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旧事重演
安知意看着顾淮舟越走越近,心头生出了一阵恐惧,此时的他让自己想到了前世在火中看到的模样。
宁从言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这是他第一次从安知意身上感受到害怕的气息,下意识往前侧身而战,挡住了顾淮舟的目光。
但这样的小动作,哪里有用。从里面桌子到门口,也不过二十余步。
“安知意,你为何会跟一个陌生男子在这里?”顾淮舟此时连平时清冷的样子都不再装了,脸黑得如水一般,大声质问着安知意。
一些在吃饭的客人,听着一个女子和陌生男子在一起,不自觉都放下手里的筷子,围观起来。
“哟,真不要脸,这莫不是不守妇道被未婚夫婿逮到吧?”
“是啊,这两个少年郎看着都出众,怎么会和这样的姑娘搭上关系?”
……
霎时,不少人对着安知意指指点点。世人就是如此,只言片语便可以推测出一部大戏,尤其是对着女子,更是不遗余力往其身上泼脏水,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这些污蔑的话宛如利刃,足以杀死人。
耳畔传来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将安知意的思绪拉回到上一世被顾淮舟所休弃的那一日。
身为探花郎的顾淮舟,在安知意生辰那一日,宴请宾客。世人看着,皆是探花郎对夫人的好。
实则是,他为了攀附权贵,威胁安知意身边的丫鬟,给她下药,在确定她昏迷后,再将特意从外边寻来的一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子送入房中。
一切准备就绪,再找个由头,带着安父安母和三五好友,上演一幕“撞破奸情”。
那男子本就是顾淮舟找来演戏的,看见众人进来,直接说了句“好妹妹,我改日再来”,便破窗而去。
而安知意药效未完全消失,看着神色茫然,整个人十分混沌。头上的发髻松散、原本精致的妆面也糊了、衣衫不整,只抱着锦被,滑稽又狼狈
面对顾淮舟的指责,安父的不信任与安母的悲痛,她方才回过神来。但已然百口莫辩,只涕泗横流,嘴里只不停地念叨着:“爹娘,我没有,我没有做不守妇道的事”“哥哥,我不认识这人,我不曾有负于你”。
可无一人相信她,就连丫鬟仆人都在指指点点。
说她生性放荡,已经有了如此好的夫君还不珍惜。
说她装模作样,平日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腌臜事。
……
安知意最终不堪千夫所指,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顾淮舟顶着众人同情的目光,与宾客致歉,将他们一一送走。
安父安母觉得教养女儿不当,才会让她变成如此模样,不仅自己颜面扫地,还连累养子被众人所耻笑。
“爹,娘,我不怪妹妹,许是我对她不够好,才让她被他人所蒙骗。”顾淮舟有些痛心地说道。“但,如今这一幕也有些好友看到了,怕是瞒不住的,这……”
安父知晓养子的意思,妻子被出墙,被堵在房中。这怕是任何一个男子,也忍不下这口气的。养子说得委婉,不过是念着安家对他的养育之恩。
“淮舟,今日知意行为不检,让你受委屈了。”安父因着闺女的事儿对养子有愧,满脸歉意。
“知意刚刚说,她没有不守妇道。”安母了解女儿,也知道名节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免不得要争上一句。
“娘,我自是相信妹妹的。可如今不止我们家里的人看到,那些好友不说,还有些下人也会传出去的。”顾淮舟解释道。
“可……这无异于逼死知意啊,你可要救救你妹妹。”安母忍不住哭了出来。
顾淮舟见此,也流出了两滴泪,直直跪在安母的面前。“娘,不如我先写了休书,你和爹带着知意回松山县,那边离京城远,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事儿。等风波过了,再将你们接过来就好。”
“我是喜欢知意的,不管今日之事是真、是假,等风头过了,她仍旧是我顾淮舟的妻子。”
“既如此,不写休书也可以?”安母不是不相信养子,只是觉得女儿这般喜欢他,怕知晓被休想不开。
“娘,您也心疼心疼我吧。若不写休书,被今日看到的那些人知道了,还怎么会与孩儿相交。”顾淮舟此时已经有了不耐,他并非不想撕破脸,只不过,害怕安父安母在京城说出不该说的,影响前程。
“孩儿跟您保证,风头过了,一准接你们过来享福。”顾淮舟拉着安母的胳膊,硬生生憋出了一滴泪。
“我宁可不享福,也不愿意让我的女儿背着污名。”安母格外果断。
“娘,难道您真的非要因为妹妹不守妇道,断送我的前程嘛?”顾淮舟终究是忍不住了。
“我虽不是您亲生的,可这些年来,也算是孝顺。哪怕妹妹如此粗鲁,我依然循你们的意,娶了她。如今,她自己做错了事儿,您还要让我也受着?”
“你……你且忘了,当初是你求着我们,要娶她的?”安母不信,养子怎么和换了个人一样。
“我若不求着你们,娶了她,你们会让我继续读书、考科举嘛?”顾淮舟眼中流露出不屑与愤恨,说的冠冕堂皇。
“你好好摸着你的良心,我和你爹待你不比知意差,你如今说这话,就是诛心!”安母气急。
“既然娘您也是要为我好,拿着休书,带着她回去躲上些时日,便是我不再娶她,你们打着我的旗号,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过日子,也是行的。”顾淮舟此时已经站直了身子,不再看安母,语气也十分冷漠。
“你明知,她只喜欢你!”
