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5章 走访

程暮雪走后，他看过了程暮雪的档案。

省城的大学生，又在警校培训了半年。在达城好歹也是个治安队长，不过到这里，就不一定有这么舒服喽。

曾局把档案放下，又点了支烟，他是有名的阎王。全局上下都这么说，有人更是私下里叫他曾阎王。

他骂人的时候，根本不留任何余地，骂得你祖宗十三代去了。摊上这样一个局长，下面的人都不敢吱声，看到他就躲。

不过也有人说，他干这一行的，不凶一点不行啊。

顾凡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他刚刚来，很多人都不熟悉。曾局抽了支烟，又看着程暮雪的档案，目光落在她的照片上，半晌没有动静。

程暮雪到户籍室去报到，立刻引来一群狼，“咦，新来的小师妹，挺靓的嘛。”

“就是，以前怎么没见过？”

“调到我们刑警队来吧，你看电视上那些警花多帅气，拿着枪，叭叭叭——”

程暮雪回了一句，“我才不去神经队！”

众人哈哈大笑，几个年轻人围在那里，守着户籍室不肯走了。户籍室本来有五个妹子，但她们几个都不怎么好看。

而且有四个是因为关系进来的，有一个是分过来的。除了五个女孩，还有两名妇女，三名男同志。

听说局里来了位美女，治安队的，刑警队的，都跑过来看美女。

他们守在那里，左一句右一句，调侃程暮雪。

“小师妹，你是哪里人啊？”

“小师妹，你找男朋友没有？”

“小师妹，晚上有空不？”

……

程暮雪没有理他们，曾局从背后来了，听到这么多人围在那里调侃程暮雪，他就吼了一句，“都围在这里干嘛？”

这些人听到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四散逃窜。

“你跟我过来一下。”

曾局冲着程暮雪喊了句，转身就走。

程暮雪又跟着他来到办公室，曾局冷着脸，“一个女孩子家要自重，这里是公安局。”指着墙上的几个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好好看看！”

程暮雪心里挺不爽的，刚刚来就被没头没脑批一顿，这个局长有问题，神经病。我又没招谁惹谁，你凭什么冲着我凶？

被曾局批了一顿，她就生气了。

回到户籍室，一声不吭坐在那里。其他几个女的见了，在心里暗笑。

下了班后，她就去见顾凡。

顾凡问她今天报到的情况，程暮雪说，那个曾局好凶，莫名其妙就骂人。

顾凡道，“边陲州不如你想象的那样，以后你到了局里，尽量少跟我见面，有事就打电话。”

程暮雪明白了，“你想让我当卧底？”

顾凡道，“卧什么底？好好干你的工作。”

程暮雪说，“曾局也太不讲情面了，二话不说，把我扔户籍室。让我从头做起，太郁闷了。”

顾凡看了她一眼，“慢慢来，急什么？现在你最关键的就是要掌握技术和业务能力。同时也培养自己的领导能力。”

“哥，边陲州是不是很乱？我怎么感觉到一种危机四伏的味道。”

顾凡没有吭声，下午，他和秘书韩琛外出。

韩琛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顾凡其实是随便走走。韩琛跟在身边，也不敢问。

顾凡喊了句，“韩琛，你是本地人，对边陲州有什么看法？”

韩琛说，“我说不太上来。”

“你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

韩琛不敢回答，顾凡道，“你说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韩琛鼓起勇气，“其实边陲州最大的弊端，就在于吃喝成风。不过这个毛病，在内地很多地方都是如此。越是经济条件不好，相对落后的地方，这种现象越严重。大家都不思进取，只知道享乐。”

顾凡道，“你说说看！”

韩琛道，“我认为，您来到边陲州，第一件事应该杀杀这股歪风邪气。才能扭转政府部门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

顾凡说，“他们这些钱从哪里来？”

韩琛道：“他们这些钱，大都是从预算里留出来的。”

“根据我的了解，他们平时的预算开支，至少要涨到三四倍。每个部门，每个单位都这样。我曾经看过他们的预算，一个单位要增加电脑二十六台。他们的报价是一万三千六一台。”

电脑的市场价，大家都知道的，再怎么好的配置，对于普通的办公用品来说，五六千块已经顶天了。又不是搞什么国际大项目，只是办公而已。

但是他们光是报价，先翻一点几倍，或两三倍再说。

韩琛道：“事实上，后来他们采购的电脑，仅仅只有八台。每台成本价，四千多点。然后他们就说，节省多少预算成本，为国家做了多少贡献。”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手段之一。还有一些单位，他们把多出来的钱，就截留下来，作为平时的开销用。由于国家对福利有进一步的控制，多出来的钱又不能当福利发，大家就搞聚会嘛。一个聚会，花掉三五万，报账的时候报十万八万。”

“这只是其一，还有更狠的。我只是听闻一些事情，而这些都是圈子里比较最常见的。”

