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此剑伤心
远处的海风吹来,送来淡淡的咸味。
摘星楼上寂静无声,唯有四周挂着的珠帘轻轻飘动。
众人都在等着白莲开口。
宝相夫人伸手将白莲拉到自己身旁,温声道:”徒儿,刚才古师侄与卫浩然的话,你在隔壁也该听见了,是非黑白总要辨别分明才行,为师让你出面,也实属无奈之举。来,你也不用害羞,当着诸位前辈师长的面告诉大家,那晚对你意图不轨的到底是谁?更不要害怕,无论是谁对不住你,为师总要替你讨回个公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宝相夫人用力攥攥白莲的手腕,似是在为自己徒弟打气,让她不要害怕。
上百只眼睛都注视到白莲身上,却见白莲面无表情,亦默然无语。
卫浩然拧眉瞧着,觉得白莲怎么呆愣愣的?
好像她的思绪都被海风吹散了一样。
宝相夫人提高声音唤道:”白莲,说话啊!”
白莲身子一震,低头轻声道:”是卫浩然师兄!”
声音虽细若蚊蝇,可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真真切切。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射向卫浩然,不少人眼里露出一种不屑与恍然大悟的神色。
卫浩然如遭棒喝,只觉自己丹田中的真气都乱了起来,脚下站都站不稳。
他望着白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曾经向法悦大师请教过佛门的天耳通,虽不至于像佛门高僧那般单凭声音便能辩知对方心境、预测吉凶,可也是听力卓绝,即便几米外的蚊蝇扇动了几次翅膀,摩擦了几次脚,他都能听清。
可偏偏白莲这句话,让他觉得自己耳朵坏掉了。
他有心质问,可突然间觉得满腔怒火堵在胸口,让他喉咙发干,舌头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白莲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好似从来也不认识他一般。
宝相夫人柳眉一竖,使得她脸上的凌厉的神色陡盛几分。
“卫浩然,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宝相夫人朝卫浩然喝问道。
卫浩然努力克制住心头怒火,此刻他完全明白,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别人精心设置的陷阱。
他们就是要冤枉他,就是要将这笔烂账算到他的头上。
以古渊的能力威望显然无法达到,背后自是另有高人。
可不论是古游通、宝相夫人还是魏铖,皆是正道中成名已久的宿老人物,又为何要平白无辜的陷害自己?莫非是为了替古渊洗脱罪名,故此有意颠倒黑白?
这一些,卫浩然都不在乎。
但白莲分明受他大恩,尽管他不曾贪图过什么回报,却总不至于反要受此莫辩之冤!
想起之前在玄鼋谷的那些日子,他为白莲挡灾,为她祛毒,白莲为他盛酒,与他谈心。
再看看如今,卫浩然心里苦涩难言。
原以为二人间渐渐生出的情愫,恰似白莲一朵,洁净,不染尘埃,美好而令人向往。
如今再看,却是只觉嗓子眼里被人塞了一把莲子的苦芯,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卫浩然晓得说什么也没用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忍不住大声问道:”白师妹,你为何也要冤枉我?”
白莲的眼神空落落的,不带一丝神情,谁都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什么。
只是她的身子却禁不住微微一颤。
这一丝颤动里,似是蕴藏着百般苦楚万般无奈。
可是白莲依旧轻声说道:”卫师兄,小妹并未撒谎。”
“你!”
卫浩然愤然伸手指着白莲,手指连颤,显然是心绪乱到了极致。
白莲低着头,不敢看那根手指。
宝相夫人冷笑一声,提高了嗓门道:”卫浩然,你先前说古渊师侄含血喷人,现在又说白莲冤枉你,难道我天沙岛在你眼里就这般不成器?要拿着本门几百年的声誉,拉扯上这么多人来颠倒是非,跟你过不去吗?”
卫浩然心情激动,双拳不由自主的紧握,一双眼睛红着怒视宝相夫人、古渊等人。
他深吸一口气道:”卫某只晓得自己从未做过那等苟且之事!”
元殊真人面沉如铁,望向白莲道:”贫道想问白师侄一件事情。”
宝相夫人冷哼一声,不过元殊的面子她还是要给,颔首道:”真人请说。”
元殊真人问道:”贫道观白师侄犹是处子之身,却不晓得既然卫浩然先前已经见色起意,图谋不轨,甚至不惜打伤贵派几个弟子,强行将白师侄抢走,为何这么些时日里却突然变的守礼守节,能令她不伤分毫完璧而回?”
