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白菊南山
这话一落,门内便扬来一道幽远无温的嗓音,“进来。”
这话入耳,凤紫神色微动,刘泉则急忙伸手推开屋门,随即扭头朝凤紫望来,“国师允了,凤儿姑娘,快些进去吧。”
凤紫缓缓点头,并未耽搁,踏步而入,则是刹那,身后的屋门便被刘泉顿时合上。
一时,屋外的光线顿时被稍稍阻隔,便是那股从屋门吹拂进来的风,也被全然的隔断了。
凤紫猝不及防的稍稍皱眉,待按捺心神的朝前一落,则见那满身白袍的叶渊,正坐在软榻,整个人端然幽远,却又莫名的清冷凉薄,令人心生压抑,不敢多做靠近。
凤紫朝他凝了片刻,随即便缓步往前,待站定在屋子正中后,便朝他弯身一拜,恭敬道:“凤紫,拜见国师。”
这话一落,叶渊依旧垂眸观书,并不曾抬眸朝她望来一眼。
凤紫瞳孔微缩,心底也漫出几许嘈杂与起伏,以为这叶渊定是恼了,恼她这么久才来,从而,久等之下,心有不喜了。
思绪至此,凤紫神色也漫出了几许厚重,待抬眸再度朝叶渊迅速扫了一眼后,便垂眸下来,极是恭敬的道:“今日因凤紫扫完后院后,便被瑞王爷带回了屋,是以刘泉不曾及时在后院寻到奴婢,耽误了国师之令,望国师,见谅。”
这话,她说得极为恭敬,也极为坦然诚恳,然而即便是强行装得一片淡然恭敬,但脱口的语气,却抑制不住的夹杂着几许紧张与谨慎。
这话落下后,叶渊依旧不曾言话,周遭气氛,也越发的沉寂清冷,压抑厚重得令人头皮发麻。
凤紫眉头越发一蹙,心底的担忧与紧张也越发的高涨,却也正这时,沉寂无波的气氛里,叶渊突然出了声,“今日瑞王与你在屋,说了些什么?”
幽远的嗓音,平缓清冷,无温无情。
这话蓦的入耳,凤紫却顿时怔了怔,随即下意识抬眸朝叶渊望来,则见他已是将目光从书中抬起,正满目深沉平寂的望她。
凤紫抿唇一番,默了片刻,便恭敬而道:“瑞王,说不喜凤紫面上的红肿,是以,是以便给了凤紫一瓶药,要让凤紫当场涂抹。”
叶渊眼角一挑,那双深邃如常的瞳孔极为难得的缩了半许,“将瑞王所给之药,呈过来。”
凤紫一怔,愕然观他,一时之间,并无动作。
待得片刻后,叶渊那双深黑的瞳孔径直迎上凤紫的眼,随即薄唇一启,清冷而道:“还不拿过来?”
凤紫蓦的回神,心底暗道幸好,幸好是将君若轩的药随身揣着了,若是不然,此番叶渊突然让她将药交上去,她无法上交,指不准这叶渊便会怀疑她在言谎了。
思绪翻腾摇曳,凤紫全然不敢耽搁,仅是急忙掏出袖中的瓷瓶,当即踏步而前,将瓷瓶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叶渊面前。
叶渊也未耽搁,那修长的手指极是淡定自然的将瓷瓶接过,随即便略微干脆的扯开瓷瓶,而后朝瓶内一闻。
凤紫神色发紧,静静的朝叶渊观望,待得片刻后,却见他已将瓷瓶从鼻下挪开,随即也盖上了瓶塞,神色却突然变得越发幽远,面色,也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复杂。
这厮的反应,有些不对,甚至沉重啊。
难不成,那君若轩所给之药,当真有问题?又或者,君若轩本就无意为她治脸,反倒是兴味盎然,犹如草菅人命一般,要用药来烂她的脸,从而从中作乐,大肆的整蛊与嘲弄?
