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寿终则休


  孙文彬那副心虚的模样早就将他出卖了个彻底,眼看气氛越来越糟糕,墨桃连忙出来打了个圆场。

  “是我比较好奇,所以问了问表哥关于你的事情而已。”

  “对,就是这样!”孙文彬如蒙大赦,一拍大腿激动的回答道。

  奚泽修懒得和他追究,又进了厨房把剩余的饭菜都端了出来。

  孙文彬则跟在他身后,狗腿的把碗筷都摆好了。

  三个人都坐下之后,却没有人想动筷子。

  墨桃看了看桌上面的菜式,虽然看着并不像外面饭店中卖的那样精心,但是无论是食材还是色泽,都可以算得上是不错的家常菜了。

  “你有什么好奇的事情,可以直接问我。”奚泽修直言道,他不希望自己的故事是通过第三个人转述进墨桃耳朵里的。

  “那好,你就把孙文彬刚才没讲完的事情说完吧。”

  墨桃双手交叉,目光转向了奚泽修。

  刚才孙文彬描述的那个人,就是奚泽修的小时候。

  孙文彬看了看墨桃那副有点好奇还十分坦荡的样子,在心里为她捏了一把汗。

  很显然弟弟都有些生气了,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没想到她还真的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很快,更让他吃惊的事发生了,奚泽修竟然拿起了筷子,温声说道:“先吃饭,一边吃我一边告诉你。”

  看到这样温声细语的表弟,孙文彬吓得差点筷子都没拿稳。

  墨桃却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好啊,我一边吃一边听你讲。”

  那一瞬间,孙文彬清楚意识到了自己是局外人。

  “小的时候身材瘦弱,个子又矮人又瘦,所以经常被别人欺负。”

  墨桃从来没有见过有一个人在叙述自己悲惨童年的时候,可以用这样没有感情的语调。就好像他在说的是别人的故事,而不是他自己的。

  “被人欺负久了,心里就有一些不甘心。但是对方人多势众,我一个人力量有限,根本敌不过他们。所以仅有的几次反抗,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

  奚泽修话说的轻描淡写,讲故事的时候还不忘给墨桃夹了一次菜,“尝点西红柿,我看着新鲜才买的。”

  墨桃哪有什么心思吃饭呢,她一心就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孙文彬欲言又止,奚泽修口中的“以失败告终”背后的故事是惨痛而鲜血淋漓的。

  无父无母家庭贫寒的孤儿,在被人几次三番的欺辱之后爆发出的反抗,对于凌辱者而言,就像是小虫子临死之前的挣扎,除了会逗得他们哈哈大笑并加倍返还之外,没有任何的用处。

  “后来有一次,我在街上遇到了那个总是欺负我的小头目,他好像偷喝了家里大人的酒,人晕晕乎乎的,连走路也跌跌撞撞的。我把他带回了家里,然后……”

  奚泽修的话音突然一停,他好像意识到后面的故事对于墨桃来说可能有些太过血腥了。

  “然后呢?然后怎么了?”

  对上墨桃那双好奇的眼睛,奚泽修微微一笑。

  “然后我把所有的债都从他身上讨了回来。”

  餐桌上的空气因为这句话而凝固了起来,墨桃有些微微怔住,孙文彬的表情则很难看。

  奚泽修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有些话就不该说了。

  可是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呢?眼前这个她会如何看待自己?

  是接受,还是嫌恶,又或者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的恐惧。

  抱着自我毁灭以及毁灭掉一切的心情,奚泽修缓缓开口道:“我割断了他四肢的经脉,还在他脸上刻了一个叉。”

  他忽然笑了,眼神却锁定在墨桃的脸上,似乎不想错过她的细微表情。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孙文彬以手掩面,觉得这一切是彻底毁了。他能看出来自家那个表弟对眼前她的喜爱之情,本来还想着打助攻呢,结果现在表弟直接出手把所有的一切都摊开给她看了。

  完了,这肯定是完蛋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墨桃忽然问道:“那个时候的你多大?”

  她的突然提问反倒是让奚泽修愣了,他搜索了一下给出了答案:“十二岁。”

  “那你还真是胆子很大呢。”墨桃一边说一边笑着夹起了一口米饭,“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还根本不会反抗呢。”

  这句话似乎算得上是一种夸奖。

  算吗?

  “那后来你一定也吃亏了吧。”

  其实墨桃记得一部分奚泽修的成长经历,知道他是受尽苦头长大。

  奚泽修的父亲原本是奚家的小少爷,从小锦衣玉食,生性放荡不羁。

  二十岁那年,流连花丛的小少爷突然逆转本性,爱上了青梅竹马的佣人的女儿。

  两个人的感情不被家族所承认,叛逆任性的小少爷索性带着心爱的女人私奔了。

  私奔之后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女方在不久之后就查出来身患重病,寿命有限。

  小少爷也曾想过向家里人低头,为自己的女人换一笔医药费,但是那个时候的奚家老爷子正在气头上,接到儿子的求助信息之后不仅没有给钱,反而将他臭骂了一番,断绝了两人的父子关系。

  看病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小少爷和爱人的生活一下变的拮据了起来。他也曾想过找一份正经工作,可是从小到大他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什么都不擅长。

  就在山穷水尽之时,一个不算好的好消息出现了。

  她怀孕了,小少爷要做父亲了。

  对于妻子腹中的这个孩子,他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另一方面却又害怕这个孩子会给妻子的身体带来负担。

  妻子生产的那一夜雷雨交加,似乎预示着某种不好的结局。

  小少爷在心中不知求神拜佛了多少次,最终也没能求到他想要的结果。

  妻子死了,留下了一个儿子。

  他给儿子起名叫做奚泽修。

  他对妻子的爱,寿终则休,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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