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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金老寨与八老爷


永恒的太阳依旧从东边儿升起从西边儿落下,过了黑夜又是白天。

奔腾的黄河依然不知疲倦地日夜不停向大海流去,好像有流不完的浑水。

时光就像黄河水一样,在人世间不断地流逝着。

虽然时光的流逝在任何地方都一样,对于任何人都一样,但不同的人对于时光的感知和愿望是不一样的。

处在痛苦时光中的人儿感到时间过得太慢,恨不得一眨眼就过完痛苦的一生。处在幸福时光中的人儿感到时间过得太快,恨不得让地球停止转动、让太阳和月亮永远停留在他的空间……其实时光对于任何人都是公平、公正的,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草民百姓,是人间看不见的遮天大手扭曲了时光的公平和公正,也许人类的悲哀就悲哀在这里。

人世间的吉凶祸福,在不经意的一瞬间,就可能被定格在一家人儿或一个人儿的身上。

“时光”,这个平常的字眼儿,储存的可能性大得可怕!大得使人不可思议!但任何人对“时光”都毫无办法,只有被动无奈地听从“时光”对命运的安排。不甘心“时光”来安排命运的人儿,也许可以利用“时光”来改变命运,但到头来改变命运的不是人儿,仍然是“时光”。

“时光”就像套在人类头上的魔咒,永远永远也难于甩掉。

人世间也许有些模糊的事情,只有耐心等待“时光”来澄清了。

时光在堆积着岁月的重量,岁月在磨损着人们的记忆。

人们的记忆虽然不会一下被岁月磨损殆尽,但人们记忆中的事件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改变事件的色彩、纠正还原事件本来的面貌。

时光在荷花母子无尽的期盼与焦灼的等待中缓缓流逝,每一天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们的心头。牛壮,那个曾经活力四射、笑容灿烂的青年,自从那次意外失足落水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一丝或生或死的消息都没有传回。

随着时间的推移,牛壮的那些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们,也开始渐渐淡忘了这个话题。他们不再聚在一起,深夜长谈关于牛壮的种种可能,也不再为他的安危忧心忡忡。因为无论他们如何谈论、如何操心,都改变不了牛壮失踪的事实,反而让每一次的回忆都变得更加苦涩。村里的人们开始默认,牛壮恐怕早已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丧生,他的遗体或许已随波逐流,漂向了茫茫大海,又或许被泥沙掩埋,沉睡在了某个未知的河底,再也无法找回。

然而,在这片被绝望笼罩的土地上,只有荷花,那位坚强的母亲,依旧怀有对丈夫生还的希望。她日复一日地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远方,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突然出现在视线之中。乡亲们见了她,总是避开话题,或是违心地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说些“牛壮不会淹死”的宽慰话,但每个人的心底都清晰地刻着那个不愿承认的事实——牛壮,已经永远离开了他们。

芦根虽然年纪小,但心里也隐隐约约感到父亲是很难回来了,这么多天过去了,连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么宽这么长的黄河……黄河的东头儿就是大海……但他非常了解父母之间的感情和依赖,如果把心里的话说给母亲听,母亲要是相信这种丧气的话,就没有了生活的希望了,就失去了生存的精神支柱,必然会跳到黄河里为父亲殉葬,自己只有哄着母亲,哄一天算一天。

芦根垂头丧气地拄着捞竿儿,呆望着黄河翻滚着的浑浊浪涛,悲哀地想象着父亲被浪涛卷走的情景,顿时感到大热天心里像泼进了一盆凉水,手脚也跟着也冰凉起来,头上冒出的热汗变得像冬天落上的冷雨点儿。

虽然芦根心里有些冰凉,但黄河滩上仍然热气腾腾,也许这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青翠欲滴的蒲草在烈日的熏烤下蒸发出一缕缕薄薄的雾气,雾气带着芳香在微风中飘散着。

矮矮的猪耳朵草微微摇摆着宽大的叶子,好像被烈日晒得受不了啦,叶子开始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夹杂在青草里的臭蒿,被烈日晒得枯萎了许多,但丝毫没影响它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儿。

零零散散的红蜻蜓躲在了蒲草丛里,尖尖的尾巴在不停地抖动着。

对阳光敏感的白色蝴蝶花合住了花瓣儿,夜晚和清早凉快的时候就又展活开放起来。

芦苇丛水泽中的青蛙早已停止了喧嚣,潜在深处像冬眠一样闭上了嘴巴。

水鸟的鸣叫也稀疏起来,只有野鸭隐蔽在草丛稠密的地方,不知是难于忍受饥饿还是难以忍受闷热,“嘎嘎嘎嘎”叫出几声笨拙难听的声音。

这些都丝毫不影响芦根思考他心中的事情,他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也影响不到他的情绪。

