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背叛之人
秦通判的脸色变了又变,“谢公这是准备放手一搏了?你可知道此事风险甚大,一个不慎性命不保,这样做值得吗?”
谢庭笑笑,昂然道:“谢某自然知晓此事危机重重,只是一日为官,终身为民,若凡事顾及太多,那谁来替那些百姓做主呢?若不能为百姓做主,那怎么对得起圣上、对得起列祖列宗啊?”
百姓已经够苦了,他们原本活的就很艰辛,现在不但要靠老天爷赏饭吃,还要面对贪婪之人的狠心剥削。
若是他们生存的机会都被剥夺了,那就是他们这些当官的无能,他们不配吃着百姓供养的饭食,不配穿着他们裁织的衣裳。
“谢公大义!”秦通判感叹良久,对着谢庭躬身行礼,“秦某惭愧,不及谢公半分仁德。”
“秦通判哪里的话?谢某孑然一身,无官无禄,做起事来自然没有顾虑。”谢庭连忙扶起秦通判,“只盼秦通判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唯一能叫他放心不下的,恐怕只有他的女儿了,但谢颜只是一介女流,而圣上并非残暴之人,以他对圣上的了解,不会牵连到谢颜的。
就算是有人想对谢颜下手,那也要看宴徐行的面子,他是不喜欢宴徐行,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个狗贼的面子很好用。
早在他将书册给谢颜看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自己的心思透露给了宴徐行,宴徐行害的他沦落至此,保护他的女儿也算是收点利息了。
谢庭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说服了自己。
“谢公有这等决心,秦某怎么不愿?”秦通判将折子收在怀中,义正严辞道:“在下即刻派人将折子秘密送去上京。”
“多谢!”谢庭喜出望外,行了一个长长的揖礼。
“谢公客气,不知谢公如今在何处落脚?是否需要在下给安排个住处?”大事已定,秦通判热心地寒暄起来。
“不必了。”谢庭客气地拒绝了,“谢某寻了城西的一处客栈暂且居住,若是秦通判有消息,只管叫人去那里递个信便是。”
方进在一旁笑笑,“这些事我早就与谢兄说了,他只愿意蜗居在那里,说是省心。”
“那边随谢公吧,只是江陵这段时间不太平,城中多有匪徒出没,魏知府最近忙着四处抓歹人,谢公还是小心为上。”
“一定一定。”谢庭感激不已。
窗外有秋风骤起,吹落了大片大片枯黄的树叶,几人的交谈声随之渐渐平淡。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谢庭还有些迷瞪,周围一片寂静,似乎有鼾声传出,零星的天光从头顶上方的窗户上落下,照亮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他的手顺势摸索几下,只抓到了满手的干草枯叶,鼻尖传来腥臭恶心的味道,似乎还带有淡淡的酒味。
这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谢庭的意识渐渐回笼,可眼前的场景又叫他无所适从。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他半撑起腰坐起身。
“哟,这是醒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谢庭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对面的一个牢房里坐着不大的身影,那人藏在黑暗中,只闻其音,不见其人。
“你,你是谁?”话一开口,谢庭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的厉害。
等等,牢房?他所在的地方是个牢房?
昏暗的光线、陈旧的木栏以及堆在一旁的干草,可不就是一个典型的牢房吗?
“我还没问你呢?老头儿你是谁?又是怎么进来的?”那人大大咧咧地问道:“听着声音,莫不是和那位兄弟一样喝多了撞了人了?”
“什么?”谢庭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满脸疑惑地问。
“呐,就是睡在你旁边的那个书生。”那人站起身来,走到光芒下,露出了一张十几岁的稚嫩脸庞,“听说他是在半道上喝多了,撞到了人被一并抓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谢庭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在自己脚边睡的昏天黑地的书生,不由地张口道:“我?我也不知道?”
