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生来骄傲(五)
微浓立即随着师父离开大厅,来到一间宽阔的两进屋子里,看样子像是冀凤致的住处。微浓大致环视一周,发现窗户外就是海岛风光,他们已经从海下回到了海面之上。
冀凤致兀自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微浓,落座问道:“你是听人说了‘假死药’的事?”
微浓点头:“我只想知道,您是不是给他用过药?他是不是真的……真的死了?”
冀凤致叹了口气:“当初我的确骗了你,给摄政王用了假死药……”
微浓听到此处,心中霎时涌起一阵喜悦,却听冀凤致又遗憾地道:“只可惜他的确死了。”
微浓心头一痛,只觉得呼吸困难,一句质问尚未出口,便听冀凤致续道:“那天原澈闯进主帐行刺,湛儿当场死亡,摄政王却还存有一口气。当时他已经意识到奸细的存在,便艰难地交代我注意防备,让我一定要撑到镇国侯回来,还嘱托我照顾你。
“我见他临死前还念着你,一时冲动,便问他愿不愿意保住最后一口气,或许还能等到你回来。他说愿意,我便找了借口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悄悄给他喂了假死药。后来,我又怕他身体不腐会被奸细发现,便谎称是军医翻看了你的医书,找到了尸身不腐之法,这才蒙骗住所有人。”冀凤致沉声说出当日内情。
“所以棺材里的那股异香,根本不是什么防止尸身腐烂的秘药,而是墨门的假死药?您阻止连庸来查看他的尸体,也是怕连庸发现这个秘密?对吗?”微浓连忙询问。
“对,”冀凤致颔首承认,“我们墨门中人都学过龟息术,服用假死药过后便可在半年内呈现假死之象,外表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但其实是像正常人一样有睡有醒,醒着的时候也会有意识。而且服药半年之内,必须有人喂他解药才能苏醒,否则就会彻底死去,即便醒过来,也需要长期调养。正因对身体损伤太大,且这有半年时间没有任何自保之力,所以墨门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采用这个方法。”
“那如果不会龟息术,服用假死药后又会怎样?”微浓忍不住追问。
“就是摄政王那个样子,脑中有意识,身体却无知觉,会一直保持着清醒状态,根本无法像常人一样入眠休息。”冀凤致似不忍再说下去:“意志力强的,大约还能强撑个把月;意志力弱的,会因熬不下去而彻底死亡。”
听闻此言,微浓整颗心都是颤抖的:“也就是说,当时我见到他的‘遗体’时,其实他是有知觉的,我说过的话他都能听见,他有感知对不对?”
冀凤致点了点头。
“那您为何不早告诉我?当初您为何不对我说!”微浓情绪猛然激动起来,痛声质问。
“因为军中有奸细。”冀凤致无奈地道:“而且我答应过摄政王,在你面前保密。”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瞒着我的,”不知何时,微浓眼底已是盈满泪意,“他也想见我一面,他为何要瞒着我?”
“因为他当时虽然没死,却也没活。”冀凤致耐心解释:“摄政王已经身中奇毒,即便吃过假死药,还是难逃一死。他之所以同意吃药,只是为了延续最后一口气,等着回来见你一面。他的愿望实现了,毒发之日一旦到来,必死无疑。既然如此,告诉你又能有什么用?你还要再一次面对他的死亡,不过徒增痛苦而已。”
微浓颤抖着嘴唇,竭力掩饰着悲伤与失望,她似乎还是难以面对事实,疯狂摇头以至语无伦次:“不会的,我亲眼看到宁王运回他的棺椁……一定是他的棺椁,一定是……”
“棺椁?”冀凤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解追问:“你是说,摄政王的棺椁被宁王运走了?”
微浓点了点头,将自己逃出宁王宫后,在元宵节当晚所见复述了一遍,包括她后来与明尘远去聂星痕的陵寝验尸一事,也尽数告之。
冀凤致听闻她一番话之后,不禁蹙眉,半晌,才若有所思地道:“以我对宁王的了解,他采买药材不该如此大张旗鼓才对。”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以为……以为他还活着。”微浓捂住双眸,泪水从指缝中缓缓流出:“宁王毕竟……毕竟是他的外祖父,我还以为,也许宁王早就知道了假死药的事,才会去救他。”
闻言,冀凤致眉目蹙得更紧:“宁王的确知道假死药的事,也猜到了我在摄政王身上用过假死药。”
“什么?”微浓脑子有些乱了:“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冀凤致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可还记得,去年咱们去宁王宫时,宁王曾留我单独谈话?”
