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 大工程

　　莫一略微沉默了片刻，似乎正寻思着自家王爷的那番话。随后，他秉持着莫字一脉中没有一个精神状态正常的人的说法，并自我催眠着：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必定要将别人的伞撕碎。

　　最终在做好心里建设之后，缓缓开口道：“王爷，属下觉着只有程度，实在不能展现出南部将士们曾与海上风浪厮杀的气势。更何况，如今倭寇们对南部大好的资源虎视眈眈，若是海军不够强盛，如何能震慑住那些贼人？所以，属下恳请王爷再加大训练强度！属下愿意陪着诸位兄弟们一同练习！”

　　“啊？”

　　刚以为将要得救的海军将士们在听到他们的“救星”忽而转变了口风，都纷纷露出痛苦的神情，有不胜折磨的士兵开口叫喊出声。

　　就是那一道不算在众人粗重的喘息声间并不算突兀的喊声，让谢玄墨投去了十分瘆人的目光。“怎么，你觉着莫一的话有问题？”

　　那小士兵何曾有勇气对上谢玄墨这样的威压，早在感受那视线的时候就身子轻颤不止，听到谢玄墨的问话后更是大气不敢出。

　　“王爷问你话呢！”作为谢玄墨的一号狗腿子，莫一闻着点风声就凑上前去，厉声呵斥道。

　　那小士兵本就绷紧了神经，被忽而靠近的莫一这么一吓，整个人腾至半空中，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对不起……王爷，莫一将军，是小的不对……莫一将军所说得完全没有问题……”

　　莫一轻啧一声，转头看向自家王爷，露出一副邀功的神情。

　　“是么？”谁料谢玄墨直接无视了他的大献殷勤，“本王却觉着，莫一所言全是歪理。怎么听，都是像是见不得你们过得比他舒坦……”

　　莫一闻言，顿觉大事不妙，果真，接下来他就听见自家王爷十分无情地继续道：

　　“这样吧，本王觉着你们应该也是瞧着莫一很是不爽的，本王就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群起而攻之，只要能将他打趴下，今日的训练也就到此为止了。”

　　莫一震惊，他望向自家王爷的眼中带着满满的绝望。

　　要知道他方才那番话到底有多刺激这群家伙，若真让他们带着怨气这么蜂拥而上，自己今日能不能活着走出这训练场都将是个问题。

　　“莫如老弟啊，大哥不该嘲笑你的……”莫一心中默念着，但是不论如何现在都为时已晚。

　　当初莫如要跟过来被他以“不会说话”一类的事情嘲讽了，那厮就怀恨在心，非要留在京城，说什么协助太子殿下把握朝政。莫一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可现在才猛然发觉莫如的重要性，只要莫如在身边，必定能吸引去王爷的大半火力！

　　然而仍由莫一心中如何哀嚎着不愿意，也只能苦着脸退到众人面前。

　　“兄弟们，冲啊！”为首的单峰也许久没受过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了，虽是比起其他将士们而言要好许多，但也是筋疲力尽了。

　　单峰承认，在经历了一天的非人折磨之后，他对谢玄墨的好感度直线下降，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依旧崇拜着这个所向披靡的九王爷。故而，在莫一刚改口说他们这训练强度还不够的时候，他就全部火力都转移了注意力，现在得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了莫一。

　　海军将士们听到自家将军这话，即便是身体疲惫不堪，也都强撑着打起精神来，不为别的，现场众人谁不是对莫一恨之入骨啊？

　　莫一看着逐渐逼近的众人头皮发麻，但他到底是从谢玄墨那些残酷的训练中活着走过来的，故而即便是深知寡不敌众，也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

　　今日份最后一场试炼，一触即发。

　　池荣嫣到了驻地上后，军中执勤的守卫认得她，便也没有再向上级通报，径直带着她到了众人受训的训练场上了。

　　他们二人也真是赶巧，正撞上了单峰趁着莫一被众人缠着无力动作之时，猛地突袭向前将人灌在了地上，而后心中愤恨的一众将士丝毫不敢怠慢地跟了上去，雨点般地拳头密密麻麻地落在了莫一身上。

