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知子莫父
霍老将军眼底闪过一丝嗤笑,抬头道:“今日便到这里,时辰不早了,老夫还要去见圣上,便不多留了。”
刘国舅和气道:“霍老将军请便,我叫人送二位出去。”
“不必了,这点路老夫还是认得的。”霍老将军拒绝了,“刘国舅留步。”
刘国舅没有再坚持,目送霍珩扶着霍老将军走出门后,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沉了。
一道人影闪身而下,对刘国舅抱拳道:“是属下失职了,没想到那小子这么快便找了过来。”
“无碍。”刘国舅挥了挥手道:“你不宜在宫中多走动,避让些也是应该的,他是霍丛唯一的儿子,本来也没想着要瞒着他。”
“是。”那人低头应下,又道:“是否需要派人跟着他们?”
“不必了。”刘国舅眼底冷光乍现,“霍丛知道该怎么做。”
他既然答应来这里与他见面,便想好了被圣上发现的可能,再说他们也做了伪装,这个方向可不止有仁明殿。
“是。”那人再次应下。
“对了,去告诉皇后娘娘一声,叫她尽快想办法怀上龙胎。”刘国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狠意,“她的肚子再不争气,便让她准备准备接两个妹妹进宫,这次可由不得她了。”
即便是再次将太后扶上正位,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撑不了几年,他们太需要一个有刘家血脉的皇子了。
……
再次走在去玉华殿的路上,霍珩依旧一言不发,扶着霍老将军慢慢地踱步向前。
霍老将军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出儿子的不同寻常,“怎么?怪我方才训斥你了?”
霍珩回过神,吞吞吐吐道:“……没有,我知道爹是为了我好。”
他爹这唱黑脸儿的本事,在他很小的时候,便见识过了,自然看出来方才是在保护他。
是他自己冲动了,明知道他爹不会有事,还不管不顾地闯进去,想也知道那座仁明殿里无人看守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人都躲在暗处呢,他不也是听出呼吸声才能找到人的?
“那你这个劲头儿是怎么回事?”霍老将军问道:“莫不是阿颜那个丫头与你说了重话?还是说你看到他的夫君,心里不痛快了?”
“爹,您都知道了?”霍珩惊讶地叫了一声,随即又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对,补充道:“我是说,您知道她夫君是谁了?”
“哼!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心思能瞒得住我?”霍老将军哼哼唧唧道:“我不但知晓她的夫君是谁?还知道你为情所伤呢。”
霍珩的脸瞬间涨的通红,“爹…… 我,我没有。”
霍老将军冷哼一声,“你是我的儿子,心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受了伤,眼睛就不好使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霍珩连忙否认,讷讷道:“我就是觉得那宴徐行娶阿颜并非出自真心,阿颜定是叫他给骗了!”
霍老将军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语重心长地道:“你觉得阿颜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霍珩默知道霍老将军并不是真的问她谢颜怎么样?默思索片刻道:“她是一个很会为他人着想、也知道自己要什么的聪慧女子。”
“瞧,你不是也看出来了吗?”霍老将军道:“阿颜这孩子,自打她娘走后,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她比任何人都要看的清。”
当年谢颜的娘走的突然,谢庭备受打击,一度萎靡不振,颓废度日,甚至想追随着妻子而去,霍老将军用尽了法子也叫不醒她。
那时候,小小的谢颜拒绝了去霍家的建议,不辞幸苦地陪着谢庭,无论谢庭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不会抱怨,乖乖巧巧地帮他收拾残局。
后来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突然高烧不退,躺在床上用细小的嗓子叫了声,“爹爹,我怕。”
也正是这一声呼唤,叫回了谢庭的理智,他抱着烧的都快糊涂了的谢颜哭到昏厥。
是啊,他的女儿还这么小,那么弱,若是他不在了,女儿一个人要怎么办?他以后到了九泉之下,要如何面对妻子?
后来,谢庭重新振作起来,独自养育谢颜长大。
也正是在那一次之后,霍老将军才觉得,谢颜不愧是谢庭的女儿,父女两个都是善于攻心之人,各自算计各自的。
霍老将军继续道:“再说了,便是阿颜被骗了,你那谢叔叔是什么人?他将阿颜当眼珠子一样疼,能随便将她嫁给一个臭名昭著的小人?”