“别说了。既然淮舟已经有了打算,便写了休书吧。她娘,你去收拾行李。我们连夜走。”安父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养子的意思。这不仅是要休妻,还是要断了往来。
只不过,话说得体面而已。
“以后,这京城我们大抵也是不会来了。好好照顾自己吧。”
“谢谢爹体谅。”顾淮舟面上感激,深深地作了个揖。
待安知意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离京城有些距离了。
“他既然休了你,便是认定了你的过错。孩子,我们都看错人了。”安父见着安知意不言不语、目光呆滞地望着一处,叹了口气。
“知意,知意?”宁从言感觉到身后人不对劲,喊了好几声,面上也十分担忧。着急之下,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臂。
“嘶”安知意终于从回忆里被拉了出来,那一日的画面与今日的画面有些许重合,她面上出现了少有的慌乱。
“赶紧回家去,姑娘家和个男子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顾淮舟貌似关心地说道。
“你这人怎么张口就来。你是看不到你妹妹神色不对?”宁从言看着顾淮舟故意引导着众人误解安知意,开口说道。
“原是妹妹啊……”
“哎呀,我竟然以为是红杏出墙呢,就说看着这姑娘年幼……”
“对哦,刚刚这少年郎上来就叫了这姑娘的名字,还以为是有情感纠葛呢”
“我倒也是,我还以为是姑娘行为不检呢”
……众人听见宁从言强调“妹妹”这一身份,看着顾淮舟的眼神也就变了。
“淮……顾大哥,让安妹妹和宁公子去那边坐着说吧。”姚冬雪见势不对,快步走过来,似是打着圆场说道。
但有心之人听出来了,一个姓安、一个姓顾。这“妹妹”“哥哥”的关系怕是也不简单。
安知意看了眼姚冬雪,果然这人还是和上一世一般。她肯定看出了顾淮舟对自己的不同,此时更是想趁机踩一脚。
“姚姐姐的心上人,原是我养兄啊。”安知意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故作惊讶道,刚刚的不适似是没发生过。
这短短的时间内,反转、反转、再反转,有余坊的客人今日都觉得的饭钱格外值。
姚冬雪被这话和周围人的议论声,砸得一愣,眼眶立马蓄起了泪水,楚楚可怜的望向顾淮舟。
“闭嘴,冬雪是为着我们好,你出言就辱她名节,你的教养呢。”顾淮舟听着安知意的话,心下一惊,她竟然都知道了。又看到姚冬雪泫然欲泣地模样,心里生出了有一股保护欲。
“呵,我不过与姚姐姐说了个实话,养兄怎么还扯出了教养问题?”安知意白了一眼顾淮舟。
“姚姐姐,安妹妹年纪小,无心的,你别难过。”余心儿是个没心眼的,且她觉得安知意这话不过是说了句真话,也跑过来劝着。转头又邀安知意和宁从言:“安妹妹、从言哥哥,大家都认识,又都是误会,就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与顾淮舟一起的另外两名男子,此时也站在这边,听到刚刚的对话,看见此时几人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是啊,相请不如偶遇,都是缘分,一起吃吧。”其中一人看着扯出了些笑意,看着有些友善。
“淮舟也是看着自家妹妹和男子出入,一时着急,乱了分寸,不必如此剑拔弩张。”另一名男子听着是在打圆场,实际上仍旧是在指责安知意。
宁从言没有说话,冷着脸,盯着面前的两人。
安知意看宁从言一直盯着前面,心想他许是要同意的。且她也不愿意站在这里,被众人观赏,遂说道:“走吧,我们且去坐坐。”
宁从言仍旧不说话,只走在安知意的旁边,似是保护一般。此时安知意想起他刚刚维护自己的话,仍不住转头看了看。
见他一直盯着前方,顺着望过去,不是余心儿还是谁。
若是宁从言知晓安知意的想法,必然会大声吼一句:你就算看不出我眼中的怒气,也该看到余心儿前面还走着个顾淮舟吧!
“安妹妹,你是淮舟哥哥的妹妹?”余心儿天生八卦体质,一到座位上就忍不住了,直接问了出来。
安知意很想不承认,但此时,还算是,只点点头。“他是我的养兄。”
余心儿了然,难怪两个人姓氏都不一样。而姚冬雪听见两人是无血缘关系的以后,看着安知意的目光,带着三分打量、五分敌意。
安知意迎着这目光,并不畏惧。心想这姚冬雪莫不是脑子有问题?自己还撮合她两来着,她这敌意莫名其妙。
气氛一时间,又陷入了尴尬。
“安家妹妹好,我叫孟轩”此前那名有些友善的男子,笑着打招呼。
“在下叫梁俊”另一名不是很友好的男子也自报家门。
“两位好,小女子叫安知意,这是我朋友,宁从言”这两人并未得罪自己,安知意不愿交恶,也礼貌回应道。
“看看要吃什么,再点两个菜吧。”顾淮舟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安知意这事儿,回家再与她计较。在姚冬雪面前,要保持自己的形象,遂以兄长的口吻说道。
“我……”安知意本想拒绝。可宁从言直接不悦开口。
“你是真要在这里吃饭,不会忘记大伯他们还在上面吧。”
顾淮舟原本平复的情绪,听见宁从言一句大伯,又要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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