　　将那执勤的小士兵何时见过这种大场面，当即愣在了原处，不敢再靠近半步。

　　池荣嫣并非头一起见到这样的“盛况”，只不过此前的“主角”大多都是莫如，或是莫二。为此，她同一阵微风一般，悄然到了谢玄墨身侧，开始打探起情况来：

　　“莫一这是犯什么事儿了？”

　　池荣嫣来得忽然，且动作轻巧，原本全神贯注盯着训练场上情况的谢玄墨被这熟悉的气息和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对上池荣嫣面庞时还带着呆愣的痴傻模样。

　　“怎么，被我吓到了？”池荣嫣笑呵呵地眯着眼，显然是极喜欢他这模样的，“咱们家王爷什么时候警惕性这么差了，还成了易惊体质？”

　　池荣嫣的语气中是毫不掩藏的嘲讽之意，但声音压得极低。可即便如此，谢玄墨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耳朵。他身在军中，又是一军统帅，最该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心，还须得处变不惊，如此才能掌控好大局。

　　可如今……

　　池荣嫣见谢玄墨不说话，甚至眸子都往下沉了几分，顿时又心疼起来。她是想给他提个醒不错，但真让人消沉了可还是自己的错。

　　“墨……”

　　她刚开口就被谢玄墨轻轻摇了下头，打断了：“嫣儿所言不错，确实是我安逸许久，忘了该如何在沙场上存活的了。”

　　池荣嫣用舌尖抵着自己的腮帮子，她想宽慰谢玄墨几分，例如“这也不能怪你，兴许是你这段时日太累了”或者“那还不是因为你熟悉了我的气息，所以对我没了戒备之心”一类的话。可她也明白，谢玄墨这样要强的人，便是认了是自己不如从前，也不需要这样毫无意义的托词来为自己辩解的。

　　于是池荣嫣选择保持沉默，只是身侧的手小心翼翼地勾了勾他的小指，以示安慰。

　　谢玄墨反手将那柔荑攥进掌心，同时叫停了场上并不打算收手的将士们，“行了，今日训练就到此为止吧。”

　　令行禁止，饱受摧残的将士们在谢玄墨话音落下之时就卸去身上力道。他们原先就是强撑着一口气在行动，眼下松了气都纷纷瘫倒在沙地上，单看那模样似乎是比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莫一还要惨些。

　　“王爷，”莫一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随手拭去唇角零星的血迹，向着谢玄墨和池荣嫣拱手作揖，“属下参见王妃。”

　　“你们可是放水了？”谢玄墨瞧着莫一像没事人一般，皱着眉看向随意躺在地上的众人，“一群人，一人一拳都该让莫一爬不起来的。现在，莫一不仅没事儿，还生龙活虎的，你们好意思自称是海军中的精锐吗？”

　　莫一拉着苦瓜般的脸，欲哭无泪。这哪是那群小兔崽子放水啊，分明是他跟着谢玄墨久了，皮糙肉厚了好吧？当然，还有王妃和灵儿姑娘给的那些强身健体，改善体质的药物的功效，否则谁能从那密集的拳脚交加中活下来？

　　而被谢玄墨点到的将士们当真是再没了丝毫气力，面对这样讥讽满满的话语也没法子开口反驳。

　　训练严苛却非要命，谢玄墨嗤笑一声，向着充当墙体的九王军中侍卫们招了招手，“把他们扶回去吧，盯仔细着让他们都上药。”

　　若放在寻常的训练之中，谢玄墨定是舍不得自家小王妃送与自己的那些膏药被这么无情挥霍掉的，但海军的质量必须尽快提升，否则不能保障池荣嫣出海计划顺利进行不说，只怕连倭寇的侵扰都抵挡不下。为此，他只能忍痛割爱，将那价值连城的膏药交给了海军中的军医们。