他现在的记忆有些混乱,依稀想起他睡着之前是在和秦通判和好友方进喝酒,后来他们喝的有些高了,倒头就睡下了,醒来就躺在了这里。
秦通判他们人呢?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
那个少年还要说话,门口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谢庭一愣,诧异地开口道:“方贤弟?”?来人正是与他一同喝酒、并亲自替他引荐秦通判的方进。
方进看了看谢庭,眉宇间似有狞色浮现,他漠然道:“看来你还没有清醒,不过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手中若有什么证据只管拿出来,这样兴许能叫你少吃些苦头。”
证据,什么证据?谢庭错愕,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挣扎着站起身道:“是你!你和魏知府等人都是一伙儿的?”
到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眼前的方进与他隔着一排结实的栏杆,代表着他们不同的立场。
方进,应该是魏知府的人,或者说秦通判和魏知府也是一伙儿的,他们装作表面不和的样子,守株待兔,以此来引诱发现了两税的异常之处、想通过秦通判来扳倒魏知府的人,宰窃取了他们手中的证据之后,便会将人抓获,从而达到封口的效果。
而方长吏恐怕早就知晓此事,甚至他还助纣为虐,帮着他们做尽坏事。
“你!你这个卑鄙小人!”想明白了关节的谢庭气急败坏地骂道:“枉我对你如此信任,你竟然会做出此等卑贱之事,你这样做对得起你读过的圣贤书?对得起天下的黎明百姓吗?”
“呵?你在说什么傻话?”方进一脸讥笑,“圣贤书也罢,黎明百姓也好,他们能给我什么?是泼天富贵还是名利权势?”
“你是为了钱权?”谢庭不可置信看向他。
“当然。”方进爽快地承认了,“我是个俗人,谁能给我好处我就帮谁,在这江陵府所有的人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想要割了这根绳子,我们自然容不得你。”
“你本不是这样的人,当年你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
“意气风发的是你!”方进打断了谢庭的话,面色狰狞道:“你高中榜眼,被圣人看中,一路高官显贵,而我只能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吏,我不服也不甘心,想往上走怎么了?魏知府和秦通判承诺我,只要我帮他们做事,高官厚禄皆可得之!”
“这是拿百姓的命换来的!”谢庭怒道:“你明知道他们加重税银,搜刮民脂民膏,还要为他们做事?你怎会变成专业?那些百姓做错了什么,要忍受你们的层层剥削?”
“他们错就错在不该生在江陵。”方进冷酷至极,“谢庭,我无意与你争辩什么,你写的折子已经落在了我们的手中,识相的就将手里的证据交出来,我还可以保你一命,否则……”
魏知府和秦通判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他们本来不想这么快对谢庭出手的,可是上京传来消息,宪司的人马上便要到江陵了,那些人可是圣山亲自指派的,他们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错。
谢庭若是愿意配合还好,若是不愿意……方进脸色一沉,那事发之日便是谢庭命丧黄泉之时。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谢庭冷哼一声,眼神清澈坚定,“我谢庭但凡是多说一句话便是孬种!证据,你们永远得不到。”
方进深深看了一眼谢庭,并没有再多纠缠,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离开了。
他对谢庭的性子极为了解,知道这是个宁折不屈的主儿,想让他屈服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来此地劝说,也只不过是想给魏知府等人一个交代罢了。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便在这里待着吧,左右这里是他们的用来关押“囚犯”的地方,没有人能找到。
方进走后,谢庭像是失了魂一样跌坐回干草上,被背叛的心酸在这一刻爆发开来,和方进多年相识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一切恍如隔世。
他知道,那个爱笑、率真的年轻郎君终究不复存在了。
“喂,老头,看不出来你还是大官啊?”对面的少年将脑袋伸进两支栏杆中间,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怎么被他们给弄进来了?”
“都是以前的事了。”谢庭苦笑,“怪我识人不清,轻信于人。”
也怪他太过自负,来之前女儿分明提醒过他了,他还执意要来这里调查,现在好了,事儿没做成,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这样啊。”少年感叹一声,“别难过,既然来到这里就安心待着吧,反正有吃有喝的,不比在外面拼命好?”
比如像是他,已经不记得被关了多久了,就没想过要出去,外面的人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出去做甚?
虽然这里伙食不好,可是给吃饱啊,与饿肚子相比,自由什么的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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