黄河滩里除非是冬天草木凋零,春夏和秋季景象颇为诱人,但河滩诱人的景象他都不感兴趣。他心中的愁绪和纠结,给夏季黄河滩秀丽的景色蒙上了一层灰暗。

“芦根……站着的人儿是芦根吗?”这时,远处传来一个粗犷而浓重的声音,在炎炎夏日的热浪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穿越了无垠的黄河滩,直接撞击在芦根的心上。芦根猛地回头,目光穿过层层热浪,定格在一位正向他缓缓走来的庄稼汉身上。

那庄稼汉光着晒得发红的脊梁,赤脚踏在滚烫的沙土地上,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他肩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布袋因重量而下坠,将他整个背影拉得长长的,宛如一头疲惫不堪的老牛,正驮着一堆沉重的货物,艰难地行进在无尽的黄河滩上。“呼哧呼哧”,庄稼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他的额头滑落,滴落在滚烫的沙土上,瞬间蒸发成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水汽。

“俺还欠你老爹打硪的情哩!”庄稼汉边走边自言自语,声音中带着几分歉意与坚定,“这些年俺在寨北地里种瓜,忙得脚不沾地,很少有机会到这边来。没想到这黄河滩的热浪,比俺那瓜地还要猛烈几分。这不,俺特意给你背来了几个自家地里的大西瓜,想着这大热天儿,能让你解解渴,凉快凉快。只是,俺心里没底啊,不知道这瓜甜不甜。村里人都说傻人种傻瓜,傻瓜一股傻酸味儿,可俺自认为不傻,这瓜也是俺用心血浇灌的。芦根啊,你吃了给俺个准话,俺种的瓜,到底甜不甜?”

芦根认识这个背瓜人儿,背瓜人知道芦根是牛壮的儿子,也知道芦根在黄河滩里是守望打捞他的老爹牛壮。

这个背瓜人姓金名字儿叫“老寨”,古寨葫芦庄里唯独他这一家姓金。村里上点儿年岁的人儿都知道,金老寨他爷爷那一辈儿就老实憨厚,他爷爷老实憨厚的基因传给了他的老爹,他老爹老实憨厚的基因又传给了他,他越发老实憨厚起来,已至老实憨厚得有点儿愚蠢。要是他的奶奶和母亲精明些,也可能会稍微改变些老实憨厚的基因,但碰巧的是他的奶奶和老娘也都是憨厚老实人儿。不过,金老寨虽然老实憨厚得有点儿愚蠢但并不傻,在为人处世上颇通情达理,做人的品德上也没啥挑剔的,无非是心里想事情不那么精明、没那么多拐古点儿罢了,称得上是一个愚蠢的大好人儿。

“老寨”不是他的外号,也不是他的小名儿,他就独独这一个名字。名字的来历村里许多人都知道,是他的母亲怀着他快十个月的时候,扛着大肚子在寨墙上的荆棘丛里采摘蘑菇,忽然感到肚疼来不及回家,就把他生在了寨墙上的乱草丛中,他的老娘就给他起了一个有纪念意义的名字——老寨。

金老寨,这位生活在古寨葫芦庄里的老实人,他的名字似乎已经被岁月的风尘悄然掩盖,村里的人们几乎忘却了他原本的姓氏“金”。不论是清晨在田间劳作的农夫,还是黄昏时分在村口嬉戏的孩童,乃至那些在家中忙碌的妇人们,一旦遇见他,都会不约而同地直呼他为“老寨”。这个名字,简单而直接,仿佛成了他与这片土地之间最质朴的纽带。在“老寨”二字前,无人再刻意加上那个象征身份的“金”字,更无人会按照乡亲辈分给予他更为尊敬的称呼。对此,金老寨总是报以憨厚的笑容,他早已习惯了这种不加修饰的亲切叫法,从不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轻视。

村民们虽然表面上未曾给予他更多的尊称,但内心深处,那份对金老寨的敬意其实从未减少。然而,在背地里,人们偶尔会以“傻老寨”来称呼他,这并非出于恶意,而是一种带着几分戏谑与疼爱的昵称。金老寨的“傻”,并非真的愚笨无知,而是源于他那份超乎常人的老实与憨厚。他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总是默默地为村里人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无论是修缮破损的道路,还是帮助邻里收割庄稼,金老寨总是冲在最前面,从不言苦,更不求回报。