　　等众人散去，谢玄墨的视线毫无阻挡的蔓延到另一边正张望着的士兵们身上。

　　“怎么，你们也想加入他们吗？”

　　那些士兵都由莫七负责操练着，好容易得了点空暇张望两下还被抓了个正着，各个都如同鹌鹑一般瑟缩了脖子埋下头，生怕接下来遭罪的就是他们。

　　谢玄墨只轻笑一声，就收回了视线。他原是想让莫七归队，好今早赶回客栈，哪知道一句话就让这群亲眼目睹了自己上司、兄弟受难的士兵们缴械投降。

　　莫七在和自家王爷目光短暂交互的刹那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喊道：“原地解散！”而后，小跑着到了而人面前，“王爷、王妃可还有什么指示？”

　　池荣嫣摇了摇头，目光也落在谢玄墨身上。

　　后者轻轻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越过莫七，走到了莫一身边。

　　“退步了。”

　　谢玄墨说话声音不大，除却训练场上还剩下的他们四人外再没别人听见。

　　莫一闻言，身子陡然僵硬了，池荣嫣却听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莫一的身手在莫字一脉中算不得出众，和以奇袭而出名的南海军的精锐部队像较高下，落得如此下场也在谢玄墨的意料之中。他那话，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没能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的莫一短暂地沉默着，CPU也收到加急通知飞速运转起来，想给自己找一套合适的说辞，可他只嗫喏着，终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明日本王会一同参与训练的。”谢玄墨并未看着他，只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今日先到这里，赶紧回客栈。”

　　“是。”莫一和莫七齐声应道。

　　关于谢玄墨爱兵如子的传闻从来不是空穴来风，他夫妇二人念着莫一受伤不浅，便将他赶上了马车，自己共骑一匹白马于晚风中自由穿行。

　　等到红日危垂，艳色压着无垠的海域，谢玄墨才放着马匹自然信步。池荣嫣偏头倚靠在谢玄墨怀中，几次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嫣儿想安慰为夫的话，不妨直说。”谢玄墨原先略有烦闷的心情在看见自家小王妃几次偷瞟着自己，而后蹙起眉头时就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和安然。

　　池荣嫣闻言，再瞥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心中的担忧也就落了下去。故而，并没有给他他想要的回答，而是询问道：“京城中诸事可都处理好了？我听莫一说，莫如这次没有跟过来，是被你安排在了玉绵身边。”

　　谢玄墨轻啧一声，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放弃了装可怜的讨论，认真回答起问题来。“经由宁原郡一事徐家便不得池梦儿重用，徐家大长老又在面见池梦儿后意外身亡，这让朝中本向着老五他们的一众臣子都为之惶恐，私下里不少都找上左白衣和许子濯……”

　　谢玄墨话只到一半就顿住了，池荣嫣好奇道：“这样的局面对我们而言是极为有利的，可为何我见你神情似乎并不欢喜？”

　　“我不知这样的人是否能用。”谢玄墨如实道出了心中疑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谢玄墨所担心的，无非就是这群见风使舵的人在当下情势中倒戈，日后是否也会与自己兵刃相向。

　　“墨，你何时会这般游移不定了？”池荣嫣轻笑，“我想左相他们已经给了你最合适的选项了吧？”

　　谢玄墨无奈地耸了耸肩，撤去了面上的迟疑之情，伸手点了点自家小王妃的脑门儿，“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如今朝中多数官员都是池梦儿同墨延昭提拔上来的，本就是趋炎附势的无能之辈，除却给左白衣等人定下的决策施压以外，也甚少被委以重任。如今他们纷纷求援，左白衣也只应下了吏部中部分官员的请求，顺带给其余人找了些事情。”

　　“我这段时日便是将七品官员尽数换血，多是孑然一身的寒门子弟，既无牵挂又是一心为民，不至于再被池梦儿钻了空子去。此外，户部重新把握国库，先将池梦儿私自挪用国库修建行宫一事公之于众，倒是叫停了这项大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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