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身份之碍
太子楚晖其人——大楚国怕是没人不了解,最是温柔体贴,敦厚沉稳之辈,平素连大声说话都未有,今朝,却在毓秀这个爱慕之人面前,露出这等狼狈暴躁之相,可见……宋凝的那般作为,确实将他逼的狠了。
“太子殿下!晖表哥!”见太子这般沮丧,仿佛失去信心的模样,毓秀亦有些急了,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她蹙着眉头,柔声劝道:“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是姑姑的儿子,清平的哥哥,这世上,最关心她们的,除了您之外,怕是在没有旁人了!”
“您是太子之身,是楚国未来的继承者,亦是姑姑和清平的依靠。”
“姑姑渐老迈,清平尚年纪,晖表哥,她们的未来如何,靠的可都是你啊!”毓秀轻轻推了推他,低声却郑重的道:“若你不振作起来,她们以后,又能怎么办?”
“晖表哥,请容毓秀在此,说句不那么尊重的话,万岁爷……性子太过和气,今朝,清平能躲过这一劫,有多方人努力的结果,可若在有下一次,她还会有这样的运气吗?”
“清平年纪到了,早晚她都要成亲,皇后娘娘过于耿直心善,后宫诸多计较……她已经有些压制不住,清平又太过天真,若你不振作,一旦失了小心,清平被算计……”
“表哥,哪怕不是和亲,清平一介女儿家……想毁她一生,也是在容易不过的啊!”毓秀想起前世,语气不由沉重了起来,“皇后娘娘受女心切,若清平不幸,她自然要出手干预,到时候,后宫干政,这是何等的大罪?”
“表哥,我和外祖能在今天出头,帮着万岁爷抵挡宋凝,那是因为我们是臣子,哪怕我们说错了话,有万岁爷在,总有个回转的余地,而您,您却不成!”
“您是一国太子,是大楚未来的主人。您的一举一动,足以影响国运,影响两国邦交!”毓秀唇边挂起微笑,安慰他道:“你今天的做法,就很好了,既展现了大楚的国威,又不曾太过得罪辽使……”
“冲锋陷阵,东挡西杀,自然有我等臣子去做,太子殿下,你一国储君,尊贵之躯,只需高坐静候,稳定大局即可!”
“是,是这样吗?”太子抬头,眼中略带迷茫,瞧着毓秀,他有些犹豫。
太子乃是嫡长子,打出生起便被封为储君,楚皇性子软弱温和,很是疼爱他,钟皇后又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口中严厉教育……可就他那身子骨儿,无事还要病上三场,钟皇后又哪里忍心如何迫他?
治国之才,自有大儒辅臣教着,又有外祖父钟老爷子把关,太子这上头还是可以的。但……旁的,如人情事故,或抗压能力……他就真的差了些了。
毕竟,他本身体质就不小,早产之死,小时候都未必能活的存在,好不容易长起来了,又是一国太子,性情温和,治理国事又是不错,不过区区性情问题,又有哪个会真心追究?
当真算起来,太子哪怕在‘温和’,亦是比当今楚皇要强上许多,那位才是真真正正的‘软弱’呢!
就像方才,外使都踩到脸面上了,逼其女,辱其妻,楚皇不也依然笑眯眯的跟人家谈笑风声,饮酒用宴吗?
太子——终归是比楚皇强的,这对楚国的大臣来说,就可以啦!
不用强求太多!
“是的,太子殿下,毓秀所言俱都属实,没有半分虚假!”毓秀真诚的说。但凡相起前世,钟皇后和她们钟家失去了太子之后的惨状,毓秀便觉得,就算太子什么都不做,只要活着坐在那儿里,对钟家和钟皇后来说,亦是了不得的支撑了!
不过,她这一番心思,太子显然是不知道的,他只觉得毓秀是在鼓励他,无比的相信他。心爱女子的真诚相助,让太子不由热血沸腾起来,方才的沮丧不说一扫而空,却也精神振振,在见不到方才彷徨的样子,“毓秀,多谢你……”
他站在门口,突然反手握住毓秀拉着他袖子的手,双眼含着感激和掩饰不住的深情,“我明白你的心意,定然要发愤图强,守卫住大楚,保护母后和清平,让她们能无忧无虑的过日子……”
“还有你,毓秀,我知道你懂我的心,愿意帮我上进,这即是你对大楚的爱国之心,亦是对我的情意!”他紧紧握着毓秀的手,仿佛看不见她蹙眉挣扎一样,“表妹,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国之储君,让大楚国富民强,在不受辽国欺压!”