一想到这儿,凤紫瞳孔一缩,心底顿时寒凉震惊了几许,也幸得当时刘泉来得及时,若是不然,这君若轩的药涂在脸上,她云凤紫这张脸,定是再也无法复得当初,甚至于,萧瑾千辛万苦让慕容悠教给她的媚术,她云凤紫没了容貌,自也难以施展才是。
思绪翻转摇曳,起伏不稳,一股股复杂之意,也在心底肆意的蔓延。
待得片刻,叶渊那双深邃的瞳孔,再度朝她落了来。
待与他的目光触及后,凤紫瞳孔一缩,顿时按捺心神,也当即垂眸下来,故作淡定。却也正这时,叶渊又幽远无波的嗓音已是扬来,“瑞王这药,的确是上等之药,对皮肤红肿极其有效,你若擦了这药,面上的红肿,定能全然消缺。”
幽远无波的嗓音,不深不浅,然而层层落在凤紫耳里,却让她惊得不轻。
君若轩所给的药,竟是当真有效?
她顿时满目惊愕的抬眸,面色陡变,心底深处,也是惊愕缕缕,着实不曾料到那君若轩竟不曾给她毁容的药,从而落尽下石,反而是当真给了她治脸的药。
如此,那厮难不成当真想一心一意的将她的脸治好?甚至于,那厮当真有这等好心?
越想,越觉得震惊愕然,不可置信。
她兀自沉默着,不曾回叶渊的话,整个人,也一直沉寂了许久,才稍稍回神过来,随即恭敬的朝叶渊道:“凤紫,的确不知瑞王对凤紫竟有这等好心,甚至还会当真给凤紫上等的治脸之药。”
说着,强行按捺头皮的将目光迎上叶渊那双深邃无底的眼,继续道:“凤紫愚昧,自也不知瑞王此举究竟何意,而国师神通广大,极为慧智,不知,国师可知瑞王对凤紫此举,究竟何意?”
这话一落,她静静的盯他,极为认真的盯着,不愿错过他半分的反应。
虽然这话她问得极为认真诚恳,但也未想过这叶渊会当真回答她,甚至也不曾想过这叶渊会当真为她分析什么,但问一下总比不问好,倘若这叶渊当真能猜透君若轩之举,从而开口警示于她的话,倒也是她之幸不是?
只奈何,虽心底早已有所准备,然而待得半晌后,眼见叶渊仍不言话,她心底深处,也终归还是生了半许失望。
是了,这叶渊对她,本就不会良善,又何来当真会好心的为她分析此事。她云凤紫的性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蝼蚁之微罢了,是以,既是从不曾被他看上眼,便也从不会得他警示与指点才是。
思绪至此,心底或多或少有些落差与失望,凤紫故作自然的垂眸,面上,也漫出了几许厚重与淡漠。
周遭气氛,也沉寂幽远,无声无息之中,压抑层层。
半晌,叶渊突然道:“你与瑞王也算接触多次了,既是瑞王要让你恢复容貌,便是你今日躲过,明日,定也躲不过。”
凤紫微怔,神色起伏,并未言话。
叶渊嗓音微沉,继续道:“有些事,许是太过忌讳与抵触,并非好事,也许,有些事,不过是否极泰来,待得真正极端之怀后,也许,弄巧成拙的会是件好事。”
他嗓音幽远,却是话中有话。
凤紫眼角一挑,依旧垂眸,兀自恭敬的道:“国师之意,是让凤紫破罐子破摔,涂了瑞王的药?”
叶渊不答反问,“难道,你还有其余选择?”
