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2节 你知哪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董梅的眼泪，方圆心痛。看到董梅如此伤心，除非铁石心肠，谁能无动于衷？从去年延平之旅，到宾馆钟点房，从那一次在董梅家突然的拥抱，到慌不择路后董梅把衣服给洗得干干净净，这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往事，像蚕丝一样一点一点地把方圆的记忆给串连起来，方圆的眼眶也湿润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个理儿方圆懂；但看到董梅悲痛的眼泪，方圆也是柔肠千结，酸楚不已。方圆说：“董姐，不哭。虽然我调离了68中，但我不会因为离开68中而忘记68中带给我的那些忘记，不会忘记延平，不会忘记那个宾馆，不会忘记董姐您。”

        　　董梅泪如泉涌。一张面巾纸湿透，有人又递过来一张；再湿透，再递过来一张。虽然这不是生离死别，但董梅知道，新学期开学后，以后再也不能低头不见抬头见，眼前的这个小弟弟，其实在自己的心里，比现在的老公孟轲洋更重要！虽然董梅认命了，不再想与孟轲洋离婚，就维持着这没有*、缺少拥抱的婚姻，毕竟在外人的眼里，孟轲洋事业有成，也算是一级领导干部，这样的老公都不要，对于一个离过一次婚的女人来说，岂不是会让别人笑话死？董梅在乎这社会影响，在乎周围人的评论，也在乎母亲和其他亲戚的感受。但不是因为维持了这样的婚姻，就意味着自己不可以追求幸福，意味着自己不可以保持内心深处的那片属于自己的绿色草地。多少次睡梦中，董梅都见到了方圆，见到了他年轻健康的身体，见到了那个宾馆的那面镜子，和镜子里紧紧拥抱的两个人，内心对于方圆的依赖与渴望，也更加强烈起来。如果说与孟轲洋的婚姻是物质加亲情，那么与方圆的关系就是精神加爱情。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既要有物质，也要有精神的；光有物质，没有精神，那人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过了好久好久，董梅说：“方圆，你真地要走了吗？”方圆说：“是的。但是我会经常回68中，来看看同事们，来看看董姐您。”董梅说：“我知道你这是正常的工作调动，也知道这是市局领导在重用你，把你放到全市最好的学校锻炼和镀金，可是可是”董梅再一次哽咽起来，刚刚停止的泪水又一次在脸颊上汇成两条溪流。方圆把面巾纸递了过去，温言安慰：“董姐，不哭。董姐你对我的情意，我一直都牢记在心。从我工作的第一年开始，你作为教导主任就一直特别关心我；在延平县回来之后，我们之间更加默契、更加融洽。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好姐姐、好朋友。即便我会忘记一些别的人，但董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也无法忘记。因为，你给我的那些，我都铭记在心里。”

        　　董梅忍不住失声痛哭。方圆的话，让董梅心如刀割，想起过去身心俱醉的甜蜜，想想现在的工作别离，董梅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想扑到心爱的人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声。董梅就想现在就扑到方圆的怀中，抱紧方圆，再也不撒手。

        　　办公室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方圆扭过头，看到了周素素的笑脸。方圆站了起来：“周校长，你好。”周素素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但还是把目光停留在伏案抽泣的董梅身上。周素素说：“小方，董梅这么是怎么了？”方圆心里感到震惊而担心，妈的，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周素素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万幸的是，自己坐在董梅的对面，如果是让周素素看到了拥抱或者其他的，那这个长舌妇是百分百会借机把这样的绯闻添油加醋迅速传播出去。即便如此，恐怕董梅的眼泪还是会因为周素素的出现而给自己的未来带来麻烦啊！周素素，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讨厌？方圆只是站在原地，说：“周校长，快请进吧。”周素素说：“不打扰你和董校长了。”方圆心里骂了一句：妈的，你这是话里有话啊！嘴上却说：“周校长，正准备去祝贺你呢！现在，我表达我的祝贺，祝贺周校长进了一大步！”周素素笑着说：“谢谢。”看了一眼董梅，似乎有话要说，方圆连忙说：“周校长，本来董校长进我办公室的时候，是笑着进来的。唉，5年了，从我进68中开始，董校长既是我的领导，又像我的大姐，原来她是教导主任，分管语文教学，也分管我；后来我是教导主任，她又分管教导处。这5年的工作友谊，让董校长对我突然要离开68中有些不舍。刚才讲到过去的工作，董校长就哭了。周校长你也知道，董校长是重情重义的领导，我还不知道怎么劝董校长呢，您就过来了。”周素素“哦”了一声，说：“董梅就是眼泪多。行，我劝劝她。苗校长那一边找你呢。”方圆说：“好，我马上过去。”

        　　来到苗群的校长室，敲门进去。苗群笑着站起来，说：“方校长，快请坐。”方圆坐到了长沙发上，苗群也走过来，坐到方圆对面的单人沙发里。苗群说：“方校长啊！作为学校负责人也好，作为你的大哥也好，我是真舍不得你走啊！”方圆说：“谢谢苗校长。刚才董校长来我办公室，与我话别，她也是有些不舍，还在抹眼泪呢！现在，周校长正在劝她。”苗群说：“是啊，大家都舍不得你走呢u才我与周校长说起你来，也是觉得你是学校的顶梁柱，你走了，明年的中考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唉！”苗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这是局党委的决定，我一个小小的校长，也没有发言权，更没有决定权。方校长，我可是去找了翟局长、找了孙书记，商量能不能调，人家局领导一句话顶了回来：这是工作需要。这大帽子一扣，我还能说什么？”方圆说：“谢谢苗校长。我对68中确实是有感情的，但我也知道要服从局党委的安排，领导安排在哪个岗位上，就到哪个岗位上。”苗群说：“是啊！我们都是党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其实说句心里话，方校长你去了5中，不见得比留在68中好。”方圆一愣，不知道苗群说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苗群说：“我是在5中工作许多年的老5中了，那里比咱68中复杂多了，真正想干一点事，很难！咱68中不一样，我肯定会全力支持你，周校长也肯定会全力支持你，你在抓教学方面，在老师们心目中也有威信。你要是留在68中，那么你肯定还会做出更显著的成绩。”

