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不可原谅
林琅才从卫生间里出来，等待着她的就是狂风暴雨，“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就不能自爱一点吗？整天不是瞎捣乱，就是……就是……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懂点事？也已经老大不小了，就不要老让我操心好不好？”
林琅莫名其妙，擦着头发上还滴滴答答的水，“峰叔，你一大早吃枪子了吗？这么凶做什么？”
“这么凶做什么？你自己干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没数吗？”峰叔真是恨不得把林琅的脑袋剖开来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真是和秦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个处处谨言慎行，一个恨不得自己给记者曝光黑料才行。
林琅回过神来开始大吼，“乔镇司，你要死啊，我不过多吃了两三口你也要告状吗？那些吃的不还是你拿来的么？”此时乔镇司正开着水哗哗哗地洗着裤子，心里又乱极，哪能听得见林琅的怒吼声呢？
峰叔双手叉腰，“你说，乔镇司进你房间都干什么了？你今天不说清楚，我……我就要替你妈打死你个忤逆子。”
林琅这才明白过来峰叔为什么这么生气，而看峰叔的表情，最后那句话也丝毫不像是开玩笑。司燃也正紧紧地盯着林琅，他要等林琅的解释，好向老爷子汇报。当然，也得看着峰叔，万一他真的揍了林琅一顿，那还得了。
林琅心中烦躁，自己倒了杯水，小文这个始作俑者端来蔬菜沙拉，低声说道，“早饭……来了。”她虽然算不上故意的，但也并无替林琅隐瞒这事的意思。
林琅苦恼至极，但好歹理智还在，不想和峰叔争吵，“峰叔，你自己看看我早饭都吃的什么东西，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要跟我吵吗？”
峰叔怒不可遏，“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林琅眨巴着眼睛，“我在做什么？你说我在做什么？不过就是吃了点东西然后睡了一觉，这也值得你发这么大脾气。”
“吃了点东西，睡了一觉？怎么吃的东西，怎么睡的觉？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峰叔，什么时候你连吃东西、睡觉都要管了？”
“要管，要不然谁知道你最后能闯出什么祸来，说，怎么吃的东西，怎么睡的觉？”
林琅兴趣寡淡地挑着沙拉，“用嘴吃的呗，躺床上睡的呗，要不然还能怎么吃，怎么睡。”
峰叔气急，“你和他……哪个啥了没？”
林琅的头微微一偏，咬文嚼字道，“哪个啥啊？”
峰叔已经红了脸，“你别给我懂还装傻！”
“我不懂啊，峰叔不如你教教我。”林琅偏生什么都不说，让峰叔恨不得一巴掌招呼到林琅的脸上去。可他生生地憋住了自己，像林琅这样靠脸吃饭的，动哪里都不能动脸。
峰叔气的是经过了秦斐的事，林琅居然还想自作主张，到时候岂不是重蹈秦斐的覆辙；可林琅气的是，峰叔在妈妈的悲剧发生后，居然还想操控她的人生，这是她决不允许再发生的事情。
此时乔镇司也终于忸怩着从房间里出来了，既然追问林琅无果，峰叔只得去问乔镇司，凶神恶煞地说道，“你到底昨晚和林琅做什么了？”
乔镇司恨不得自己会地遁，“吃东西……睡觉……”
“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了对林琅意味着什么？从一开始，就不该留你在林琅身边。”可现在是一步错，步步错。
乔镇司被峰叔训得头都抬不起来，林琅一摔筷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跟娱乐圈里无关的人和事，意味着陪伴……”
峰叔笑得狰狞，“你怎么比你妈还要幼稚？你妈以为嫁给爱情就会幸福，她最后幸福吗？你爹也不是圈子里的人，你妈不也还是没个善终。你今生踏进了娱乐圈，就不该还想着要和娱乐圈没关系，你该想着怎么在娱乐圈里好好活下去。”
林琅不接峰叔的话茬。
