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莫要相信
周遭一片沉寂,压抑重重。
凤紫强行按捺心绪,呼吸匀称,依旧是一动不动,但谁都不曾知道,她如今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能保持此际的镇定,奈何即便如此,心底的起伏与跳动,自然也是无法全然掩饰住的。毕竟,床底趴着萧瑾,一旦被君若轩发现,别说萧瑾许是会惹上麻烦,便是她这刻意窝藏萧瑾之人,也难免不会被这擅疑的君若轩怀疑成是萧瑾的同伙。
是以,周遭气氛越是沉寂,榻旁的君若轩越是一动不动,她心境,便越的紧烈起伏。
待得许久,久得连她身子都稍稍僵硬之际,突然,无声无息的气氛里,君若轩突然那鼻腔喷在她面上的温热气息越发靠近,瞬时之间,凤紫心口越发一紧,当即犹豫着要即刻睁开眼之际,却是这时,他那近在咫尺的呼吸突然远离,而后,他足下微微动作,像是转了身一般,随即一步一步的踏步远离。
终还是,离开了?
凤紫心底如是思量,一道道浅浅的释然也在心底蔓延,则是片刻,屋内的光鲜也陡然暗了下来,随即,那君若轩的脚步声再度缓缓的响起,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而后不久,不远处的屋门也响起了吱呀沉闷的合门声。
这些声音齐齐入耳,终是全然令凤紫放松下来。
她一点一点的掀了眼皮,入目的,是意料之中的黑暗。
“将侧妃守好了。若是侧妃有任何差池,尔等提头来见。”正这时,门外扬来了君若轩的嗓音。
本是风月不羁之人,常日的语气也极为的邪肆柔媚,但这回,他脱口的嗓音却是阴沉森冷,咄咄逼人,无端给人一种极为陌生之感。
屋外的侍奴不敢迟疑,甚至不待君若轩的尾音全然落下,便已压着嗓子齐齐称是。
君若轩也不再多呆,脚步声再度缓缓而起,渐行渐远,待得不久后,他的脚步声,便彻底淹没在了遥远之处,再也听不到了。
凤紫大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也骤然松却。待得深呼吸几口,她便缓缓起身下榻,蹲在了床边,随即小心翼翼的摸黑伸手将床下的矮柜挪开,便极轻极轻的唤,“王爷?”
这话一出,床下无人应答。
凤紫眉头微皱,再度压着嗓子轻唤,“王爷?”
嗓音一落,周遭仍是无声无息,床下之人仍是并无应话。凤紫心底陡然增了几分忐忑,心境也彻底再度的压了下来,随即犹豫片刻,终还是屈身朝着床下爬去,待得双手触碰到萧瑾,便稍稍稳住身形,随即抬手轻轻推他,“王爷?”
或许是此番下手之处触及到了他的伤口,顷刻之际,他低哑的闷哼了一声。
凤紫手中的动作蓦地一停,片刻之际,便缩手回来,低着嗓子问:“王爷身子如何了?”
“方才太累,睡了过去,倒被你触及了伤口,痛醒过来。”他低哑着嗓音回了话,嗓音极是虚弱,甚至还隐约染着几分颤抖。
凤紫眼角一挑,并未立即言话,心思浮荡之中,自然也不信这厮会累得睡着,甚至也不必多想,也知这厮定是失血过多,身子虚弱,从而才抑制不住的晕厥。倘若不是她方才触及了他的伤口,令他痛醒,倒也不知这厮会不会一直晕厥,再也醒不来了。
意识到这点,突然,心口莫名的跟着皱缩了一下。
遥想往日在厉王府时,也曾见过厉王府管家与柳淑勾结,以图要萧瑾性命。曾还记得,当时萧瑾突然病发,整个人神智癫狂,六亲不认,后又突发高烧,全然不退,整个人苟延残喘,也是孱弱可怜得紧,但那时,大抵是对萧瑾并非接触太久,加之对萧瑾心有抵触与憎恶,是以,并非太过上心,仅是凭着内心残存的良善与萧瑾死了后她定会被管家处死之意,逼着自己救了萧瑾而已,但这次,这厮依旧是孱弱,依旧是有性命之危,但却不知为何,心底深处,竟增了几分猛跳与空荡,仿佛一切都失了控制,震撼,惊愕,甚至,不敢去面对似的。
终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几次三番接纳过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不曾真正险恶之人,倘若就这么亡在了她面前,这感觉,无疑是不敢去多想,甚至不愿去多想的。
“王爷失血太多,今夜又奔走得多,身子乏累,也是自然。”
待得沉默半晌,凤紫才故意顺着他的话应了话,说着,话锋一转,再度略是紧然的道:“地上冷,王爷此际,可要去榻上好生休息?”
