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寻来
没多久,后院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啊啊啊”地传出来,顾长卿闭了闭眼,只觉头晕目眩。
败了。
败得彻底。
如今他连庇护几个人都做不到,每一声惨叫都犹如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时刻提醒他再也不是国公世子的事实。
他这几年见过很多死亡,此时此刻朝夕相处过一年多的人就这么死了,仍让他无法接受。
顾长卿心有不甘,却无力阻拦。
等宁焰再回来,顾长卿浑身就跟泡进了水里一样冷汗直流。
宁焰目不斜视,走过去牵起宋欢喜的手,对十二吩咐,“去收了。”
“是。”
十二放开顾长卿,顾长卿再无支撑,直接跪在地上。
宁焰对宋欢喜道:“走吧。”
“宁焰。”顾长卿撑在地上的手紧握成拳,嗓音破碎,“你在报复我。”
“你是在报复我!”
“是,你又能如何?”宁焰皱眉。
“哈哈哈。”顾长卿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宁焰和宋欢喜走了出去,单九跟上。
十二也从后院牵了一串人出来,一条麻绳只将他们的手绑缚,但因刚受过伤,他们走得很慢,也无力挣脱绳索的束缚。
顾长卿看到他们,笑声戛然而止。
“你,你们……”
出来的人看到他跪在地上,若是以前,一定会为他出气或报仇,但现在不能了。
他们自顾不暇。
李冲一瘸一拐地经过他,低声道:“郎君好自为之,我们今后就不奉陪了,至于这畅意阁,今日之后不复存在。”
顾长卿还陷在巨大的悲痛中回不过神,“你们不是被杀了吗?”
李冲想笑,可身上的疼让他笑不出来,“我们所有人都被废了武功,还好这条性命得以保存。”
顾长卿这才理解他说的畅意阁不复存在是何意。
“赶紧走。”十二拉了拉绳子催促道。
李冲等人来不及跟顾长卿多说了,一个一个垂头丧气地离开。
顾长卿突然起身冲出院子,就看到站在马车旁的宁焰。
“定远王!”他第一次称呼他的封号。
宁焰抬眸。
顾长卿躬身揖礼,做了一个最标准的下位者对上位者的礼仪。
“多谢你放过他们。”
十二刚好出来,闻言说道:“这些人犯了罪,该当流放,流放途中能存活几人,那就看他们的命够不够硬了。”
顾长卿还想求情,却知道求了宁焰也不会答应他。
他自动跟在这些人身边,准备随他们一起离开。
十二见了,说:“顾郎君不是我这儿的人。”
顾长卿:“你们不是来抓我的?”
十二:“我们主子对你另有安排。”
说完他就拉着一串人走了。
顾长卿远远看向宁焰。
宁焰亦在看他,“顾长卿已死,你换个身份活。”
顾长卿并不觉得庆幸,因为,“你不是个心软的人。”
宁焰:“我有要求。”
顾长卿心道果然,“你说。”
宁焰;“给你八年,坐上武林至尊之位,八年后你达不到此等成就,我会派人杀了你。”
顾长卿只是输了,但不笨。
他有所猜测,“你是想收服……”
后面的话在宁焰冷冽的眼神中没能说出口。
但他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了。
宁焰抬脚上马车,单九充当车夫坐在车辕上。
路过顾长卿时,宁焰掀开车帘,顾长卿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宋欢喜。
宁焰:“因顾执一念之差,中原万民陷于水火,这是他的孽,父债子偿,你没有退路。”
顾长卿垂眸,“我知道了。”
宁焰:“行止有度,更有朝廷律法,你用什么手段我不管,但若再敢残害百姓、滥杀无辜,你仍然要死。”
“……是。”
宁焰果断放下车帘,“走。”
单九赶车离开。
顾长卿目送他们离开,这一年多的东躲西藏在这一刻得到了罪罚。
反而让他安心。
他身边无一兵一卒,手上无一刀一剑,宁焰给的那条路很难。
八年。
顾长卿看向身后的宅院,不知是不是天色渐暗的原因,牌匾上的畅意阁三个字黯然失色。
和宁焰比起来,他的格局还是太小。
谁能想到,昔日一个冷血杀手,心中竟会藏有百姓二字。
顾长卿啊顾长卿,你这一身博学广识,到头来毫无用武之地。
哈哈哈。
顾长卿又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笑此生所求所愿皆无所得。
哭此境父母亲人再无重逢。
就在他伤神失神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哎呀。”
“谁?”他警觉地收声看过去。
“世子爷,是……是我。”一个纤瘦的人战战兢兢地走出来。
“晴儿。”顾长卿诧异,“怎么是你?”
晴儿小声道:“我,我是悄悄跟在王妃娘娘他们身后来的。”
“你来干什么?”顾长卿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裳料子也不是很好,粗布到底掩盖了她曾经的几分姝色。
“我……”晴儿泪光莹莹,仰着苍白的小脸看他,“世子爷,我,我无处可去了。”
“不是给了你一些盘缠?”
自察觉到父亲的意图后,顾长卿就遣散了绿月和晴儿两个妾室,并给了她们很多盘缠。
如果没有意外,那些钱财足以让她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而另一个妾室清霜,顾长卿抿了抿唇,心情沉重。
清霜的父亲和顾家牵扯太深,纵然清霜本人并未参与,一切言行皆为被动,然依然为家世所累。
一身傲骨化作枯骨。
绿月家底在上京,出身商户,离开后自有去处。
晴儿是当年母亲做主纳的,他从未碰过她,给她银子本意是让她找个好人嫁了。
晴儿突然跪在他面前,哭的凄凄惨惨,“世子,妾身,妾身其实不是什么小官之女,妾身其实是花楼里卖艺不卖身的女子,有一日突然被人赎走,才知道是容善郡主要了我,然后她就把我送给了国公夫人,国公夫人那时候刚好预备要给您纳妾,所以才收了我。”
晴儿抓住他的裤腿,豁出去了。
“是妾身蠢笨,您放我出府后,我去找了容善郡主,郡主她骂我没用,但也放过了我,可我一个弱女子,守不住那些东西。”
“有一天花楼里的妈妈拿着我的卖身契来抢走了我身上全部的东西,然后还把我带了回去,我那时候才知道郡主又把我卖回了花楼。”
顾长卿叹了口气,将她从地上扶起来,“那你为何回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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