“等到那个时候,我,我就来……”娶你!太子民情绪激昂,情深意切。
毓秀无语,沉默看着这样的太子,心中在是不愿,亦不知该如何拒绝。
那是一国储君,在她面前,因她激励而决定奋起,她就算无法接受,也不该在此时泼他冷水。
或许……以后在说吧,若他真的成为他所言的那般圣君,那么,奋斗到那般地步之后,区区儿女之情,怕就不会在被他放在眼里了吧!
毓秀垂了垂眸,头一回,没有拒绝太子的告白。
这让太子极为兴奋,似乎终于见到希望般,原本郁郁的眉眼都舒展了。
门外,魏渊紧紧握着回廊中的木栏,双眼亦红,手背上青筋都冒出来了!
“太子,尔敢!”他低低的吼着,手腕粗的木栏在他的虎握下发出‘嗄吱嗄吱’的呻.吟声。看着太子握着他心爱女子的手,对她说出,他一辈子都不敢光名正大说出的话……魏渊恨的心中几欲滴血。
他想冲进去,一拳将太子打倒,或直接杀了他了事,抢走毓秀,逃出皇宫,在不回来……他知道,以他的武艺,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大楚皇宫中的侍卫,无人能拦得住他!
可是,脚仿佛被盯在地上一样,他哪怕瞠目欲裂,却不能……或者不敢上前一步。
不管他如何勇武,怎样出众。魏渊也心知,他不过就是区区一介护卫,无功白身罢了,甚至,他还是个混血的杂.种,如何比得上一国太子?
又如何——配得上毓秀?
狠狠的将拳头击打在雕龙红柱之上,木屑纷飞,刺穿了他的手,鲜流顺着手腕流下,湿了衣袖,但魏渊却如根本未察觉般,只一双湛蓝的狼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殿内的两个身影。
望向毓秀时,眸底盈满着温柔,可看向太子时,却仿佛要噬人一般,流露出深深的狠意。
——
自魏渊出面,打败乌畏,让宋凝丢足了脸之后,这位竟然真的老实下来,在没起什么祸事,反而让宴会平平静静的举行了下去。
楚皇性子软弱,但到底这么多年的一国之君,只不被强压逼迫,场面上的两国正常相交,他还是很善长的。宋凝被打掉了强硬面具,在张扬不起来,不免便软下身段。他这一软,相对的,楚皇自然便硬气起来,宋凝几番打探之语,却都被他挡了下来,无功而返。
清平没有了和亲之忧,钟皇后亦恢复了雍容悠然之态,一国之母气度尽显,笑语声声,威严风仪,态度转变的极为自然。
到让紧盯着她,准备找些麻烦的宋凝无可奈何起来。
歌舞升平,乐声飘飘,一夜喧闹,宴会转眼便结束了!
——在未起任何风波!
宴会结束,毓秀一行人告别了钟皇后和清平,坐上马车离开了皇宫。
车轮转转,缓缓前行,很快就回到了钟府。
大周氏经过这一天的惊吓,早就疲惫不堪,回府后便回院休息去了,钟老爷子和钟父则去了书房,商讨今日宴会这时,所发生的事儿。
不过,跟以往不同的是,父子俩儿之间,却多了个毓秀。
今朝,在宴会上的表现,终于让她入了钟老爷子的眼,允许她加入这决定钟家前程和命运的书房之中了。
“辽国……狼子野心啊!”坐在书房里,钟老爷子抚着长须,老迈的眼中满是精光。
“不错,虎狼之辈,并点不懂教化,粗野蛮人,可见一般!”钟平沉着脸,狠狠锤着桌案。
“在是野蛮又能如何?如今楚国弱而辽国盛,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毓秀面上平静,声音淡然,可语中深意,却带着明显能让人听出的悲哀,“胜者为王败者寇,铁蹄铮铮之下,谁管你教化不教化?”
“毓秀,你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钟平转头望向女儿,皱眉沉声喝着,又教训道:“你在宫里的表现……我还没说你,你女子之身,闺阁贵女,那等两国交锋的场景,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那辽使野心勃勃,明显心怀不诡,你是有多大的胆子?敢任性跟他争风,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钟家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好了!”钟平滔滔不绝,毓秀了解生父的性格,知其没有恶意,只是性格严肃,关切她的方式不一样罢了,但钟老爷子却容不得他如此教训孙女儿,抚着胡子,瞪起眼珠,他指着儿子的鼻子道:“毓秀怎么了?我瞧她好得很呢!”
“若不是有她两度出面,阻止了宋凝,我楚国的脸面怕是都要丢尽了,连清平亦要搭进去!”
“你说毓秀不好?哦?你好!你好,方才在那般紧要的关心,你怎么不想想法子,阻了宋凝,保住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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