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惊讶
颜明渊的话，让老妇人怔住片刻之后垂下了头，那眼神中的复杂神色，是震惊，是痛惜，是挣扎，是犹豫，是决绝……
以至于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令众人无法琢磨她的想法。
身后不远处的鬼医，则是用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颜明渊。放在身侧的双拳，紧紧地攥着，手背上青筋虬起，指节微微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即使此刻天上只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但在这片后院里站着的人，无一不觉得仿佛身处数九寒天一样，有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
忽然一抹清冷的声音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虽然此行乃是小女子和颜庄主初次相见，但途中也曾在民间的百姓口中听闻，颜庄主的声誉可谓是皆是有口皆碑，是出了名的侠义并重。今日一见，看起来，也不过尔尔罢了，一个能对自己母亲说出这番狠话的人，平日里，估计其他的恶行，也没少做吧……”
林静怡说话之间，身影还在微微的颤动着，她努力克制着说话的语气，让自己显得平静，可细心之人，不难听出，林静怡语气中的微微颤抖。
但她并非恐惧，而是愤怒，极度愤怒！
想她林静怡两世为人，最为愧疚是就是她的母亲。前世自己浑浑噩噩，让母亲含冤惨死，自己却草草了事，未曾深究其中原因。
当自己重生之后，每每看见母亲的面容，想起此事，心口就仿佛千百把刀子在扎一样疼痛。加上这一世自己复仇心切，很多事情脱离了命运的轨迹，现在连自己的母亲也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独当一面，这是让林静怡最为心疼的事情。
而林静怡今天在此看见了什么？
一个堂堂八尺男儿，在众人面前，居然以这般态度对待自己的母亲？他可曾还有一丝良知？如若说先前他那般恶劣的态度对其母叫嚣还能让人谅解的话，那后来那句以命换命，却是足够令人胆寒了。
这如何让林静怡不出离愤怒？
“林大小姐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怎么还有这闲情逸致来管我的家事？早就听说林大小姐和寻常闺阁女子不同，的确，的确。”颜明渊听完也不恼，因为林静怡在他眼里，已经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秋后的蚂蚱，就让她聒噪几句又如何？反正今天还不是会成了自己的剑下亡魂。这般想着，颜明渊的心情倒是愉快了几分，神色不复之前那般暴虐阴狠。
这连着两声的确，颜明渊说的意味不明，但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讥讽之意。
林静怡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正欲开口，却被缓缓抬起头的老妇人打断。
“林姑娘，还请看在老妪的情面上，莫在与他争论下去。”老妇人此时的神情古井无波，双眼之中透露出来的平静与祥和，让林静怡心下一惊。
按捺住心下的胡思乱想，林静怡迅速地安慰着自己，不断地在心里默念，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看见林静怡十分听话地沉默不语，老妇人心里也有了一丝安慰。
许是站立的太久，老妇人孱弱的身子禁不住晃悠了几下，身后的鬼医一个箭步冲过来，及时的扶住了她。
“茹雅，我扶你回去歇息吧”鬼医的语气轻柔，似乎生怕一个大声，就吓坏了眼前的人，和方才对峙颜明渊时判若两人。
老妇人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侧过身子，目光和鬼医担心的视线相对。
短暂的对视过后，老妇人忽然莞尔一笑，纵然青春不再，芳华已逝，可这一笑，依旧让鬼医失了神，心底，蓦然得生出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
老妇人伸出手，缓缓的覆在了鬼医的手上，片刻之后，将鬼医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后者刚要再度扶上她的身子，被她摇头拒绝了。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干脆利落的来吧。十几年前已经犯的错误，今天终于可以弥补了。
老妇人的目光飘向了那抹倩影，眼前又想起欧阳世子俊俏如同欧阳皇后的模样，心下愈发的柔软了。
老妇人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皇后，世子的眼光真好呢，就像当年的您一样。
看着眼前的老妇人和鬼医这样亲昵，颜明渊心头刚刚下去的怒火，又腾的一下燃烧起来。
他最见不得的事情，就是眼前二人的苟且。
纵然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母亲，那又如何？留着他们的性命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的忍让，这还是颜老庄主的意思。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承认自己和他们的血缘，他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察觉到颜明渊情绪的变化，老妇人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这是她的孩子啊，十月怀胎，多少个日夜辗转不眠才生下来的孩子。她何尝不明白他心里的恨，否则又怎么忍辱负重的活在他的囚禁之下。
“渊儿，只要你遵守承诺放了林姑娘，你想怎么处置为娘，娘都依你。”
老妇人面色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却引得周围一片哗然。
“茹雅！你说什么傻话！快跟我回去！管这些毫不相干的人做什么！”鬼医愣神片刻，缓过神来，气急败坏的喊着，同时也怨恨的瞪了林静怡一眼，都是这个无事生非的女人！
“老夫人，您不必……”林静怡眉眼紧锁，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虽然她想到老妇人会顾虑欧阳少恭的情面上为自己开脱，但是没料到，竟然可以为了欧阳少恭和自己，做到舍己为人这种程度。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欧阳皇后的影响力。
一个死去多年的人，还能让她的婢女为其忠心耿耿到这种程度，这不是一个女人单凭善良仁慈就能做到的。
但最惊讶的人，不是鬼医，也不是林静怡，而是颜明渊。
不敢相信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妇人，偏偏对方从容镇定的眼神又不像说谎。
颜明渊动了动嘴唇，最终吐出一句话来。
“你，可曾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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