发出去了？老于，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你明知道千臣和林琅都是我公司的，按咱俩的交情，你不该这么办的。你想想你之前要采访林琅，我给了你多少独家。”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气得柯总真是头发丝儿都一根根地竖在了头上了。

“柯总。”

柯总一见是峰叔回来了，险些捋起袖子就要揍人，“你们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一天到晚的嫌麻烦不够多，是不是？”

峰叔也很无奈，“是我不对。没看住她。”

“下次就该把她锁起来。”

峰叔自然知道这是柯总的气话，并不当真，“通稿发出去了吗？”

谈到正事，柯总颇有些无奈，“我们动作慢了点，眼下也只有一家媒体还肯发我们自己的通稿了，其他的全都赶热度去了，一点儿也听不进去我说的话。雪千臣解约这事，其实还好解释。就是林琅这事，太难办了。我看指不定明天警察都得找上门来了。”

峰叔想着林琅家里的老爷子，“这倒不会。她家老爷子才不让。”

柯总的气还是没顺，双手一摊，“现在你说，怎么办吧？”

峰叔还没来得及说话，柯总的助理也不敲门就闯了进来，面色难堪，“柯总……”

柯总面色铁青，“你最好有个合适的不敲门的理由，要不然现在就滚蛋回家。”

“出事了……出大事了……”

柯总是觉得今晚的事一桩接一桩的，自己已经皮厚肉糙的了，还能出什么事呢？他以为自己经得住，“你说吧。”

助理也不说话，把手机递给柯总，“你看视频。”

“视频？”柯总低头去看，只一眼，就惶惶不安地看向峰叔，“这下是真出事了……”

峰叔也跟过去看了一眼，肥墩墩的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这个视频的点赞量和转发量已经上百万了，真的是来不及了……

乔镇司此时坐在疾驰的汽车里，与梁欢并肩而坐。他们还不知道汽车外面的世界已经翻天覆地了。

“梁总……请你来……”

梁欢已经认出乔镇司来了，“哦，不敢当，难不成下一个死的就是我？”因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因为见过大阵仗，梁欢反倒泰然自若了，语气里也颇多嘲讽。

“不不……不是的……只是想问你……些问题……”局促不安的反倒是乔镇司这个“绑匪”。

“问题？”梁欢与乔镇司并无交集，他能有什么问题问自己呢？

乔镇司于是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和林琅……前不久……得了几封道具信……”一切都是从那几封道具信开始的。如果那时候他们没有去敲开于伟年的屋门，现在的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梁欢倒是很坦诚，说自己并不知道有什么道具信的存在，秦斐生前的事的确都是他管着，但他还不会事无巨细到连道具信都要管。更何况，秦斐生前的日子或许是秦斐最难捱的日子，但也是他最难捱的日子。

“她生前……是不是……罹患抑郁症了？”

梁欢的表情顿时变得很令人玩味了，“去做过心理咨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像是有些回避乔镇司的问题一样，“斯人已逝，不好再多提及了。”

乔镇司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郑老师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却又不好自己出面，才让自己来找梁欢？他想了想才问道，“那你知道多虑平吗？”

梁欢的表情一惊，“医生开的药我哪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呢？反正医生开什么就吃什么了。她的问题并不大，调理调理就好了……”梁欢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乔镇司这下终于确定眼前的这个梁欢绝对有问题，“我不说……你如何知道……多虑平是药……”

梁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我……”他没再说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而来？”

乔镇司只静静地说道，“我要知道……你知道的事情。”

梁欢握紧双拳放在腿上，那个秘密他已经在心底里藏了很久了，也许是时候拿出来掸掸尘了。可这个人合适吗？

“秦斐死前的确患了抑郁症，也一直在服用多虑平，但效果并不好，这导致她情绪崩溃的时候常常会自虐……”现在说起来，梁欢还是觉得有些后怕，他那时候常常能看到秦斐手腕上纠缠错杂的也会做出些不合常理的事来。”梁欢的拳头突然放松了，好像说出那段过去，并没有那么难。

“但我们对外一直没说过这事，怕影响她接戏。”这句话硌在了乔镇司的心里，也隐隐觉得郑老师是有意引他来找梁欢。

“我也不想她那样的，可是大家都苦……她背的债，公司帮着还了一部分，可公司那时候也揭不开锅了……秦斐说息影就息影，一点儿也不管公司没了她能不能维持下去。等她自己有难了，却又来求我帮忙。我能怎样，咬咬牙帮呗。”

“我没想到她最后会……真的没想到……如果我知道她的病那么严重了，我不会让她再拍戏的。”只可惜，这个世界上，万千种果子里单单没有如果。

乔镇司现在对这事总算是有了点眉目，秦斐是生生被现实压垮的，丈夫逝世，一身的债务，拍不完的戏，都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彼时的林琅尚年幼，全然不能给予她半分真正意义上的支持。这一切，想必都坚定了她离开这个世界的决心。而道具信里所提到的那三个人更是往秦斐本就血淋淋的伤口上洒了许多盐，把她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梁欢若有所思，“所以现在杀人的人，是在给秦斐报仇吗？”那时候秦斐也曾向他说过这三人的不轨行径，可他也只是劝秦斐忍下来，都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秦斐不少的戏也都是他们牵的线，不能断了关系或交了恶。后来也就没再听秦斐说起过，可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乔镇司没有说话。这个人的做法与他别无二样，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孰是孰非。这个世界往往就是这样，只有灰色，而没有更加分明的色泽。

梁欢倒是大不同，只觉得如此行径，大快人心，“我还从没想过这三人的死，会与秦斐有关系。你现在是自己调查案子吗？”

乔镇司点点头。

梁欢有些遗憾，“可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当年剧组的好些人都是死的死，散的散……”

“那于伟年……你认识吗？”

梁欢还是摇摇头，“我那时候只负责给她接戏，戏接到了手，进组拍戏的话，我是不会跟着的。”

乔镇司点点头，有些失望，但没有表现在脸上。

“你且放心，我不会去报警的。”梁欢其实并不希望乔镇司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你既有这样的能力，何不干脆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呢？”

乔镇司很感激梁欢没有追问他的身份，“我有我的……道义……”

梁欢只得干巴巴地笑，“好一个道义！”

乔镇司将梁欢送到了目的地后才离开，而此时梁欢的助理早已急得发了疯，微博发得满天飞。可在林琅和雪千臣都出了大问题的时候，谁能注意到这个小助理发的微博呢？

凌欢篪却注意到了，他虽然没有自己的微博，但有时候会用一用公司的官微，上去看一看评论或者私信，也因为投资了《半粒朱砂》的缘故，凌氏官微关注了梁欢的这个助理，让凌欢篪知道梁欢离奇失踪了两个小时左右，除了乔镇司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以外，凌欢篪实在是想不出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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