峰叔却是彻底的歇斯底里了，“陪伴？他才到你身边究竟多久，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就不是陪伴了？”
林琅只埋着头拨弄着沙拉碗，峰叔见她不说话，一甩门离开了。他此时的心情无益于自己策划了一场所谓的阴谋论后亲手把秦斐送到了林卿辞的身边，可最后秦斐也因此送了命。当初乔镇司也只不过是他稳住林琅的权宜之计，可看来，他还是错了。柯总想得错了，他才是最不该留在秦斐和林琅母女身边的人。
乔镇司要去追，却被林琅勒令站住，“你给我站那儿不许动。”谁都可以去劝峰叔、理解峰叔，但是他不可以，要不然自己又是为了谁和峰叔争吵至此呢？
乔镇司左右为难，“林琅，峰叔……哎……”他最终还是一咬牙追着峰叔出去了，“峰叔，峰叔？”
峰叔停下脚步来，“怎么，连你也要来跟我说不该对林琅管头管脚吗？”
“不是的……峰叔……对不起……”乔镇司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昨晚所发生的事情，峰叔因为心中郁结，也就没有深究乔镇司到底是怎么进的林琅卧室。峰叔在乔镇司结结巴巴的解释里也总算是相信了两人相安无事，虽然他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但他现在也并不想再见林琅。
峰叔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林琅就只带着小文、司燃和乔镇司去了片场。林琅心里也不高兴。妈妈所走过的路究竟是对是错她不知道，她自己现在要走什么路，也是毫无头绪。但至少她知道的是，峰叔要她走的路，一定不是她想走的路。她现在也不想和乔镇司说话，更不想去问他追出去后和峰叔说了什么，只想一个人静静。
林琅昨天因为要去找于伟年拿道具而告了一天的假，所以雪千臣和郑树安也由此休息了一天，见林琅来片场了，打招呼道，“多谢，给我放了一天假。”
林琅懒怠理会郑树安，微微一抬手就算是打招呼了。郑树安见峰叔没跟着，有点担心，“峰叔呢？不在吗？”他再一细看林琅的神情，“怎么，和峰叔吵架了？”
林琅和峰叔这对搭档在娱乐圈也是少有，因为秦斐的事峰叔不被大家看好，觉得艺人都只是他赚钱的棋子而已，可林琅却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出口维护他，纵是这样，媒体也还是经常能拍到林琅和峰叔当众争吵的场景，让人摸不着头。
林琅一听郑树安问起峰叔，满肚子的话不由得全都倒了出来。本来乔镇司是她的垃圾桶，可现在乔镇司这个拎不清的居然在她向峰叔争取权利的时候临阵倒戈，真是要死。
“你都不知道多气人，居然有人临阵倒戈……”
郑树安有意哄林琅开心，“哦，都说你是娱乐圈里最没文化的女星，可我看你这个‘临阵倒戈’用得就很好啊。”
林琅“呸呸呸”了三声，“你这是笑我呢，还是怎样？”
郑树安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怎么说，峰叔待你是真好，我看着都羡慕。”郑树安自己并没有经纪人，万事都是自己打理，倒也乐得自在，不受人拘束。
“好什么好，管天管地，连我吃饭、睡觉都要管。”
“你有时候容易冲动，有个峰叔这样的人在身边瞻前顾后，会好很多，你也不会在娱乐圈里经常腹背受敌了。”郑树安的情绪完全不受林琅干扰，一直公平公正地说着峰叔的种种好。
林琅不知怎的想起了秦斐留下的那些信件，“你以前是不是也拍过《半粒朱砂》？”
“嗯，那时候可比不得现在，只是个小配角，连和你母亲演对手戏的机会都没有。”
林琅只管自己和郑树安聊得火热，小文来催她去和雪千臣对剧本了也无动于衷。
郑树安劝道，“快去对剧本，不要让千臣等久了。”
林琅不为所动，“再让他等会儿好了，反正他也不敢说什么。”
郑树安摇摇头，“雪千臣有你这个同门师姐也是苦命人。”说完他抬起头来看着小文，“你去告诉千臣，林琅一会儿就过去了。”
林琅心思一动，假装不大经意的样子问道，“你那时候在《半粒朱砂》剧组里，看见我妈妈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了？”
“就是说她身上会不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伤口什么的……”
郑树安沉默片刻，“怎么这么问？”