顾凡问，“为什么他们都抽二十块，甚至五六十块的烟，你只能抽五块的？”

韩琛苦笑，“顾书记，我只能说，真不想与他们为伍。混在体制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以前的女朋友说，人家都会搞钱，你为什么这么笨？后来她受不了，就跟我分手了。”

“我平时有空的时候，就写些稿子，每个月也能拿几百块钱，这些钱就是我的生活费，工资和奖金，都寄给父母。”

顾凡听了，对韩琛说，“今天我们就在城里转一转，感受一下边陲州的风气。”

韩琛道，“书记，你到边陲州来，可不能得罪了万天海。”

“为什么？”

韩琛说，“这个万天海很厉害，凡是到边陲州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服他的。那天你也看到了，连这些常委对万天海，也一个个客客气气。”

顾凡没说话，心里却是有些不快。

一个万天海能阻挡我？

大街上，倒是十分热闹，因为这是一个少数民族杂居的城市，能看到各种民族的服饰。

尤其是那些女孩子，更是十分靓丽动人。

韩琛说，“这些地方，都是万天海国打造的。你看这是步行街三期。前面还有一期，二期。”

顾凡看着步行街，倒也是十分热闹，人来人往。

韩琛说，“源武市区，凡是比较高档的场所和生活小区，都是万天海国打造出来的。当然，他们从这里赚到的钱也不少，也可以说，他们垄断了这里的市场。”

顾凡倒是觉得，他们打造的这些项目，从良心上说，还是不错的。挺有现代化风格，看上去也非常漂亮。

韩琛道，“这个万天海，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有时他横蛮无理，有时他又和蔼可亲，经常出来做善事。”

顾凡心里冒出一句话，“行小善，做大恶。”到底是不是这样的，顾凡现在无法下定论。

在城里看了一圈，快到下午了，两人路过那些酒店高消费场所，一眼望去，很多政府单位的公车。

两人一边走一边看，这么多公车，难道边陲州就靠这些拉动消费？走了几个地方，都是如此。

一个个大腹便便的，进出这种高级消费场所。顾凡停下来，在这里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你记一下，看看是哪些单位的车和人。”

韩琛拿出本子，把这些车牌号码都记下来。

随后，两人来到闹市中心，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广场。

韩琛说，“这就是边武源市财富广场，也是当年周书记手里最大的政府工程，这个广场，耗资上亿。广场到规划到建成，都是万天海国一手打造的。”

顾凡站在财富广场中央，看到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雕塑，一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铜钱。

雕塑高达十余米，铜钱中间的四方洞，已经被孩子们爬得溜光溜光的。

广场周围，栽了很多树，还有一种摇钱树。

广场上，都是大理石和鹅卵石组成的图案。还有一条走廊，如果光着脚走上去，夏天挺舒服的。

韩琛道，“很多人都说，这个广场很不错，很适合。当初为了搞这个广场，市里争议很大，周书记力排众议，把这个广场建成了。”

从财富广场离开，韩琛带他来到一所中学，“这是天海中学。以前进里是武源市第一中学，后来拆迁过后，变成了天海中学。大部分资金是万天海赞助的，所以冠他的名字。”

顾凡说，“我们走吧！”

在外面看了很多地方，顾凡脑海里对万天海这个人，越来越模糊了。

回到家里，韩琛还没有走，就听到一阵汽车喇叭声。没一会，有人过来敲门。

韩琛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名年轻男子，前后还有一名中年人，戴着眼镜。

韩琛一看，“万总？”

年轻人道，“韩秘书，万总来拜访顾书记，顾书记在吗？”

韩琛道，“在。”

让开了，放他们进来。

顾凡坐在沙发上，他早就听到声音，万天海进来了，“顾书记，我万天海来拜访您了。”

顾凡看着他，“哦？万总是过来请我吃饭的吧？”

万天海道，“的确有这想法，就是怕顾书记不给面子。”

顾凡说，“有饭吃，为什么不能面子？只不过今天晚上不巧，已经有人约我了。”

万天海笑了起来，“你看，你看，我真是糊涂了。请顾书记吃饭，应该预约的嘛。”

万天海打量了一眼这房子，“以前周镇钟书记住在这里，他可是我那里的常客。”

顾凡当然听说了，万天海这人在边陲州很有面子。他看着万天海，“万总有事吗？”

万天海道，“我是特意来请您吃饭的，车都准备好了。”

韩琛一看，外面果然停着两辆奔驰。

顾凡道，“下次吧，今天晚上真的没空。”

万天海问，“能不能挪挪？”

“不行！”

顾凡回答得很坚决，万天海有些遗憾，“那好吧，我下次再来请您。”

他就喊秘书，“祝秘书，把东西拿过来。”

年轻人提着两个盒子，万天海道，“顾书记，上次您的接风宴上，您肯定没有喝好，所以这次我带来了两瓶酒，请不要客气，一定要收下。”