“不必。”这话一出,萧瑾便低哑着嗓子道了话,“门外有人守着,屋内不可太过动静。再者,本王身带血迹,沾染被褥不易擦却血色,倘若明日君若轩来,你定难以交差。”
这话入耳,凤紫微微一怔,未料他这番话,竟是都在极为难得的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考虑。
凤紫眉头一皱,叹息一声,“凤紫如今也是寄人篱下,难得王爷这般理解。君若轩本是心思精明,擅怀疑,凤紫在他面前,也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只是凤紫也未料到,这几日不知何事令他不满,今日竟被他变相软禁,是以,凤紫被人盯着,的确无法出得瑞王府,是以,也难以遵从与王爷的昨日之约,还望王爷见谅。”
“君若轩今日,为难你了?”
漆黑压抑的气氛里,萧瑾默了片刻,低哑断续的道了话。
凤紫缓道:“也非为难,不过是差人守着凤紫罢了,有意将凤紫困在此院,不得离开。”
“许是你昨日出府,虽不曾被君若轩拿得把柄,但也增了他的怀疑。日后你在瑞王府便安稳呆着,本王自会让你及早出得这瑞王府。”
是吗?
他断续低哑的嗓音,卷着几分自然而然的大气,只是这话入得耳里,虽明知这萧瑾也不一定能真正对付得了君若轩,但如今听他孱弱之际这般说,心底终还是生了半丝宽慰。
“王爷之言,凤紫便记下了。说来,自打在乱葬岗中重生,这么久了,也只有王爷能在凤紫危难之际,几番伸手。”说着,思绪微动,话锋也稍稍一转,继续道:“王爷对凤紫有恩,凤紫自然也会在能力所及范围内报恩。就不知,王爷今夜来这瑞王府所谓何意,若当真有棘手之事要对付瑞王,许是,凤紫能做王爷的内应。”
她这话问得略微委婉,态度诚恳。
只是这话落下半晌,萧瑾都未言话。
凤紫叹息一声,低道:“王爷若是不信凤紫,自可不说。只是,也望王爷明白,凤紫今夜都已冒险救了王爷,自然,也不会轻易害王爷的。”
“有些事,你知晓得多了对你并无任何好处。你只需对本王来你屋中之事守口如瓶,亦或忘记也成,待得天明之前,本王自会想法离开。”待得片刻,他终是低哑断续的回了话,只是这回的嗓音,越发的艰难嘶哑,似是努力从喉咙中挤出似的。
凤紫心有复杂,仔细将他的话琢磨了一下,心头通明,也无心再多言。
是了,有些事她知晓得多了,对她的确没什么好处。如萧瑾,君若轩,甚至君黎渊这些权势争斗漩涡中的人来说,每人行事皆步步为营,这些人的心思,也大多缜密,随意一个决定,也都是牵涉极广,危险丛生。
是以,她的确知晓得多了并无好处,只因,她仅是他们权势争斗期盼上的一枚棋子罢了。既是棋子,知晓一切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也或许,这萧瑾对她的确无恶心,仅是单单见她深处瑞王府内水深火热,不愿让她在受他的事所扰,如此,总的来说,多说无益,也多问无疑,她目前啊,想着怎么对付君若轩便成了。
“王爷与瑞王之事,凤紫并非有心多问。只是,瑞王此人,心狠手辣,擅长做戏,王爷对他,定要好生防备了。亦如今夜突然闯府之事,还望王爷日后三思而行了,便是想在瑞王府内做些什么,也尽量动用不明身份的侍卫或是死士,王爷自己,便莫要亲身犯险了。”
待得沉默片刻,凤紫越发压低了嗓音,低声回话。
却是这话一出,萧瑾似是并未将她这话之意好生听入耳里,仅是片刻之际,便低哑认真的问:“你这是在担忧本王?”
凤紫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并未言话。
萧瑾也未再出声,两人无声对峙,周遭气氛也再度尴尬厚重开来。
待得半晌,凤紫才缓道:“王爷对凤紫不薄,凤紫稍稍担忧王爷,也是自然。”
这话还未全然落音,萧瑾便低哑的出声道:“本王以前对你,并非宽待。再者,也莫要将本王看作好人,更也莫要太相信本王,许是日后,本王,也会让你失望。”
是吗?
这话无疑是话中有话,幽远复杂。
凤紫眉头一皱,心底深处似被什么扎了一下,失望叹息,随即强行振作的自嘲而笑,“难道日后,王爷仍是会对凤紫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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