这话顿时问到了凤紫心口上,一股股无奈之意也开始在全身蔓延。
她眉头紧蹙,低低垂眸,待默了片刻后,才低低而道:“办法自也是有,只要凤紫不再见到瑞王爷,便是凤紫容貌是否复原,都无大碍。但只要时常与瑞王相见,无论凤紫是否恢复容貌,凤紫这条命,都随时被瑞王攥在手里,随时都有丧命之危。”
“凡事顾虑太多,自是束手束脚,难成大事。与其被人左右,被旁人胁迫,你何不胆大而为,见招拆招?也许,有些事不过是你自己太过紧张罢了,而事实上,却并无你所说的那般危机四伏。至少,在本国师严厉,瑞王此人,历来行事无套数,且性子阴狠,不留人情面,但瑞王上次能在瑞王府破例的放你一马,无论是何缘由,他对你,至少在这段时间之内,并无杀意。”
这话入耳,凤紫目光越发起伏,心底,也一片嘈杂凌乱,理之不清。
叶渊这话虽言之有理,但亦如他所说的一样,那君若轩行事历来无套数,是以,他虽上次能放她一马,但却不代表下次也能放她一马。
那人啊,无疑就像是一把悬在她脖子上的铡刀一般,随时之间,都可瞬时落下,铡掉她脑袋的危险。
“国师之意,凤紫明了。只是,瑞王此人,的确行事不按套路,他上次能放过凤紫,下次,却不一定能放过。”待得沉默片刻后,凤紫终归是再度按捺心神,低沉沉的出了声。
这话一落,叹息一声,继续微紧着嗓子无奈道:“只不过,人各有命,该来的,也终归是躲不过。也许,凤紫当真要如国师所说的一般,遇事不怕,不可太过畏头畏尾,从而越发的显得狼狈懦弱。”
说着,抬眸朝他望来,却方巧迎上叶渊那双深邃无底的眼。
凤紫也不多言,仅是朝他扫了两眼,随即便将目光落到了他指尖的瓷瓶上,而后稍稍伸手而去,恭敬而道:“望国师,将瑞王的药给凤紫吧。”
叹息幽远的嗓音,不曾掩饰的卷着几许怅惘。
叶渊清冷观她,待将她凝了片刻,才将瓷瓶朝她递来。
凤紫当即接过,随即缓缓放于袖中,而后瞳孔微缩,恭敬而道:“听刘泉说,国师此番唤凤紫来,是为让凤紫服侍用膳,不知此际,可要传膳了?”
叶渊淡道:“时辰太晚,本国师早已用过膳。”
凤紫一怔,下意识的抬眸朝不远处的圆桌望去,却见那圆桌上果然摆了几盘菜肴。
“倒是凤紫来晚了,未能服侍国师用膳,望国师见谅。”她再度垂眸下来,恭敬低沉而道。
叶渊嗓音微沉,“此番唤你过来,本非要专程让你服侍用膳,而是,要将你的画,还你罢了。”
凤紫瞳孔微缩,抬眸观他,却见叶渊已极是干脆的探手而出,随即在软榻一侧拿了只画卷出来,极是淡漠清冷的朝她递来。
凤紫神色微动,并未伸手去接,仅是强行按捺心绪,平缓恭敬的道:“可是凤紫这画,不得国师所喜?”
叶渊淡道:“的确不喜。”
凤紫仍不放弃,当即而道:“国师是哪里不喜?是不喜欢凤紫的笔法,还是不喜凤紫所画的内容?又或是,不喜凤紫笔墨不扎实,未达到古画名家的水平?”
她问得极为详细,只是心底深处,却也稍稍有些不甘。
画了一上午的画,便得叶渊如此拒绝,倒也有些令她失望才是,再者,她云凤紫的画,虽比不得名家水平,但也是碧玉有成,略有千秋,至少,也能入得旁人眼才是,是以,这叶渊如此干脆的退画,倒也有些令她愕然与措手不及。
“你的画,并非其它不善,而是,本国师,并不喜你这个人,画的画。”正这时,叶渊薄唇一启,那幽远清冷的话,着实是凉薄到了骨子里。
凤紫这下算是明白了,这叶渊哪里是不喜她的话,显然是不喜她这个人,也说不准,他根本就因不喜她,从而连她的画都不曾展开来看。
思绪至此,凤紫神色也稍稍沉了半许,随即犹豫片刻,恭敬而问:“国师可看过凤紫的画?”