“另外，这是两罐茶叶，没有特别贵重的东西，的确有点拿不出手。还望顾书记不要嫌弃。”

顾凡说，“无功不受禄，万总你这是干嘛呢？”

万天海道，“哎唉，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这两瓶酒只是一点小意思。你要是不收，我可真没有什么脸回去了。”

顾凡喊了句，“韩秘书，你把我房间那里两瓶酒提过来。”

韩琛马上跑过去，提出来两瓶五粮液，顾凡接在手里，交给万天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个你拿着。”

万天海一愣，笑了起来，“好，好，好！我会把顾书记送的礼物好好珍藏。时间不早，我们先告辞了。打扰了顾书记。”

顾凡看到他们走了，就对韩琛道，“你叫两个快餐过来，晚上我们就对付一下。然后回去写个稿子，就是关于禁止公款吃喝的问题，要深入，要严肃。”

韩琛说好的，他立刻打电话叫人送快餐。

电话刚打完，高学海就带着一名女孩子过来了。

“顾书记，你们还没有吃饭吧？要不我去安排一下，马上就好。”

顾凡说，“不用了，韩秘书已经叫了快餐。”

快餐是进不来的，必须出去接，所以韩琛刚刚出去。

高学海看了眼旁边的女孩子，“小敏，你还愣着干嘛？去烧水啊？”

叫小敏的女孩子哦了声，立刻跑去烧水泡茶。

顾凡问，“这是什么意思？”

高学海道，“顾书记，这位是小敏，特意过来给你打扫房子，洗洗衣服什么的。她挺能干的，什么都能做。”

顾凡看了小敏几眼，这女孩子怕是有一米七的个子，挺高的，长得也不错。看她的手，细嫩细嫩的，让人家来做家务？这不是折腾人嘛？

顾凡对高学海道，“学海，你让她回去。”

高学海急了，“让她试试吧，如果觉得她不行，我再换人怎么样？”

顾凡拉下皱头，“我让你把她带回去！”

高学海道，“好吧！”

韩琛接了盒饭回来了，看到高学海身边站着的女孩子，他就奇怪地打量了几眼。

韩琛道，“饭来了，书记！”

顾凡点点头，和韩琛在客厅里准备吃饭。

他对高学海说了一句，“你吃了没有？”

高学海说，吃了，吃了。

顾凡就没有理他了，高学海只得带着小敏离开。

韩琛在吃饭的时候说，“顾书记这是要找保姆？我倒是有个人选。”

顾凡问是什么人？韩琛说，“是我家婶婶，四十多岁了，手脚挺麻利的。”

“她不要照顾家里人吗？”

“我叔两年前就不在了，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儿子已经结婚，女儿还在上高中。”

顾凡说，“那你让她来吧！”

韩琛笑了，“谢谢书记。”

“你高兴什么？”

韩琛憨厚地一笑，“我也可以给他们找工作了，呵呵！”

顾凡没再说什么，韩琛吃完饭，提着盒子走了。

顾凡坐下来看新闻，如今已经是春末，马上就要夏天了，顾凡看的是本地新闻。虽然他知道很多新闻，都是被上面剪辑过的。但多少能看到一些信息。

他让韩琛回去加班，顾凡正在心里琢磨着这事，要整顿一下边陲州的风气。

快睡觉的时候，顾凡跟夏芳菲打了一个电话，夏芳菲问，“刚刚到边陲州，一切都还没有理顺吧？”

顾凡说，“这个倒是不急，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夏芳菲说挺好的，一切顺利。

顾凡道，“芳菲姐，有件事情闷在我心里，一直想跟你说，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夏芳菲明白，那是白若兰的事，她轻声道，“既然不知道，就不要说了，等你想清楚再说。”

顾凡沉默了半晌，夏芳菲说我要睡了，先这样吧！

挂了电话，顾凡在心里琢磨着，应该挑下时间跟她说点什么。

第二天一早，韩琛把他写的稿子交上来，看他眼睛红红的，顾凡就知道，肯定又是一夜没睡。

看过韩琛的稿子，顾凡倒是觉得，他的稿子还是挺不错的。正如高学海说的那样，要不是因为他稿子好，早就被踢出去了。

上午开会，顾凡就这个问题，第一次跟大家通报。要紧随省委的步伐，狠刹这股不正之风。

从今天开始，如果再发现有人公款吃喝，发现一个，处理一个。于是，顾凡公布了一批图片。

这就是昨天晚上，韩琛拍的那些车辆。

好多单位都榜上有名，顾凡道，“这个当通告发下去，不要说到时没有通知。榜上有名的单位，要落实到人，该处分的立刻处分。给这些人长长记性！”

大家议论纷纷，说新来的书记，拿这事开刀，他们在心里就有些非议。

也有人说，这很正常，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要做做样子，没事的，这是做给上面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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