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 战争
“自从得了消息，知道惠太妃在陵中被困，老夫人就命大公子暗中追查。莫约昨日子时，我们就得到了大公子传回来的消息，他亲自带的一支小队已经找到了惠太妃和陪在太妃娘娘身边的孙七，预估是最迟在今日酉时就能到沛县了。”
池荣嫣微微颔首，霎时间又想起池梦儿现如今穷凶极恶的性子，故而担忧地问道：“大哥……可曾再派人去接应大哥？”
她原先是想问大哥传回来的消息是否可靠，但是转念还是寻了个更为婉转的问法。
“自然。”那侍卫当即就明白了池荣嫣的顾虑，颇为自豪的解释道，“小……王妃您是知道的，咱们池家内部传递消息有特殊的法子，大公子传回来的消息是小的亲自核验的，断然是不会出错。老夫人在得到大公子传回来的消息之后，也是当即就派了亲信去协助大公子了。您和王爷就放心吧，惠太妃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池荣嫣复又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句：“多谢。”
侍卫是个识时务的，知道自己任务完成了便也不在往那车厢中探头，扬起马鞭驱使着身下的马匹加快了步子，走到了自己好兄弟身边，将空间留给了他们家小姐和姑爷。
“你可也都听到了，有大哥在你我都可放宽心了。”窗户上的帘子落了下来，将车厢中那一方小空间单独隔了出来。池荣嫣伸手拍了拍谢玄墨的手背，如是道。
谢玄墨轻轻“嗯”了一声，心中悬了许久的巨石落下了大半，可到底还是悬在半空中。
池荣嫣看出了他的担忧，虽说池勇不负其名，自从军起就战功赫赫、英勇无比，但是他们如今对上的池梦儿和魑魅不比沙场上的万千军马，都是阴险狡诈之徒。再加之那池梦儿终归还是池家的女儿，池勇又是最爱惜自己的弟弟妹妹的，难免会因此被钻了空子。
她抓着谢玄墨的手摇了摇，声音软了又软，“墨，就等到今日酉时吧，若是那时候大哥没能带着惠太妃一同回来，咱们就杀去陵园，如何？”
“好……”
这一番对话之后，车厢中就陷入静默之中。但池家在沛县的庄子也不远，没等池荣嫣或是谢玄墨察觉到不满试图寻些话头的时候，领路的两个小侍卫就扬起声音道：“小姐、姑爷，咱们到了！”
九王军中的将士们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想着：这池家的侍卫此前不是唤的“王爷”“王妃”么，怎么到了这池府门口就成了“小姐”“姑爷”了？
很快，他们瞧见了朴素的宅院门口被一衣着朴素又不失气度的妇人扶着的老人家，顿时就明白了。
池家老夫人的名号，在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真将其传的神乎其神的还是大殷各方的军事势力。
传闻这位池家老夫人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魄力，年轻时随着池老将军东奔西走，曾在池老将军身受重伤之时亲自披挂上阵，领着池家众将士力克群敌。后来，又在池家衰落之时凭借一己之力挑起大梁……
“池老夫人。”九王军的将士们也不等谢玄墨指示，先恭敬地朝着池老夫人一拜。
马车堪堪停稳了，池荣嫣就从车厢中飞掠而出，径直扑向了池家老夫人：“祖母！”
“欸！”池荣嫣虽是扑上去，却也注意了力道，池老夫人那身子骨也还健朗着，稳稳当当借着了她。
二房林氏还搀扶着老夫人，见她祖孙二人近亲虽不知那手该是放还是不放，却也打心底里觉着高兴。
“嫣儿难能回来瞧瞧我们，如今这模样更是可人了。”
池老夫人一手拍着池荣嫣的背部，爽朗笑道：“可人了，可人咯！也是做人母亲的大姑娘咯！”
“祖母！”经由池老夫人这么一提醒，池荣嫣顿时想起了自己那辈分已经抬了一辈了，到底是女儿家对年龄的敏感，多少带着些娇嗔的不乐意往后退开两步，“祖母总不能因为嫣儿有了思思，就觉着嫣儿是不需要祖母宠着的吧？”
池老夫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止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骂道：“你这丫头，媚得很！”
池荣嫣只是吐了吐舌头，规规矩矩朝着池老夫人和二房林氏行礼，也眼尖的注意到了在二人身后站着的明珠：“嫣儿见过祖母、见过林娘、见过明珠嫂嫂。”
池老夫人和林氏都是轻轻点了点头，让池荣嫣快些起身，还不忘讯上两句。“如今朝局混乱，但你到底还是天家儿媳，现在乱了规矩成何体统？”
池荣嫣只是嘿嘿一笑，亮晶晶的眸子落在明珠身上，“我许久不曾回池府瞧过，也不知道嫂嫂得了儿子还闺女。瞧着明珠嫂嫂如今模样，可是又怀了身孕？”
明珠身为草原上姑娘，可一直都是小家碧玉的仪态，被池荣嫣这么一问先是红了脸，随后才吞吞吐吐道：“是个小子，这……这是二胎。”
池老夫人转头笑着瞧了自家孙媳妇儿，眉眼间满是欢喜，“就是二小子有福气，能得了这么好的个媳妇儿！明珠在家中时常念着嫣儿你呢，方才二小子风风火火地赶回来，说你们到了，我们本意是让明珠在屋子中等着，莫要跟出来受风的，可这丫头偏生要出来，说是许久都不曾见你了，想得紧。”
