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胆大包天
空间逐渐归于平静，周围的地形果然发生了改变。只不过，地狱里几乎到处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黄土地，就算绵延起伏，也是在看不出什么规律，所以除了隐约能够从四周的能量波动里猜测我们的确是到了一个新的地点之外，并没有任何地标能够让我建立相对参考。
不过，阴面却很明显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要往哪里走。
他站起身来调整了一下因为空间跳跃而搅和得一团糟的能量，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罗盘，仔细地阅读起来。
罗盘是六角形的，上方有一个悬空的金属圆环，正中央则刻画着好几条交错的弧形轨道，上面有各种奇怪的符号，其中最显眼的则是一艘红色小船。
我站在他身边冷眼看着，等阴面将罗盘重新收起来之后，才问道：“那艘船所指向的，就是你的目的地？”
阴面道：“顾小姐倒是很聪明。”
“少给我阴阳怪气的。”我冷笑一声，“你想要带我去哪里？”
“顾小姐应该已经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我现在，就是在向着我们选定的据点去。”阴面一边说一边垂下头去，脸上油彩涂抹出来的哭丧脸掩盖了他真实的情绪。
他倒是够自信，居然想要带我去他们所选择的据点？
不过我估计，真理之眼的据点现在还没有启动，就算我过去，也没办法造成什么真正的破坏。
他们的地狱理想国计划，核心在于真理之眼收集的那些绝望能量，至于据点内的建筑设施，就算推翻重建也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果然，只听阴面说道：“顾小姐也不用精打细算着。我们的据点根本没有启动，我往那边去，纯粹是因为据点内有发信设备而已。现在这个情况，最要要紧的是把我们各自的力量集中起来。否则，到最后便宜了的还不就是狱主那只黄雀？”
我微微一笑，又紧了紧尸气所化的绳子：“前辈说得一点都不错。不过没了狱主那一茬，我们照样要有一场厮杀。所以保险起见，我可不会因为前辈的几句话就放了你。”
阴面冷哼一声：“虎落平阳被犬欺。顾小姐，今日的屈辱我记下了。”
“前辈这话说得就不聪明了。”我一边催促阴面前进，一边冷笑着说道，“你这样一说，我担心你日后报复，那岂不是非得将你灭口不成了吗？”
阴面并不是一个牙尖嘴利的人，而且，我想他也听出来我这玩笑似的话语其实未必是在玩笑。
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沉默无疑是明智的。
我们谁都不在说话，只是脚下加快了步伐。上一次空间扭曲传送之后，似乎阴差阳错地让我们反而更加接近真理之眼的据点了。
没过多久，地平线上就隐约浮现出一堵城墙。城墙不算高，但是能量结构非常紧密。周围的地狱生物不时从黄土里冒出头来对着城墙呲牙咧嘴一番，但最好又悻悻离开。
呵呵，这么看来，刚刚阴面还真是谦虚得过了头。
这样的据点，我真要拆起来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我看得出来，他们的整个据点似乎是按照某种特定的阵法排布的。不过所谓只缘身在此山中，我跟着阴面进入了城中，自然更加看不出门道了。最让人头疼的是，也不知道真理之眼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他们的这个据点竟然偏偏处在周围压制力最强大的地方。
本来在城外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身体受到地狱的干扰，稍微有一些沉重，
可是越往城内走，我就越觉得身上仿佛有着千钧重，就连捆着阴面的尸气绳索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不过阴面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没走几步就必须停下来用力呼吸几次，颤颤巍巍的样子看得人于心不忍。
我心念一动，裂魂刀的虚影出现在背后，暂时抵消了一些四周的压制力：“我说前辈，你们为什么要如此作死地在这里建立据点？”
“为什么？”阴面微微一笑，让开身子给我看前方的圆形广场，“一切，当然都是为了教主的大计。”
他一边说着，一边，身上的气势却毫无预兆地暴涨起来！
我暗道一声不妙，背后刀光跟着亮起，然而这一次阴面却仿佛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在我背上用力一推，将我推进了圆形广场了，自己的一双手臂却已经双双被刀光斩为肉泥。
鲜血喷洒，断臂的主人却恍若未觉。阴面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女表子，去死吧！”
地面一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身下坚硬的黄土一瞬间化作鲜血的沼泽，无数残破的手臂从中探出，抓住我的身体向下拉扯。
而我身体内的能量快速流逝。面对阴面触发的诡异法术，我竟然完全无法反抗！
该死，我还是中计了。
我看着那些红色的能量快速扩散出去，终于看清楚了这座城市的结构是什么。
原来，这座城市自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真理之眼图腾！
图腾完全被填满，然后轰隆一声，化作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地狱亘古不变的天空第一次产生了波动，然后，以红色光柱为中心，空中渐渐酝酿起风暴。
“继承人的血肉与牺牲！”阴面大喊着举起断裂的双臂，“以此献祭！”
然后他对着我哈哈大笑，油彩画出的哭丧脸因此扭曲成令人心惊胆颤的狰狞面容：“背叛者的躯体与魂魄，同样奉上！”
我惊恐地看着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只见阴面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血肉凝聚成一团，汇入我身下的沼泽。
然后，沼泽的温度骤然深高，四周的血浆咕嘟咕嘟吐着泡泡，抓着我的残肢断臂忽然变得更加有力，而我背后的裂魂刀却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嗖地一下缩回了我的身体里。
天空之中，昏黄的云厚重地绕着红色光柱呈现螺旋状，就像是风暴眼中诡异的平静。
可怕的气息正在复苏。我忽然明白了阴面想要做什么：他这是在召唤尸蛊神降临！
但就在这时，我的正下方忽然传来一声有力的搏动，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巨兽苏醒之前的第一声心跳。
一股同样庞大的意志裹住了我的身体，与上方尸蛊神的力量对质着，却几乎让加载当中的我粉身碎骨。
我只觉得喉咙一甜，顿时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
完了。这样下去，就算我不被尸蛊神占据身体，也会在尸蛊神和狱主的较量之间被撕碎！
难怪这座城市里的压制力如此强大：真理之眼、不、是沈如一那个疯子——她竟然将自己的理想国建立在了狱主所在位置的正上方！看来，沈如一根本不满足于尸蛊神的力量，她分明疯狂到想要将尸蛊神和狱主的能力一并融合，将人类的世界与地狱都收入掌控之中！
疯子。
那个疯子！
这个认知让我胆战心惊。我忍着浑身几乎要断裂一般的剧痛，拼命挣扎着，一点点游向沼泽的边缘。
然而，沼泽之中的牵引力实在太强大了。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仍旧在一点点向下沉。
该死的。
我咬着牙，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绝望地伸长双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但就在这一刻，我看到一道黑影快速接近。然后，有谁拉住了我的手，接着，我的耳边就传来什么巨大生物振翅的声音。
我的身体被轻而易举地拉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完全展开之后长达十米的巨大翅膀。
那是一双骨翼，森白的骨架上薄薄地绷着一张黑色的肉膜，闪动起来虎虎生威。
而拥抱着我的那个怀抱，却是如此的熟悉。
后方，失去了血饲的两个意志轰然对撞，冲击余波刹那间将真理之眼辛苦建立的理想据点给夷为平地。
但是这一切对此刻的我来说却仿佛无比遥远。
“你、你你……”
我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激动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抱着我的人哭笑不得地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我的鼻尖：“小僵尸，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好？为什么你永远都有办法将自己卷进最危险的处境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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