叶渊满身淡定,“不需看,也知不喜。”
得,这算是故意针对吧?
凤紫眉头皱得越发厉害,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曾气馁妥协。本就打算要媚上这叶渊,是以,连昨夜的闭门羹都吃了,连今早的怒斥也都承受了,此番便是再得这叶渊拒绝,她也自是不能放弃才是。
在君若轩那等魔头面前,许是做不到淡定与脸厚,但在这叶渊面前,自可努力去淡定,去脸厚才是。毕竟,无论如何,这叶渊,不会杀她不是?
思绪至此,凤紫默了片刻,才低沉恭敬而道:“国师连画都不看,便言道不喜,着实是让凤紫吃惊了些。本也以为,国师宽容大度,风华良善,至少不喜凤紫,但也会秉着正义与良善看看凤紫的画才是,倘若国师不满意凤紫的画,再将凤紫的画干脆退回,凤紫定心甘情愿的收回画来,但倘若国师连画都未看便要将凤紫的画全然拒绝,凤紫,又如何能心甘。”
这话,她说得极为坦然,也极为淡定,待得这话落下后,她目光便紧紧的落在他面上,整个人满身坚定,不曾退却分毫。
叶渊冷眸观她,一时之间,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周遭气氛再度沉寂半晌后,凤紫再度恭敬而道:“望国师,看看凤紫的画。”
这话一落,叶渊眼角再度极为难得的挑了起来。
凤紫神色全然不变,依旧静静凝他。
待得片刻后,叶渊终归是薄唇一启,再度清冷幽远而道:“既是你如此执意而言,那本国师,便让你心服口服的将这画收回去。”
说完,已不待凤紫反应,他已极是淡定的将画收了回来,随即修长的指尖微微而动,极是淡然干脆的将画卷展开,随即,待顺势垂眸朝画卷上一扫时,他瞳孔先是几不可察的缩了缩,面色也几不可察的变了变,却也仅是片刻后,他似敛神了一番,仔细在画卷上扫视,而后薄唇一启,幽远清冷而道:“笔墨虽是可以,但浓墨重彩略微不当。甚至于,这翠竹不曾画得精致逼真,山水,也不曾画得太过意境与细微。再者……”
话刚到这儿,他突然嗓音一顿。
凤紫满面平寂,静静观他,无声无息的等着他的后话。
则是片刻,叶渊嗓音一沉,继续清冷幽远的道:“再者,本国师,不喜山水,只喜花木,是以你这话,并不入本国师的眼。”
这话一落,他指尖一动,极是干脆自然的将画卷卷好,随即递到了凤紫面前。
凤紫瞳孔一缩,心生起伏,倒也未料这叶渊竟不惜翠竹与山水,只喜花木!但她当时问刘泉时,刘泉明明说这叶渊喜欢翠竹,且书房内页挂了不少山水画,想来自也是喜欢山水才是,而今她明明将山水与翠竹两种物什全数画到了一起,本以为这些都是叶渊所喜,再怎么都会让他高兴才是,却是不料这叶渊竟如此言道。
难不成,今日那刘泉仅是在骗她?又或者,这叶渊明明喜欢山水翠竹,却故意在她面前说不喜?
思绪翻腾摇曳,越想,便越觉得疑虑重重。
正这时,沉寂无波的气氛里,叶渊再度清冷而道:“怎么,还不曾心服口服,不愿接画?”