        　　方圆默然，在这一点上，方圆是认同苗群的看法，但方圆不明白的是，苗群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难道他现在也想挽留自己吗？

        　　苗群说：“方校长去了5中，就是最年轻的副校长，其实连中层也算上，你也是最年轻的。在68中，虽然你也是年轻的，仅仅比田乔乔大一点，但是，但你通过过去2年的出色工作证明了自己，老师们服你，干部们也支持配合你。但在5呢！那些副校长年纪比你大，那些教导主任年纪比你大，他们服你吗？刚才我也听说了，你去了不是分管初中，而是分管高中，作为老大哥，我是真为你担心啊！你到时候说的话，谁信服？你要安排一件工作，几个教导主任能够贯彻下去吗？那些老师能服气吗？如果你要进行某一项改革，光有杨校长的支持，恐怕也不行的，但改革必然加重老师们的工作量，老师们再不支持，你这工作还有法干吗？”

        　　苗群的话句句戳到了方圆的痛处。苗群说的，正是方圆今天上午的切身体会。杨芳今天的劝慰，能够感受到她的真诚；现在苗群的分析，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真诚。方圆有些感动：“谢谢苗校长，您都说到我心里去了。”苗群说：“方校长，作为一个过来人，作为你的老大哥，我个人以为，你留在68中，比去5中好。如果你想留在68中，那么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去一趟市教育局，找找翟局长。我宁可被翟局长骂一顿，我也要把你留下来，好不好？”

        　　苗群的态度很诚恳。在这一刻，方圆也动摇了。真地要留下吗？苗群说得对啊，在68中，工作更顺手；到了5中，困难重重啊！想想曹冠廷的挑衅，想想黄嘉伟轻视的眼神，方圆心乱如麻，脸色自然阴情不定。

        　　苗群的心有些紧张起来。苗群的内心也很矛盾，既希望方圆留下来帮助自己抓中考，又不希望方圆留下来挑衅自己的权威。如果方圆留下来会挑衅自己的权威，那还不如不留下。苗群其实更倾向于听到方圆说“不”。之所以这样循循善诱、言辞恳切，苗群就是希望当别人特别是翟新文问起方圆，对68中、对他苗群的印象如何时，方圆能够多说几句好话。所以，誓要把好人做到底，那当然需要说好话，说能够触动方圆心灵的话。要把真诚融入到关心的话语中，让方圆感激他苗群，以后就是让方圆帮个忙，相信方圆也无法拒绝。

        　　苗群终于听到了方圆说出了他所期望的话。方圆说：“谢谢苗校长的厚爱，谢谢您的指点。领导既然安排我去5中，安排我抓高中，自有领导的道理，我要服从局领导的安排。以后在工作中，肯定会遇到很多的困难，还要麻烦苗校长您，多向您请教！”苗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方校长，我知道68中是无法留住你的。但你是从68中走出去的，68中就是你的娘家，就是你坚强的后盾。有什么需要68中支持和配合的，有什么需要我苗群做的，请拒开口，就把这儿当作你的家。”方圆感动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该弹的时候也要弹啊！

        　　苗群站了起来，从办公桌上把面巾纸盒拿过来，抽出一张，递给方圆。苗群知道，这是自己到68中以来，做思想工作最成功的一次了。看到方圆激动的样子，苗群知道，以后方圆再也不会说自己的坏话了。这很重要，这方圆，背景看来是越来越深厚了，他在某些人面前说自己几句坏话，就跟埋上地雷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真是应了那句所谓的名言：一句抵万句。现在，该是锦上添花的时候了。

        　　苗群说：“既然方校长要离开68中了，我知道是无法挽留了。方校长，我的好兄弟，你给68中所做的贡献，这是谁也无法抹杀的。在放假期间，你一直留在学校里值班，我们到成都那边培训。我说过，一天100元，我算了一下，整10天，1000元。我也知道，你每一次来，都是着开着私家车来，既要烧自家的油，还要自己准备午餐。我也按照一天100元的标准，给你做了误餐补贴，也是1000元。还有，大家都参加培训了，你也没参加培训，需要自己补补课，我这里给你准备了1000元新华书店的购书卡，你看着到书店去买点书，特别是高中教学你需要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说着，苗群从抽屉里拿出钱和卡，摆在方圆的面前：“这是2000元现金，1000购书卡。方兄弟，你拿好。”

        　　方圆说：“苗校长，我不能要。我都离开68中了，不能再从68中拿钱了。”苗群说：“这是我在几天就代你领出来的，是在局党委的任免通知下发前领出来的，那个时候，你当然还是68中的人。而且，68中未来还是你的娘家嘛！”方圆说：“这太多了。”苗群说：“不多。这都是你应得的，是正常的劳动所得。”方圆更感动了。接过钱和卡，方圆诚恳地说：“谢谢。谢谢苗校长。”苗群说：“同事一声，朋友一场，我怎么做都是应该的。今天晚上，咱就在醉仙楼，我多敬方兄弟几杯，交流交流感情，更要把我对方校长、方兄弟未来的大好前程表示我最真心的祝福。”

        　　这眼泪，真够不争气的。怎么说流下来，又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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