村民们私下里谈论起“傻老寨”时,眼神中总是流露出一丝敬佩与温暖。他们知道,这个看似憨厚的男人,其实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那些“傻老寨”的称呼里,其实蕴含着村民们对他“实在憨厚、乐于助人”品质的深深褒奖。在金老寨看来,这些背地里的议论,远比任何明面上的赞誉都要来得珍贵。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不仅仅是汗水与足迹,更是一份难以言喻的温情与善良。

前年金老寨家里要盖两间茅草房,芦根的父亲牛壮念其老实厚道,可怜他小门独户家里穷困,就主动带领一帮兄弟,为他打硪夯了地基,酒没喝饭没吃烟没抽,没要他一文钱,金老寨就把这个情义深深地记在了心里。牛壮被淹在黄河里的事儿,他知道后哭了整整一夜。

金老寨除了面对黄土背对天在土里刨食,没啥其他生活技巧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但不知怎的他十分迷信精怪。在他老实巴结的眼睛里,一些非常简单平常的事物,往往会变得复杂神秘起来,有时并能神秘恐怖得使他顶礼膜拜。

离金老寨家不远住着一位受人尊敬的老爷子,这位老爷子平时除了爱喝酒就是爱养蜜蜂。因为在老爷子的叔伯弟兄里按年纪他排行老八,人们都尊称他八老爷。

八老爷家街门儿前有一棵长了几百年、一搂抱粗的弯腰黑槐树,到了夏天树冠像一把遮天大伞,能让上百人在树下乘凉。在树上搭窝儿筑巢的鸟儿都是叫声好听的俊鸟儿鸣禽,常见的有画眉、八哥儿、乌鸫,还有一种成对儿在这树上搭窝育子的机灵候鸟儿,它们的叫声清脆嘹亮很像“吃杯茶”的声音,周身黑亮、羽毛泛着蓝光,比乌鸦小比画眉大,流线型的身体飞起来轻盈而优雅,人们就随意把这种鸟儿叫做“吃杯茶”。每到麦子黄了“吃杯茶”就一对儿一对儿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在树上筑巢下蛋孵化小鸟儿,每窝儿四只;这种鸟儿是益鸟,不吃粮食只吃昆虫;但对环境要求比较苛刻,喜欢安静讨厌吵闹。当小鸟儿长得能飞出鸟窝儿独立觅食,到了立秋时节“吃杯茶”就告别了儿女独自飞向云天。不知为何,这些“吃杯茶”老鸟儿就在空中不断集合起成千上万的“吃杯茶”老鸟儿,逐渐形成一团黑色的旋风,旋转着向高空挺进……它们飞呀飞、直到飞不动、飞死为止。到了立冬时节,从空旷的天际不断随风飘下一缕一缕、雪白柔软的丝状物,人们称这种丝状物为“天丝”,人们说这些“天丝”就是在高空风化了的俊鸟儿“吃杯茶”的骨肉。也是的,每年夏天树林里那么多“吃杯茶”鸟儿,可人们从未见过树林的地上或别的什么地方有过“吃杯茶”鸟儿的尸体。第二年麦黄时节,长大了的小鸟儿“吃杯茶”就成双成对儿从不知名的地方飞回了它们的出生地来,像它们的父母一样搭窝筑巢孵化小鸟,到了立秋时节依然像它们的父母一样义无反顾地聚群儿向深邃的高天飞去,其结果和它们的父母一样化为“天丝”飘落大地。人们至今很是弄不明白“吃杯茶”这种怪异的行为……是这种机灵的鸟儿想脱离地球、冲出大气层飞向太空?信仰高天上的什么神灵?为了信仰不惜自身化为粉末?无论如何,必定是高高的天上有吸引它们的事情,人类无论如何是难得弄清楚的。

八老爷最喜欢听这种俊鸟清脆的叫声——“吃杯茶”“吃杯茶”“吃杯茶”……每当八老爷喝了酒在老槐树下乘凉,听到“吃杯茶”的鸣叫心里就忘记了一切俗世的烦恼,往往他手中有意端着一杯茶水,捋着白胡子笑着向鸟儿回应道:“好好好,俺就吃杯茶,吃杯茶好!吃杯茶解解酒醉。”。

爱说幽默笑话的八老爷对酒甚有感情,几乎每天都要喝半斤白酒,但不爱独自喝闷酒,爱与说话投机的乡亲一起,划拳猜枚有说有笑热热闹闹地喝酒。喝的酒都是粮食酿造的好酒,都是尊敬他的乡亲们送给他的,他自己很少买酒。其实他也不是什么财主富户、没权没势,之所以受人尊敬是他很会养蜜蜂,每年都养几房土蜂,除了一半儿蜂蜜拿到街市上卖点儿铜钱,好购买柴米油盐,另一半儿蜂蜜是不卖的、是给乡亲们留下的,以备乡邻百姓治病所用。他养的这种土蜂的蜂蜜,能治疗很多种病症;像老年人的哮喘、便秘,妇女的经血不调,儿童的口腔溃烂和小儿夜啼症等等。村里村外经常有人到他家向他求要蜂蜜,他不管张三李四来者不拒,不收分文。你要是拿着钱口中说出一个“买”字,他就会立马沉下脸色厉声说道:“俺这里不卖蜂蜜!”

