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怀疑之时
走在秋月楼中,谢颜这一次的心情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最起码她不是被强迫带来的。
往日热闹的秋月楼如今变的空寂萧条,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鉴于徐飞月的身份,楼里的姑娘全都被带走了,下人杂役也抓的抓,关的关。
当然,秋月楼作为上京城最受欢迎的勾栏场所,关停它自然惹的不少人不满,尤其是一些常来常往的达官贵人闹的厉害。
不过在得知关它的人是宴徐行后,找茬儿的心纷纷息鼓偃旗。
开玩笑,他们敢去触宴徐行的霉头吗?跟旁人也许能讲点道理,跟他只能讲银钱,一个讲不好连官儿都能丢了。
于是在小小的麻烦之后,秋月楼彻底安静了下来,貌美如花的姑娘们替换成了高大严肃的侍卫,这里也成了一个囚笼。
没错,由于秋月楼有现成的地牢,宴徐行细想之后,直接把徐飞月一干人等全都关了进去。
谢颜这才知道这里的地牢竟然不止一处,之前都没发现。
“应该是他们的据点。”陪同她进来的是莫听,一边领路,一边一丝不苟地解释道:“这里不但有地牢,还设有刑堂,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不少失踪的探子,想来他们就是在这里审问的。”
“胆子可真大啊!”谢颜感叹道。
谢颜倒是挺佩服徐飞月,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是一个审讯的好地方,任谁也想不到在锣鼓喧天的歌舞声中,夹杂着一个受刑之人的凄凉惨叫。
光想想都叫谢颜汗毛竖起来了。
两人感慨着,很快来到之前关押她们的地牢前。
莫听挥手让门口的侍卫打开牢门,举着一束火把,先一步走了进去,谢颜紧随其后。
地牢里还是那样阴森可怖,比起她们,徐飞月的待遇要差上许多,最起码怕徐飞月做傻事,牢房里只有最高处有一丝烛火。
徐飞月双手抱膝坐在干草上,脸埋在双腿之间,稍不注意还发现不了,似乎是知道有人来了,她的耳朵动了动,却没有起身。
“徐姑娘。”谢颜一边上前两步,一边挥手叫住莫听。
徐飞月一动不动,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谢颜注意到她肩膀处的鲜血已经凝固了,暗红色的血块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粘在布料上。
“徐姑娘?”谢颜蹲下身子,又喊了一声。
徐飞月依旧没有理会,只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
看来是不打算理她了,谢颜暗叹一声,也没有强求 ,从怀中取出两瓶药放在她面前的地上,“这是金创药,还有治疗你脸上的药膏,我放在这里了,你记得擦一下。”
说完,她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左右她不愿意开口,她也用不着拿热脸去硬贴。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谢颜刚走了两步,徐飞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颜脚步一顿,头也没回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是…… 温慈。”徐飞月虽然是在询问,可话里却带着肯定,她不等谢颜回答,便讥笑一声,“好歹是救过他一命,没白费功夫。”
谢颜猛地回身,“可你却对他下了手!”
“我也是没办法。”徐飞月抬起头,满是红斑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很难保证他没有听到什么,我不能冒一丁点儿风险。”
“那你当时为何不杀了他?”谢颜问,她已经从温慈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的经过,“他死了岂不是更一了百了?”
“是啊,我为何不直接杀了他呢?”徐飞月喃喃道:“若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落的如此境地。”
像是在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
突然,她神色一变,“是他的错,我明明放了他,他竟然恩将仇报,坏了我的好事!”
她神色癫狂,像是陷入了某种迷局,“为了国主,为了大夏,我不该心软!”
“徐飞月!”谢颜高声喊道:“我来这里,不是看你发疯的。”
徐飞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一笑,脸上的红斑随着她的表情抖动不停,加上她那种毫无血色的唇,显得更恐怖了,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往日的风光?
“你来这里作甚?是觉得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招了吗?别做梦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徐飞月冷笑,“是我技不如人落在你们的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不说是你的事情。”谢颜见徐飞月恢复了理智,淡淡道:“我说了,我只是受温指挥使的委托,给你送药。”
徐飞月看了眼前的药瓶,嘴里发出一声冷哼,“将死之人,还怕这些伤作甚?”她摸了摸脸道:“这张脸用到如今也够了。”
“可也是得益于这张脸,让你在上京潜伏多年。”谢颜道:“连我们都被你骗了。”
徐飞月抬头看她,好半天道:“骗骗旁人也就罢了,可我却没能骗到你,你早就怀疑我了,不是吗?”