林琅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网上不是有传言说我妈妈临死前患上了抑郁症嘛，有自虐倾向，我就想……”
“我不知道。”郑树安坦诚地说道，“我看到的秦斐，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也一直很努力、很认真地拍戏，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林琅叹口气，“好嘛，好嘛，你都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她忽然不忍心说下去，峰叔说过，妈妈在娱乐圈里与她不一样，是个很爱惜自己的羽毛的人，所以她应该并不想被人知晓最后的艰难与屈辱，“算了，我对剧本去了。”她学着郑树安的语气说道，“要很努力、很认真地拍戏，是不是？”
郑树安还没来得及回答，林琅已经走开了，他看着林琅如此垂头丧气直觉是发生了什么很不一般的事情，要不然以峰叔那副老妈子的性格，定然不会撇下如此心神不宁的林琅让她一个人来片场。
而此时峰叔又已经站在了于伟年面前。于伟年再见到峰叔有点诧异，“你还来做什么？我手上的东西，都已经给你们了。”
峰叔递给了于伟年一根烟，“还想问你几件事。”
于伟年犹豫着接过香烟，“问吧，但我也不一定知道。”
“当年那些道具，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剧组解散后，道具组的人自行瓜分道具，大家都捡了值钱的东西抢，我还是个新人，值钱的东西轮不到我，就拿了那些东西。道具车因为一直都是我调试的，所以其他人也没要。”
峰叔又问道，“当年秦斐写的那些道具信，拍戏的时候用上了吗？”
“我那里收着的，还没来得及用上，怎么了？”
“你拆开看过吗？”
于伟年摇摇头，“那些道具信，有问题吗？”
峰叔大口大口地抽着烟，“没什么问题……那时候是不是经常有人来探班？”峰叔把秦斐信中所写的人名一连串地报了出来，都是些名震娱乐圈的大腕。
于伟年点点头，“他们经常会来看秦斐，也会带上礼物，但好像秦斐多半不会收礼物。”
峰叔点头。那些人即使不是凶手，也会是压死秦斐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可原谅，那些人都不可原谅……
峰叔回到片场的时候，林琅正在拍戏，峰叔看着林琅，暗下决心要让那些人都付出代价，所以等林琅休息的时候，峰叔主动开口和她说话，“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峰叔的语气还有些僵硬，林琅见他没有再生气的意思，也就不胡闹了，“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峰叔愣了一下，“那你先说。”
林琅让化妆师出去了，自己边动手卸妆边说道，“我想清楚了，不要再调查妈妈的死因了。”即使查出来了，能有什么用，人都已经去了。更何况，妈妈是个珍视自己名声的人，她一定希望大家以为她的死是成全了自己的爱情而不是不堪重负地逃避了这个世界。
峰叔有点不敢相信这是林琅说的话，“你难道没有看那些信吗？她活着的时候，那么痛苦，那些给她痛苦的人，不都该受到惩罚吗？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的线索，找到了她死前接触过的人，你现在不想查了？”
“惩罚谁？还是惩罚自己？”林琅不动声色，她想得很清楚了，这时候再把真相掀出来，受伤害的只能是重视妈妈的人，只能是她自己和峰叔，所以不必再查了……
“那些人都不可原谅，为什么不再查下去？为什么？”
“峰叔，你冷静一下……那些人现在在娱乐圈里都是一方霸主，真查下去，我还能在这个圈子里站下去吗？”
峰叔冷笑，“哦，胡闹起来的时候不管自己能不能走下去，现在倒担心了？”
林琅并不生气，“峰叔，你好好静一静再说。”
峰叔果真甩上门出去了。乔镇司一见他出来了，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儿，“峰……”
可峰叔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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