宝相夫人冷笑道:”你当卫浩然真有此好心肯放过白莲,若不是我们及时找上凌霄宗,我徒弟岂能活着回来?至于他为何后来没有下手,也只能问他本人了。”
她轻轻巧巧将话题转回到卫浩然这边,却教卫浩然如何答她?
……
元殊真人轻轻叹气,从怀中取出一方铜镜,却是临行前去向钓鱼叟讨来的烛阴镜。
铜镜倏然飞起,在元殊真人身前投下一蓬光华。
其中现出若虚真人的身影。
古游通面色一变,但在看出不过是若虚真人借那铜镜幻化的一道虚像之后,徐徐道:”若虚真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若虚真人的幻象打了个揖道:”我并未至此,古掌门无需客气。”
元殊真人开口问道:”掌门师兄,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可全都听清楚了?”
若虚真人缓声道:”卫浩然是我弟子,他不会做这事!”
话虽短却无异于千斤,顿时令卫浩然心中一阵温暖,暗自想道:”原来师父还是相信我的!”
此言一出,更令在场之人神情一变。
一位大乘期的话,何啻于法旨一道。更何况,这可是凌霄宗的掌门。
他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只觉得自己今个儿来趟这趟浑水似乎有些不对,竟然都忘了卫浩然身后还站着这么一位大人物。哪怕他真的做错了,他们又能怎样?
宝相夫人嘿嘿一笑道:”古渊是我师侄,白莲是我弟子,我也相信他们都不会说谎。可如今若虚真人与我这般的空口白话,只怕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哪怕您是凌霄宗掌门,哪怕您是大乘期,也不能就将事情这么遮过去。”
古游通缓缓道:”师妹,依我之见,事情就到此为止吧。老夫尽管也相信渊儿和莲儿都未曾说谎,可也相信若虚真人的弟子绝不是那种小人。其中是非已难说清,幸而当事人都已无恙,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算了。”
厅里众人不由互相望望,心道,莫非这是怕了?
魏铖此时也道:”掌门此言很对,是非黑白说又说不清楚,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免得伤了彼此和气。”
卫浩然听古游通与魏铖所言,似乎是在化解干戈,实质上隐隐又坐实了自己的”罪状”,如果这事就这么算了,别人都当天沙岛气度宏大,而凌霄宗却是仗势欺人,强行抹平这件事。
他怒而迈步,走向白莲。
宝相夫人见他一动,猛然喝道:”你想做什么!”
卫浩然在白莲近前停下脚步,沉声说道:”白莲,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要冤枉我?”
白莲眼睛一闭,索性低头不语。
宝相夫人伸手将她拉到一边,冷笑道:”卫浩然,我派掌门已经不计较你的所作所为,你怎的还要纠缠不清?”
卫浩然顿住了,他还是不敢相信,那曾与他约好日后同游东海的人,居然就在这东海上捅了他一剑。
这一剑,不伤人,只伤心。
卫浩然昂然伫立在厅中,高大的身躯却显得异常孤独。
他大声道:”我没有做过,为何要承认?为何要受此不白之冤!”
他的视线扫过在场诸人,看着他们神色各异,或怀疑,或不屑。
一时间,卫浩然的耳朵有些痒,仿佛骂声指责纷至沓来。
如果换作林隐在此,早已撕破脸跟天沙岛大干一场。
可卫浩然不同,他知道这事如果不查清,自己声名受损事小,却会连累了师父与凌霄宗千年的清誉。
这些人当面不敢说,背后难免要传扬凌霄宗管教不严,庇护恶徒。
古游通叹了口气道:”卫师侄,老夫也不能相信你会做出那种事情。但我天沙岛与你无怨无仇,何至于陷害你?这件事着实让人越听越糊涂,我看你也不必再争,敝派也绝不再追查此事,就把它揭过如何?”
听潮老道闻言点头道:”古掌门如此处理最好。”
众人纷纷点头赞许古游通此举大仁。
他们都明白,这已是给卫浩然台阶下。如果再追究下去,凌霄宗为了维持千百年的清誉,必须给天下同道一个交代,说不定就要拿卫浩然重罪是问。
可是卫浩然呢?
他怎么愿意就此背着莫须有的污名!
想当初师尊给他起名字的时候便说过,但愿他一生养浩然之气,做正人君子。
他绝对不可以就这么被人冤枉!绝对不可以平白无故的背上淫贼的骂名!
自己也就罢了,可不能拖累师门,不能让别人说若虚真人教徒不善!
卫浩然此刻把心一横,摇头道:”多谢古掌门好意,弟子已另有打算!”
他最后对着白莲的后背说道:”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白莲身子又是一颤,可终究是没有回过头去。
她不敢看卫浩然如今的神情是何等悲怆。
唯有沉默以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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