“你看出来了?”谢颜没有否认。
“不用看我也知道。”徐飞月站起身,脚下的镣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莫听的手按在了腰间的配刀。
徐飞月像是没看见似的,缓缓开口道:“你虽然伪装的很好,但我能察觉到你对我态度上的变化,应该和我一样,为了大局,厚着脸皮在周旋。”
徐飞月常年和各种人打交道,对人态度上的变化最为敏感,谢颜怎么说都是涉世尚且,很能轻易被人看出来。
“只是我很好奇,我自问做事细心,你怎么会察觉到我的身份?”徐飞月道:“莫不是宴徐行告诉你的?”
谢颜摇摇头,“你做的很好,一开始我并没有起疑心,但是在福善居的那两次,你表现的太过急切了。”
“福善居?”徐飞月一愣,然后笑道:“原来是那一次。”
谢颜眉峰微动,“你怕是不知道,自打乔姑娘落水之后,乔丞相对她的限制更加严格,平时不会让她出门,更别说去见一个舞伎。”
徐飞月没有说话,她对乔晚凝的了解少之又少。
见徐飞月神色没有变化,谢颜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第一次咱们去福善居的时候,你应该是故意约到那里的吧?因为你想亲眼看看乔晚凝送出去的考题让那个学子高中,好接下来实施你们的计划。”
“而之所以不直接用科举舞弊之事绊倒乔丞相,是因为你们想把这件事闹大,好让人去搜乔丞相的书房,进而发现辽国的东西,嫁祸给他。”谢颜道:“乔丞相在民间和朝堂的威望都很高,只有将更多的人拖下水,才能一步步瓦解他的影响力,比如说大理寺卿王家。”
徐飞月依旧没有说话。
谢颜又道:“先前所有人都在想是什么人在算计乔丞相,让乔丞相身陷科举舞弊之事当中,这件事对他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乔丞相也不是那样轻重不分之人,但后来一想,此事环环相扣,每一件“小事”都在打击乔丞相的威信。”
如果说单单只是一个科举舞弊或者是在乔丞相书房搜出辽国之物,是无法将乔丞相拉下马的,乔丞相只要缓过神来,一定有脱身之法。
但是所有的事都合在一起,并却在极短的时间爆发,便是一个层层算计好的阴谋。
科举一事让王家和乔家对立起来,也让学子们对乔丞相心生芥蒂,辽国一事让乔丞相在圣上的心里产生了疑虑,加上乔晚凝的当众揭发,无疑将乔丞相的定死在案板上。
种种事件加上一起,爆发出来的恶劣影响不得不让圣上做出决定。
“这件事需要里应外合才能完成,一个对乔丞相的行事习惯极为了解,一个则在外面推波助澜,方能让这件事顺利实施。”谢颜笑道:“我先前还以为因为我们撞见了你和乔晚凝在福善居见面,露出了破绽,你才要将我们抓住,现在看来,你对自己足够自信,一开始就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或者说徐飞月对自己的计划非常自信,她感觉到谢颜对自己的疏离,可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她们只是不想和自己这样的舞伎走的太近,辱没了身份,所有才没有在意。
“你在试探我?”徐飞月笑了,语气坚定道:“我知道乔丞相什么不会说,你想拿乔晚凝来刺激我是在痴心妄想。”
谢颜淡然一笑,“我有没有试探你,你自己心里明白。”
徐飞月冷哼一声,“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乔晚凝也只是认识一场,至于你说的乔丞相,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他确实是我们的人。”
谢颜神色一顿。
这些轮到徐飞月笑了,“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将他供出来?他已经没用了,早晚都要被除掉的,你不觉得他死在你们自己人的手里,比死在我们的手里更叫人开心吗?”
“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想着利用他?”谢颜脸色难看。
“利用,他能在这个时候被我利用一回也算是他的本事了。”徐飞月道:“就看你们中原皇帝是准备出这口恶气,还是想忍辱负重换朝堂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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