微浓点头:“我自然记得。”
“就是那天,宁王告诉我他和摄政王的关系,还问我是否给摄政王用过假死药,我承认了,但也将摄政王身中奇毒之事告诉了他。”冀凤致越说越觉得蹊跷:“我问宁王如何得知假死药之事,他说是湛儿生前告诉他的,不止假死药,他还知道很多墨门的秘药,逼着我把药方写出来给他。”
“您答应了?”微浓连忙追问。
“我不答应不行。湛儿生前,宁王曾要求墨门与他断绝联系,但那天遇刺的情形你也知道,那么多杀手都在场,此事根本瞒不住。宁王得知墨门私下与湛儿联络,觉得墨门忤逆,扬言要灭门以绝后患,除非我们献上秘方。”
冀凤致语中难掩担忧之色,声音也越发沉重:“即便墨门再强大,也只有数千门众,绝不可能和一国君王对抗。万般无奈之下,我向门主去信请示,门主答应了,我只好将几个秘方全都告诉他……包括治他心疾的药方。”
“也包括假死药的药方和解药?”
“嗯……也包括在内。”
师徒两人说到此处,都感到万分不对劲,他们互相对看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浓重的疑惑。宁王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此事与聂星痕是否有关?
“无论如何,既然你们已经开过棺验过尸,想必是假不了了。”冀凤致唯有安慰微浓:“逝者已矣,你就放下吧!摄政王在天之灵,若看到你如此执着,恐怕也难以心安。”
其实早在开棺验尸那日,微浓便已经死心了,诚如冀凤致所言,聂星痕毕竟身中奇毒,即便原澈不行刺,他也只有半个多月的寿命。今日这番询问,不过是她抱着对假死药的最后一丝希冀,但她心里也明白,这希冀甚是渺茫,大约只是自己在痴心妄想而已。
冀凤致见微浓神色伤痛,唯有再行安慰:“宁王心机深,老奸巨猾,他这么大张旗鼓地买药材,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许是与和谈有关?你不要多想了。”
说起和谈,微浓又想到劝说逼迫她嫁人之事,想起聂星痕死后的“人走茶凉”,想起燕国几位重臣都在算计着她,就连云辰也……她心中更觉愤怒与憋屈。
于是,微浓将回到燕国之后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冀凤致,当说到云辰来劝她嫁人的时候,更是恼怒至极。
从始至终,冀风致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打断或安慰,直至微浓讲完所有,他才问了一句:“你是真的不想嫁?还是不想被云辰左右你嫁?”
微浓愣了一愣,意识到冀凤致话中之意,沉默片刻,如实回道:“都有。”
冀凤致轻叹:“那你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我生气,是因为燕国偌大的基业,他们不想着如何争取更多福祉,而是想着投机取巧,用我的终身去平衡各方利益!这简直自私到了极点!”时隔多日,微浓仍然能想起当时那些人的嘴脸:“他们都不敢对我说,也没有脸对我说,才推了云辰出来做这个恶人!”
“的确是没脸对你说,尤其是镇国侯与杜将军,从前都为摄政王效力,深知你二人的关系。”冀凤致饮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这才强调:“但是微浓你要知道,摄政王已经死了。说句难听的话,你不能要求他们和你一样,去守着一个死人。君臣君臣,君若死,臣子尽忠的义务便已完成,他们可以选择去辅佐下一任君王,而不是从此断送仕途。”
“当然,若是臣子忠于君王,愿在其死后守住他的基业,这的确是件美谈。可事实摆在眼前,燕国内乱至此,没有人能守得住,你难道要让他们以死相拼吗?”冀凤致沉声反问。
微浓闻言握紧茶杯,摇了摇头:“我并不是要他们一直忠于谁,他们有各自利益的考量,这很正常。但我无法忍受他们用我的婚事做筹码,即便‘人走茶凉’,也没有凉得这么快的!”
“那你到底是想指责什么?是指责他们自私?忘恩负义?”冀凤致纠正她的想法:“你说他们没有为燕国百姓谋福祉,这也错了。你做皇后,就是燕国百姓最大的福祉。百姓要的是什么?不过就是没有战乱、安居乐业,一旦你入新朝为后,各方势力都能达成目的,战乱休止,这岂不是百姓最大的福祉?再有以你的性子,难道会坐视百姓流离失所?即便你不懂朝政,你也一定会为燕国百姓争取最大的利益。”
微浓听得糊涂了,诧异问道:“师父,您到底是在帮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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