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赌你来
沈隐支撑着不屈的身躯，屹立在山峰上。
百玄丹的药力终于全数消融，使得他的丹田里生出些许的暖意，渐渐凝聚起残余的真气。
沈隐抬眼眺望远方天际，那一抹灰蒙蒙的云层里，蕴藏着最后的期望。
“我本是逍遥人，一介散修，无门派拘束，游于山水之间，自得其乐。”
“那一日，山前初见，轻纱如雾，却没有挡住你的相貌。只是一眼，便已入心，再难相忘。原来一见钟情是真的，就像魔障，挥不去、斩不尽。”
“所以我想尽办法欲娶你为妻。”
“可你是要强的人，骨子里的狂傲不输给世间任何一个人，所以要你以后绑定在一个男人的身边，大概你是不愿意的。”
“因此我设了一个赌局，万幸你入局了。”
“却没想到，赌的这么不顺利。”
沈隐眼中无悲亦无喜，默默思量道：”这该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豪赌，也是赌注最重的一回。我必须知道，当我的性命危在旦夕的时候，在你的心中究竟是否能重过师门，是否能重过俗世眼光？若是我输了，便等来世，来世或许你会再有勇气走出这最后一步。”
如此，他心中已超脱生死，无惧无畏，唯一割舍不下的，却依然是那抹白色的影子，恰如当年初见，不染纤尘。
……
就在众人不知道接下来沈隐要向谁发难之际，沈隐突然回头，冷笑道：”神隐教的易潇都出手了，你们还等什么？”
一名白发苍苍的羽冠道人目中闪过一缕精光，沉声喝道：”沈隐，只要你肯束手就擒，贫道以本门千年声誉，担保你的性命无虞！”
说话的乃是万妙仙门四真人之一的悟源真人，想这万妙仙门与菩提寺、凌霄宗等同列为正道六大派，执修行界之牛耳。悟源真人身分更是尊崇，眼下的万妙仙门掌门悟妙真人尚是其师弟，他这话出口，倒也没人敢说其狂妄。
但沈隐只轻蔑地瞥了悟源真人一眼，神色中说不出的漠然冷傲，全不把这位名震大陆的正道巨子摆在心上，淡淡道：”万妙仙门？妙、法、真、源四大门，四位真人俱是化神，冠绝天下啊。今日有悟源真人金口玉言保沈某一命，沈隐好大的面子！不过万妙仙门又算什么，沈某岂会向它摇尾乞怜？”
“再说了，你一个人代表的了整个万妙仙门？这些时日沈某打伤的、杀死的，不只有你门中的吧？你愿意担保沈某性命无虞，另外三门怎么说？”
此言一出，悟源真人再好的涵养也不禁色变，脸上白眉扬动红光乍现，耳朵里偏偏听到有魔道中人幸灾乐祸道：”悟源老牛鼻子，人家根本就没把你万妙仙门看在眼里，你偌大年纪还在这里摆什么谱，不如回家抱孙子去吧！”
这人也不知是谁，竟然知道悟源真人刚刚添了个孙子。只是不管他是谁，他这时的话，无疑是给自己招来了祸患。
悟源真人舌绽春雷，低喝道：”好胆！”这一声刚劲雄浑，直穿云霄，猛听头顶”喀喇喇”雷声滚动，四野回荡。那嘲笑悟源真人的黄脸大汉”啊”了一声手捂胸膛，面色瞬间煞白，”噗”的喷出一口血来。
一声呵斥，暗含化神期高手的百年修为，不见痕迹便要了这不知名的元婴期高手的命，可见悟源真人的手段有多么狠辣果决。
看着那道远遁的黄光，沈隐冷笑：”悟源真人年纪大，火气也不小，真不知这位仁兄要花多少年功夫才能为自己的元婴找上一具合适的寄体了。”
悟源真人抽出仙剑，万妙仙门四大真人的佩剑与他们的名号相同，所以悟源真人的佩剑也叫”悟源”。
剑尖遥指沈隐道：”贫道不才，便向阁下讨教一二！”
在悟源真人身后不远，一名万妙仙门的弟子叫道：”师尊，您老人家万金之体，何须与那沈魔头客气？他杀了我们万妙仙门那么多人，对付他不须讲什么情面规矩，大家索性一起上将他乱刃分尸，亦算为世间除去一害！”
沈隐目光如电，射在那人身上，问道：”你是说要将沈某乱刃分尸？”
那人为沈隐目光一迫，不由得心头猛跳，气势顿时灭去三分，但看见悟源真人站在身前，又不由胆气一壮，叫道：”不错，像你这般的魔头，正该人人得而诛之！”
“哈哈，人人得而诛之？那这些人中也包含你这么个还没修成元婴的人吗？”沈隐哈哈大笑，声音霸道十足，洪亮尤胜悟源真人一筹。
众人心中暗凛，”这魔头好生厉害，短短片刻，功力竟已恢复这么多！”
正在大伙惊诧之际，沈隐身形快如急电，鬼魅一般射出十五六丈，自悟源真人侧旁风似闪过。
悟源真人一惊，仙剑疾刺而出，却未沾到对方半片衣襟，背后晚辈弟子却响起一记惨呼，难以置信的望着胸口上被击穿的血洞，哀嚎倒地。