池荣嫣轻笑着，配合地做出个娇羞的模样来：“能得明珠嫂嫂挂念，嫣儿可是三生有幸呢。”
池家女眷许久都不曾相聚过，四人在门口谈笑着，就生出不少乐子来。
谢玄墨原先是跟着池荣嫣一同出了车厢的，只是见着自家小王妃那欢快的身影和她们正融洽的气氛，自知有些格格不入，便在一旁看着，并未上前打搅。
可此时听到池荣嫣这话，他再沉默着真要担心自己的小王妃不用旁人拐着，就乐呵呵儿的跟着别人跑了。便上前几步，朝着池老夫人微微躬身行礼，“见过池老夫人，本王以为本王能求到嫣儿这样的妙人儿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
谢玄墨的忽然插入让几人微微一怔，池老夫人和池荣嫣最先反应过来，二人当即笑作一团。
池老夫人拉过池荣嫣的手，略显郑重地拍了拍她手背，“嫣儿，你可曾听到王爷对你是何等看重呢？你可要好生对待着王爷，莫要总让他忧心，知道了么？”
“是。”池荣嫣笑着应道。
林氏和明珠也缓过神来，跟着笑弯了腰。
至于引起这新的笑点的谢玄墨，他直起了腰身，微微垂了垂眸子略带着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心中却因为这样轻松的气氛好受许多。
“行了，王爷同嫣儿这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到后院歇一歇吧！”池老夫人见好就收，收回了手朝着林氏点了点头，“明珠丫头你也回去好生休息着，若是无趣了只管让人来寻我或者你母亲，我们这闲来无事，多去你院中走走也是消遣。”
“是。”池荣嫣和明珠一同应声，又颇有默契的互相瞧了一眼，一同笑了起来。
谢玄墨借着池老夫人的指令，大步跨到池荣嫣身边，强势的将她揽进怀中，警惕地看着明珠。他可是将她们那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呢！
池老夫人最先转身进了宅院，随后池府中的小厮才上前给池荣嫣和谢玄墨领路。兴许是早就盼着他们能来小住两日，这庄子上空着一整个院落，其中干干净净，就是植株也都利落规整，应当是一直有人料理着。
“小姐和姑爷辛苦了，热水已经备好了，若是有需要，只唤一声奴婢就是。”领路的小厮止步于院落外边，守在院子里的丫鬟名唤萝绮，言行举止也十分规矩。
在马车上数日，池荣嫣早就觉着身上粘腻难受，当即道：“现在就备上吧。”
萝绮小心翼翼望了眼池荣嫣，而后垂下头，“是，奴婢这就去安排。但是空腹入浴对身子不好，奴婢还是先给小姐准备膳食吧？”
“你倒是个贴心的丫头。”池荣嫣失笑，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萝绮刚入池家不久，此前并未见过池荣嫣，只是摄政王妃的名号实在如雷贯耳，今日瞧见真是这般平易近人，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她匆匆甩了甩脑袋，“不辛苦，不辛苦，能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气。”
说罢，她红了脸跑了出去。
膳食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故而菜肴上的极快，而与佳肴同来的还有那“不慎聪明”的池骁。
“二哥可一同用膳？”池荣嫣见池骁过来，起身笑道。
池骁摆摆手：“不了，我早先跟着祖母一同吃过了，这些吃食本就是特意留给你们的。我现在过来是有要事商谈。”
“我们可没有在餐桌上谈正事的好习惯。”谢玄墨径直回绝道。
“啊？”池骁确是没想着今日自己这弟妹事事都得与自己呛上一呛，却也浑不在意，“这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吧！只是当真是要紧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如今大殷之内混乱不堪，故而咱们也得根据实事适当的做出些改变不是？”
池骁腹中没什么言官的本事，可是跟着池荣嫣学了不少诡辩的能力，说起话来虽然不着边，却也是一套一套的。
“二哥有事就直说吧。”池荣嫣轻轻一笑，大概猜着他是为何而来了。
关于家国天下的大事儿，池骁从来不会墨迹，当即道：“京城中变故无数，池梦儿那脑子虽然不好使，却也知道如今乱世之中最重要的还是军事力量。王将军不愿归顺，便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那薛将军本也是宁死不从，但是不知池梦儿和跟在她身边那妖邪使了什么本事，竟然将薛将军给困住了。”
池骁说着，瞧见池荣嫣和谢玄墨面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好奇地问道：“你们早就知道这事儿了不成？”
池荣嫣闻言挑了挑眉：“意料之中，只是苦了薛将军了。”
“你们怎么知道的？你们有一段时间没在京城里，这些事情可都是被守得严严实实的，若不是我有些门路，恐怕也打探不到呢！”池骁坚持不懈，想要弹出个究竟来。