凤紫当即应声回神,目光再度朝叶渊落来,待凝他片刻后,便唇瓣一动,恭敬而道:“国师不喜山水翠竹,是以凤紫这话自然入不得国师的眼,此番画卷被国师退回,也是理所当然,而凤紫,自也能心服口服的收回画。只不过,今日之画不曾入得国师眼,凤紫也深感愧疚,是以,国师若是不弃,凤紫,愿在国师这里,当场再画一幅画。”
这话一落,凤紫淡然伸手,略微淡定的将叶渊指尖的画卷接了过来。
叶渊瞳孔几不可察的一缩,凝她片刻,语气也夹杂了几许不耐烦之意,“你究竟想如何?又或者,想纠缠到何时?本国师,虽不喜呵斥甚至恶对于你,但你该有自知之明,自觉安分,莫要再触本国师霉头才是。”
他似是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连脱口的话都开始威胁重重,冷冽森硬。
然而便是如此,凤紫面色不便,除了瞳孔稍稍而缩之外,并未太过紧张。
叶渊这般态度,凤紫这两日倒也见过几次了,是以一回生二回熟,此际竟也有些习惯了。
她仅是静静的朝叶渊望着,默了片刻后,便恭敬认真而道:“凤紫,仅是想为国师画幅画罢了。国师先是收留凤紫,今日又在瑞王面前搭救凤紫,无论今日国师是否是因凤紫而开门,但国师解凤紫之围却是真,是以,凤紫身无长物,也仅是想以画报答国师而已,凤紫也知国师不近女色,但凤紫,却也无狐媚国师之意,仅是,想报答国师罢了,如是而已。”
“你满身的圆滑,而今,是要用在本国师身上了?”叶渊阴沉而道,语气越发威仪冷冽,然而这脱口之话,却是对凤紫全然不曾留得情面。
这话入耳,瞬时,凤紫瞳孔一缩。
叶渊目光越发阴沉,继续冷冽而道:“你当真以为,本国师不知你心思?本国师无论你究竟出于何种缘由,是厉王逼迫也好,是自己的主意也罢,而今本国师便与你说清楚,本国师这人,的确不近女色,更厌恶女色,你若识相,便,滚远点。”
叶渊这话,清冷威仪,却也字字带刺,阴沉至极。
凤紫眉头终归还是皱了起来,虽也略微习惯了叶渊这番绝情与刁难,但那些字眼落得心底,却终归是不好受。
曾几何时,高高在上的云凤紫,满身荣华,竟会沦落到这等地步!倘若不是血仇加身,身不由己,她又如何,愿卑躬屈膝甚至费尽心力的在这叶渊面前讨好。
心思,骤然间翻腾摇曳,起伏剧烈,一股股怅惘凉薄之意,也在心底肆意的蔓延,难以压制与平息。
却是未待她强行按捺心神的镇定下来,叶渊那森冷幽远的嗓音,再度威仪而起,“滚出去。”
毫不留情的字眼,再度撞击凤紫心底。
奈何即便如此,凤紫终归是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
眼见她如此反应,叶渊似是有些恼了,阴沉而道:“怎么,而今本国师之言,竟是不管用了?”
这话入耳,凤紫瞳孔骤缩,随即顿时屈身朝叶渊跪了下来,待得他眼角一挑,瞳孔微深之际,她磕头而道:“凤紫不知国师为何会如此抵触凤紫,便是不近女色,不喜女子,但也可将凤紫当作寻常侍从对待才是。凤紫对国师,也历来敬畏,自问不曾在国师面前做过出格之事,而今凤紫也仅是想答谢国师却被国师如此对待,倘若国师当真是冷血无情之人,凤紫,无话可说,但若是国师仅因凤紫是个女子便肆意抵触,甚至连凤紫的画都不看便要全然抵触,国师如此之举,无疑令凤紫心酸不甘。凤紫这人,早已是卑微如泥,如国师这般高高在上之人,定不知凤紫在危机四伏中如何的惊惧与担心,凤紫每日都活在殚精竭虑之中,活在惊险与算计之中,而凤紫所有的努力与卑微,所有的主动与争取,也仅是,想活着罢了。纵是国师不耻凤紫这条命,但这条命对于凤紫来说,却是独一无二,凤紫也不求国师能宽待凤紫,只求,国师能一视同仁,既有救国救民之心,便也该,对凤紫一视同仁,宽容对待才是。更何况,凤紫,本性良善,从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国师如此冷漠的对待凤紫,可是,有些过了?”