沈隐伫立在那人身侧，手抚墨虬面色沉静，徐徐道：”你还不配苏某赐上第二剑！”
话音一毕，便捏碎了手中的金丹。
悟源真人见自己的门人在眼皮底下被杀，又惊又怒，且有几分羞惭，低声喝道：”沈隐，你杀我万妙弟子，贫道说不得要讨回公道！”
悟源仙剑碧光如瀑匹练般，卷向沈隐胸前，却已施展出万妙仙门的”雷潇剑诀”。
“先前杀那无名之辈都用刚猛的雷字剑诀，到了沈某这里却用怀柔的潇字剑诀？悟源老头，你看不起沈某吗？”
沈隐微微侧目，提起墨虬架住了悟源仙剑。
“当！”
墨虬剑上传来一股巨力，悟源真人手腕一痛，仙剑居然要脱手欲飞。
他急忙抱元守一，催动精纯的仙家真气注入剑刃，可漫天的剑华却已不复存在。
眼瞧着沈隐越战越勇，令悟源真人这等耆宿亦难以招架，众人无不骇然。
人群里也不晓得谁吼了一声道：”大家还等什么，一起将这魔头乱刃砍杀了再说！”
悸动的人群顿时炸开，可声音落下半晌，终究没有人冲上前去。
他们或是顾及身分不愿围攻，或是希望作螳螂捕蝉，又或观望犹疑，不敢再蹈安家兄弟和易潇的覆辙。
两名万妙仙门的弟子见状，惟恐悟源真人坚持不了多久，彼此眼色一递几乎同时拔剑叫道：”沈隐，还不受死！”
两柄仙剑次第翻飞，一前一后攻到。
“元婴期吗？”沈隐轻蔑冷笑道，”可以！比杀金丹期的来的痛快！”
右手墨虬剑扫出一片黑芒，那两个万妙仙门的道人闷哼而退，各自的右手尽留在了白皑皑的雪地上。他们连尖叫都来不及，便猝然发觉，顺着手腕上的伤口，如墨的剑气似藤蔓般撕扯而上，一息之内，便缠上了他们的元婴。
两名万妙仙门中堪称中流砥柱的元婴期弟子，便这么死在了沈隐剑下。
但沈隐的双肋也同时多出了两道伤口，汩汩流淌着热血。
他微一分神，悟源真人那边压力顿减，乘势手腕一振喝道：”去！”
悟源仙剑随即撞向墨虬剑，将沈隐打的后退十数丈。
但悟源真人的真元耗损亦是不小，一阵心浮气喘难以为继。
万妙仙门此来共有十六人，余下十三名弟子见同门瞬间死了三人，立时红眼，血气冲动下，齐齐拔剑道：”沈隐，我等与你拼了！”
悟源真人连忙抬手止住门下弟子，摇头让他们退下。
沈隐抹掉唇边血迹，看向万妙仙门一方，冷冷道：”不一起上了？”
“他们不是对手。”
“那你呢？”
悟源真人面上神情连变，最终还是颓然一叹。
他知道，若非先前那么多人消磨掉了沈隐大部分真元，再加上神隐教易潇的梼杌钉给沈隐造成的伤势，加上门下弟子的以命相搏。除却这诸多原因，悟源真人想伤沈隐，难如登天。
“潇字剑诀确实不及雷字剑诀霸道，但有这股剑气在，你暂时恢复不了真元了。”
悟源真人长叹一声：”我们走！”随即转身带着万妙仙门的人转身离去。
……
众人尽皆骇然，短短时间，沈隐竟连退两位声名显赫的化神期高手。而且这两位不论正邪，全都出自浩渺大陆九大修行地，背后有强大无比的靠山，可终究饮恨而退。
沈隐，他到底有多强！
……
暗自压下体内伤势，沈隐环顾四周，目中露出一丝失望，他等的人，还没来。
人丛中突然有人高声道：”沈隐已是强弩之末，他用不了‘裂乾坤’了！大伙还犹豫什么，先冲上去将他乱刃劈死再说！”
原本正魔两道近百高手，已为沈隐惊世骇俗的修为所慑，俱起了退缩观望的念头。此刻乍闻有人道破其伤势隐患，顿时蠢蠢而动。
人人为着仇恨与贪婪，恐惧与愤怒，化成汹涌的怒潮刹那，将沈隐孤独挺拔的身躯，湮没在风起云涌的黄昏山巅上。
剑寒血冷，短短一柱香的工夫，又有很多人在墨虬剑下丧生。
他们中即有修为深厚的散修，也有修行世家中百年难出的惊才绝艳的人物，更有魔道之中赫赫有名的巨孽，却同在这一场空前绝后的杀戮中，倒在了沈隐面前。
……
“沈先生还是停手吧！”
听到这沉稳的声音，沈隐笑了。
他看向挺身而出的那中年道人，挑眉道：”你便是天门山下来的人？”
中年道人衣饰朴素，面相普通。可没人敢小瞧他，只因他是天门山上下来履凡尘的人。
天门山，在浩渺大陆九大修行地之中，论神秘程度，只有那久不出世的万佛窟可与之相提并论。而天门山每一个履凡尘之人，无不是震惊整座大陆的人物。
“贫道不才，便是这一次‘履凡尘’的人。”
沈隐轻笑，最大的麻烦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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