池荣嫣同谢玄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探出点无奈。
“本王此前一直尝试着要同薛奎取得联系，可是不论如何都得不到回应，我们心中便有了猜测。”
“你们往薛府去了消息？”池骁瞬间抓住了关键，“你们可曾传出去什么要紧的消息？如今薛府都在池梦儿和那妖邪的控制之下，你们可不能做什么蠢事儿来！”
池荣嫣笑笑：“要紧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呢，二哥你今日过来，倒是提醒了我们该赶紧把手中这封信给送过去了。”
“什么信？”
谢玄墨从袖中捡出一封信来，递给池骁。
那信上是一贯的眼见遗骸，意思是要薛奎带兵相助，一同袭击池梦儿在布置在京城东面的防守，同时还透露了驻扎在京城附近的九王军的具体位置。
“这如何能……”池骁看到那信件，心中先是一惊，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你们想借这封信引出池梦儿藏在京城中的部队？”
池荣嫣心想，自家这兄长倒也不算傻，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猜测：“正是如此。”
“哈哈哈哈……”池骁顿时大笑起来，“嫣儿，你可不愧是我池骁的妹妹啊！我今日过来正是要和你们商讨此事呢。我麾下能够予你们调动的兵力足足两万余，而就我所知京城中最多不过一万将士是不受池梦儿身后那妖邪操纵的。我本想着和你们商量商量，来个调虎离山之计，好将那池梦儿一网打尽！”
“没成想竟然如此默契，我们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了。”谢玄墨皮笑肉不笑，他可记着呢，方才在宅院门口时那明珠同自家小王妃的互动，分明是赤裸裸的勾引，这对夫妇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池骁是个粗线条的，见谢玄墨这么说顿时又勾上他的肩背，说什么兄弟同心。
池荣嫣并不知晓谢玄墨心中所想，若是明白了兴许也是无奈地一笑而过，毕竟她深知自己这夫婿如今的智商是同自己这兄长差而不多的。
一顿饭时间，声称“不在饭桌上谈正事”的谢玄墨和池荣嫣已经和池骁商量好对策，那信也即刻送去了薛府。
“这一战，有多少把握？”送走了池骁，谢玄墨和池荣嫣一同进了屋内。
池荣嫣伸手搅合着木桶中铺上了一层花瓣的热水：“池梦儿能调动的兵力是从王莽那儿夺过去的，可是薛奎和王莽不一样，薛奎的部下只认军符，而那军符早在王莽赴死之时同王氏老宅一同被付之一炬了。薛奎麾下的人马他们无法调用，单单凭借京城中那点连人心都聚不起的将士，根本不是禁军的对手。”
谢玄墨闻言，微微垂下了眸子。“王莽和薛奎二人都是铁血铮铮的真汉子，若不是王莽舍命，只怕朝堂上半数官员都将遭遇不测。薛奎如今也落到了池梦儿和魑魅手中，只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能过了。”
池荣嫣不言，想到了传来的消息中那浸满血腥气的文字，心中泛起紧密的钝痛。
“明日，明日就是为他们报仇的时候了……”
“嗯。”
二人沐浴过后身子是清爽了不少，但是心中缠着的愁绪更多了。好在屋子中点着安神的熏香，才让即将面临一场征战的二人勉强能相拥睡去。
及至酉时，池勇传回来消息，说惠太妃等人身子抱恙，幸而路上遇见了逢春馆中人，今日来不及赶到沛县，且在与沛县紧邻的驿站中歇息了。
池荣嫣和谢玄墨听到消息时先是心脏一揪，方才定下的计划让他二人分身乏术，可有关惠太妃又让他们实在难安。
“既然与沛县相邻，不若我派人去探查一番？”池荣嫣忽而想到沛县中有数家医馆都归在逢春馆之下，其中多的是她的人手。
如今政局纠纷，江湖势力不可介入朝堂，池荣嫣倒是将他们给淡忘了，但是不论如何江湖中盘根错杂的关系，还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好，辛苦夫人了。”谢玄墨敛下眸子，眼底藏不住的温柔和担忧。
池荣嫣心疼地环住谢玄墨的腰身，轻声哄道：“这样的小事也要同我说谢谢吗？惠太妃待我如同亲女儿一般，她身处险境，我又如何能安心呢？再说你我之间，何时要这么客气了？”
池荣嫣书信递出去后，当即就有人行动起来，在次日黎明到来之前就有了回信。
惠太妃身子并无大碍，只不过因为在陵园中呛入了不少烟雾，加上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状态导致的暂时性的脱力，只要好生休息片刻就能恢复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即将奔赴战场的池荣嫣和谢玄墨皆是安心，倒也让那本就不需大动干戈就能解决的战争更加顺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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