也就是自己这个傻儿子懵懵懂懂,什么事都随着性子来,看来这次是带他回来是对的,叫他好好体会一下上京城的尔虞我诈也是好事。
霍珩无言以对,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好半天之后,他才问道:“爹,那您今日为何要来见刘国舅?他不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您要小心呐。”
霍老将军的声音变的悠长而沉重,“这些我自有考量,你只要记住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就行了。”
“知道了,爹。”
……
霍老将军中途离开、又回来似乎并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或者说即便是注意到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当作没看见。
圣上也只是出来片刻,便回去处理政务了,留下一众朝臣们饮酒作诗,好不痛快。
谢颜一直和宴徐行走在一处,拜宴徐行的恶名所赐,除了几个亲近的大臣过来打了个招呼之外,其他朝臣全都避之不及,唯恐与他有牵扯。
闲暇之余,谢颜第一次见到了那个霍珩口中的“好友”皇城司指挥使温慈。
和他的名字不同,温慈是一个有着一张方正肃穆的脸的青年男子,他身上带着杀戮的气息,往那里一站,给人一种“别来找我,我不好惹”的感觉。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和宴徐行能成为知交好友。
温慈不爱说话,他并没有参与到这样的盛宴中,实际上因为宴徐行太过于无聊,才把他叫出来聊天的。
奇怪的是,只听从圣上命令的温慈对宴徐行异常友好,便是被他任性地叫出来说话也不气恼,反而有种听之任之的意思。
这个疑惑,在他们回去的时候还在困扰着谢颜,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大约是因为本使救过他一条命。”宴徐行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谢颜的青丝。
“你救过他?”谢颜好奇极了,那温慈一看就是个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之人,他会需要宴徐行救?
“嗯。”宴徐行哼了哼,单手搭在谢颜的肩膀上,慢悠悠地解释道:“那应该是七年前的事,当时他和圣上被人追杀,逃到了破庙里,我将他们藏了起来,算是救了他们吧。”
谢颜诧异,“圣上被人追杀?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七年前,圣上才继位没多久吧?怎么会被人追杀?
“那时候你还小,记不得也是正常的。”宴徐行换了一个姿势,轻描淡写道:“有一年圣上北上微服私访,途中突染恶疾,病了几个月,实际上他那会儿是被人迫害,逃命去了。”
谢颜似乎想起了那件尘封的往事,依稀记得有一次父亲上朝后回来忧心不已,说是要进宫请愿,没空照顾她,将她送到了庄子里过了好长时间。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上京依旧是那个样子,只是有很多认识的大臣不见了。
她记得那一年也是霍珩远去边关的日子。
原来当时还发生 这样的事?这样解释了为何圣上会对宴徐行如此看重,这是过了命的交情啊。
“难怪温指挥使对你如此客气。”谢颜感慨道。
世人都知道皇城司是圣上最信赖的人,掌握着皇城的出入禁令、作为圣上的耳目活跃在上京城中。
无论是文物百官还是敌国细作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而且他们只听圣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僭越。
可以说,皇城司是保护圣上最后的屏障。
太后听政期间,也曾想着将皇城司拿捏在手中,但是皇城司坚决不从,扬言宁死也不会另择他主。
太后无奈作罢,后来又单独培养了一个探听情报的机构,专门和皇城司对着来。
“这么大的事儿,你就这么告诉我?”谢颜问道。
“告诉你又如何?”宴徐行挑挑眉,“咱们现在可是一缸水里的鱼,便是做成了菜也要装在一个盘子里,我遭了难,你也跑不了。”
这是什么破比喻?谢颜抬手,想要打掉宴徐行在自己肩膀上作乱的大手。
突然间,马车外唏嘘一声,骤然停了下了。
谢颜的身子因着惯性往前一伸,差点儿从座位上摔下去。
宴徐行的手迅速从她的肩膀顺势而下,揽住她后,两人又往后一倾。
“砰!”的一声脆响,他的胳膊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车架上,疼痛突如袭来,饶是宴徐行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谢颜连忙稳住身子,问道:“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宴徐行没有回答他,而是朝外面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马车外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很快,莫林的声音响起,“主子,夫人,乔姑娘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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