所以大家都知道他老人家的脾气,就去白拿白要,大家都落得高高兴兴。但乡亲们也不会不感谢他,就逢年过节给他送些礼物,但他除了白酒收下,其余一概咋拿来还咋拿回去。每当夏天他与乡邻喝罢酒,爱把柳圈椅子搬在树下,赤脚蹬在粗大的黑槐树身上,手里端杯茶水或捧着锡质的水烟袋眯缝着醉眼,怡然自得地捋着垂胸的白胡子倾听鸟儿的鸣叫。

一天,金老寨路过这棵老黑槐树,浑身猛地抖擞了一下,忽然停了下来,立即对这棵黑槐树敬畏起来,两眼顷刻泛出神秘的光芒。

他犹犹豫豫地围着老槐树正转了几圈儿,又激动不已地围着老槐树倒转了几圈儿,瞪着惶恐的眼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把这老黑槐从树梢儿到树根儿巡视了好几遍,还把耳朵贴在老槐树粗糙的躯干上,仔细听了一会儿,脸色逐渐变得神秘恐怖起来,不知脑子里忽然来了什么灵感,认定这棵老槐树成精了,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向着黑槐树跪了下去,又是作揖又是磕头,口中念念有词,谁也难得弄清他口中鼓捣出的是什么话语。

从此以后他就每天不分上午、下午都到这棵黑槐树下烧香磕头,口中还像说书唱戏一样呜呜啦啦鼓捣出些嘹亮的声音,有时还连续鸣掌惊叫几声,搅浑得树上的鸟儿不得安宁。

八老爷是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精怪的人,只相信崇拜武圣关公的忠义和粮食酿造的白酒。一开始八老爷知道金老寨是个老实憨厚的善良好人,也知道金老寨脑子里缺根弦儿,看到他这种古怪的动作只是笑着看他的热闹,并未阻止和说三道四。有时看到他热得可怜,就给他舀几瓢蜂蜜水让他解渴。可时间一长,鸟儿都被金老寨吓得挪了窝儿搬了家,八老爷再也听不到俊鸟的鸣唱了,再也听不到“吃杯茶”的声音了,八老爷自然心里有气。

一次八老爷喝得有点儿微醉,醉眼朦胧地看到金老寨又在树下烧香磕头,老人一脸醉意的微笑,拄着拐棍儿晃晃悠悠捋着胡子站在金老寨的跟前:“老寨呀……你在嘟嘟噜噜说、说、说些啥话?像是说的外、外国话……我、我咋听不懂哇?”

跪着的金老寨猛然抬头看到八老爷一脸醉意,赶快站了起来扶着八老爷:“您可别摔着……俺、俺是说、说让这黑槐树精保国安民呐!”

“你看你的裤、裤子……都成、成了土布啦!你也不嫌……不嫌你的膝盖疼?”八老爷用拐棍儿敲了敲金老寨光脊梁下又烂又脏的补丁裤子。

“呵呵……”金老寨拍了拍自己沾满泥土的裤子,尴尬地笑了笑,“跪惯了,不嫌疼。”

“你发、发啥财、财啦?买这么好、好的香烧?”

“没发财,是俺卖鸡蛋的钱买的。”

“刚才……你是说这、这老槐树成精啦?”八老爷捋了捋胡子嘲讽似的笑着说道。

“呀!”金老寨猛然惊叫一声,差点儿把八老爷吓翻,“您家的槐树成精了,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呀?!”

“俺整天喝酒,迷迷糊糊……咋、咋会知道?!”八老爷咧嘴笑了笑,“成精?成了啥精?”

“成了槐树精哇!”金老寨瞪着眼一点也不含糊地说道。

“这槐树精能、能保国、安、安民?”八老爷像顽童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你还真会逗俺……你先叫这槐树精把那些鸟儿弄、弄回来,再保、保国安民也不迟!要、要是这些鸟儿回不来,我、我再见到你,就用拐、拐棍……把你老寨的脑袋敲、敲、敲成青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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