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聊得来
到目前为止,杜小会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望着香喷喷的饭菜,直流口水。但是,医生再三叮嘱自己,只能进流食。没办法,只能喝汤。
汤的味道也蛮不错,因为是李景明喂自己在喝。
尽管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和生涩,却要坚持自己喂,实在是勇气可嘉。他的汤匙常常放错位置,弄得汤汁从杜小会的嘴角淌下来。为了不弄脏被褥,他又不得不放下汤匙去找餐巾纸,却顾及不了手里的餐盒,这样一来,汤汁反而流得更多,搞得他手忙脚乱的。
杜小会一点怪他的意思也没有,只是吃吃地笑着。
好在,他很会化解自己的窘迫,寻各种话题跟她聊天。两个人浅浅淡淡地聊着,从午饭的菜品,聊到各自喜欢的小吃,再说到打一场羽毛球之后,热气腾腾地把一瓶碳酸饮料喝个精光,然后聊到大冬天就着牛肉火锅喝酒,再就是,做牛还是去印度好啊,被当着神一样供着......
两个人哈哈、吃吃地说笑着,先谈美食,进而扯到时事、哲学,最后,又回到一日三餐,怎样饱肚子、怎样消化,就这样,不经意间把彼此喜欢的生活,毫不遮掩地在眼前铺陈开来,慢慢揉碎,融成一团......每一句听着都像情话,却又不像是刻意讨喜的情话。
护士小慧在旁边看得发呆,内心太羡慕这样的感情了。
她之前一直以为,爱情就是摘星星摘月亮,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就是甜甜蜜蜜地如胶似漆,然后走入婚姻……现在才知道,爱一个人,就是想跟他说好多好多话。
我可以对你坦露心迹,把最脆弱的自己说给你听,我可以把别人觉得无聊的话题抛给你,你陪着我聊聊天,我的有趣只有你能懂。
如果听完一首歌,可以跟他聊聊你想起的往事;把书读到动情处,你可以停下来和他一起兴高采烈地讨论跌宕起伏的情节;看到大美山河的时候,感慨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他会接上“秋水共长天一色”......很多人穷其一生都在寻找与自己唯一契合的灵魂伴侣,于是他们就开始羡慕三毛找到了自己的荷西,开始羡慕王小波和李银河的爱情……其实,所谓的灵魂伴侣,就是彼此有说不完的话,比任何人都聊得来,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合拍,踏实,仿佛左右手一样的默契,谁也取代不了。
爱情还是皮实一些好,经得起折腾。懂得是最好的情调。
瞧眼前这二位,你问我答,话题像传球一样来来往往,你起我伏,我说什么你都接得上,说累了就各自安静地坐着,做一些私人事,或互相看着,也不觉得腻,不觉得尴尬和冷场。
杜小会真的没想到,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会想到给自己买内衣。她很意外,还特意看了看型号,正是自己合适的那个尺码……不得不承认,在暗地里,已经萌生了一种渴望被包围的感觉。如果昨天死去了,这种感觉就不会再有。所以,还是活着好,这一枪没有白挨,今后应该要用力活着。
杜爸爸坐在沙发的一段,远远地观察着。好的感情,就应该是这样,棋逢对手,势均力敌,彼此又都很舒服。他第一次见到,不大喜欢说话的女儿,居然有这么多话说。平时习惯了用肢体语言打招呼的、被人称为女罗刹的女儿,竟然找到了最聊得来的人。
他的心里满是欢喜,虽然这种欢喜有点酸溜溜的。
“有个女同事问过我,结婚的时候,到底该找个我爱的,还是爱我的?我直说了,都不是。你要找个聊得来的人。“这话是杜小会说出来的。
王珏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他很吃惊,自己之前把李景明介绍给她的时候,她看到胡馨文跟他在一起,立马打了退堂鼓。现在倒好,一夕之间,这两个人居然萌生出许多东西来。这应该不是一时冲动,不是荷尔蒙在作祟。与生命攸关的东西,往往是子弹都挡不住的。
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当荷尔蒙和多巴胺的激情一点点褪去的时候,很多人会发现,彼此竟然已无话不说。他们俩显然不是这样,彼此的认知与学识都在一个层面上,各自的喜好与品味差别不大,尽管工作性质截然不同,相互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不可能天天在一起,就如同两条平行线。但是,他们几乎不需要怎么努力,有一个眼神就能秒懂的默契,说了上半句你就递上下半句的对答。无论是在爱情里还是婚姻里,就是需要有这样一个人,当柴米油盐磨去了生活的热情,你能陪着我说说话,聊聊天,满地星光也好,一地鸡毛也罢,你和我共同分担,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单枪匹马在前行,人生自然就没有那么孤单。
乍见之欢是喜欢,久处不厌才是爱情啊。
“师傅,今天你的外甥女到这里呢,这一束花就是她带来的。”杜小会的话,拉回了他的心猿意马。
王珏心不在焉地回说:“哦,她打电话跟我说了。你好好养伤就是,其它的不用考虑。”
“那些人……有线索了吗?”杜小会控制着语调问。
王珏只有实话实说,“目前还没有,总会找到的,你要相信师傅……他们手法老到,胆子大,做得很干净,不排除有公安口的人。”
“我当然相信你……我竟然有那么好运气,有这么有能耐的人做师傅。”
王珏好笑不已,问道:“我有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把他们抓到你面前,你会选择原谅他们吗?”
“原谅他们?原谅他们是上帝的事,我们的任务是负责送他们见上帝。”
其实,这是普京对恐怖分子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不过,对于生活里曾经给我们带来过不可逆的伤害的人,这句话同样适用。
“小慧小慧,别听他们的,我们来吃饭。”杜妈妈一反常态,居然一言不发,到现在却拉着护士小慧坐到沙发上一起去吃饭。
李景明则走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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