冗长繁杂的一席话,无疑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
待得这话落下后,她低低垂头,一言不发,整个人也彻底沉默了下来。
叶渊,并未立即回话,周遭也一片平寂,气氛仍旧是压抑厚重。
此番不用抬头,凤紫也知叶渊正满目深沉冷冽的凝她,也定然如同往常一样,似要将她彻底看透。
待得半晌后,沉寂无波的气氛里,叶渊那幽远低沉的嗓音,终归是再度而来,“起来。”
短促的二字,淡漠干脆,然而若是细听,却不难听出他语气中已是没了方才的低怒。
凤紫瞳孔骤缩,整个人也猝不及防的怔住,待得回神,她才心生酸涩,目光起伏,却是不曾起身,仅是强行按捺心神,低低而问:“国师,是同意凤紫再当场为国师画幅画了?”
她依旧执着于此,嗓音认真而又恭敬,紧然而又无端的怅惘。
有些人或事,无论再难,都还是要努力去争取,而今她云凤紫四面楚歌,这叶渊便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此,她又如何能轻易的放弃。
这话落下后,她依旧垂眸,极是认真沉寂的等他回话。
则是片刻后,叶渊终归是道:“本国师念你是聪明之人,是以有些话,不会太过挑明。但还是那话,本国师这人,着实不是良善之辈,你若想在本国师身上得到什么,便劝你早些放弃。本国师,从不会为任何人破例甚至妥协,甚至连大昭帝王,都不会太过照顾与妥协,是以你,便最好是好自为之。”
这话一落,嗓音越发一沉,话锋也陡然而转,“夜色尚早,你若要画画,自然可当场而画,但若仍是不得本国师喜欢,本国师,自也会毫不留情的退回。”
凤紫满目复杂,心底也厚重幽远,但待沉默片刻后,她瞳孔中也蓦的漫出了几许释然。
这叶渊虽说话难听,但也终归还是在她面前妥协了不是?
他方才之言,虽也极是的淡漠清冷,但也无论如何,自古有滴水穿石之先例,她自然也是不信,这叶渊的心,会比那石头还硬。
思绪至此,凤紫再度磕头而下,恭敬认真的道:“凤紫记下了,多谢,国师。”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当即起身而立,待得刚刚站稳身形,叶渊已执起了软榻上的书,幽远淡漠而道:“书桌上有笔墨宣旨,你自行去画便是。本国师此番看书,最多看两个时辰便会休息,是以,两个时辰之后,你若能将画卷画完,便呈给本国师看,若是未画完,便直接出去。”
“凤紫,知晓了。”凤紫卑躬屈膝,恭敬而道,待得这话一落,她神色微动,目光再度朝叶渊落来,犹豫片刻,低低而问:“国师方才说你喜欢花木,不知,国师喜欢哪类花木?”
这话一出,叶渊眼角一挑,并不言话。
凤紫也不着急,静立原地,极为认真的观他。
则是片刻后,叶渊薄唇一启,“白菊东篱,悠然南山。你,画这些便成。”
凤紫微微一怔,神色厚重。
她倒是未料到,这叶渊,竟会让她画白菊。
自古,菊花便为白事上所用极多,而这叶渊独独让她画白菊,难不成是特立独行的喜好白菊?
又或者,是因想到了故人,从而便喜上了白菊?而这叶渊看似也不亲近任何人,想来自也是茕茕孑立一生,如此,这人突然要让她画白菊,可是,想起了他那逝世的旧爱?
毕竟,以前曾听萧瑾说,这叶渊是因他的旧爱才会角逐国师之位的,才会奋力的当上国师的,是以,这叶渊对他那旧爱,定也是爱之深切,刻骨铭心。
思绪至此,凤紫面色也稍稍一变,却是未待回神,叶渊那清冷的嗓音再度扬来,“若是画不出,那便出去。”
凤紫蓦的回神,当即恭敬而道:“凤紫,能画出。”
她答得极为坦然而又恭敬,待得这话落下后,便全数收敛心神,而后一言不发的转身朝不远处书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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