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打退不要脸的野花
“以身相许?”慕芸萱扑哧一笑,用看跳梁小丑一般的眼神瞧着她,挖苦道:“哎呀,杏儿姑娘,我是真想该称赞你一声勇敢无畏,但我这人不爱说假话,我不得不非常诚实的告诉你,你,有点太不自量力了!”
杏儿听到这话,脸当即变了色,虽还顽强地挂着笑,但那笑已然变成了一个僵硬的摆设:“六皇子妃,奴家不明白您的意思。”
慕芸萱捕捉到她嘴角细微的抽搐,眉梢一垂,随下敛的视线一同掩去了眼底那抹轻蔑的幽光:“主母不喜,你如何进得家门?”
这话文绉绉说的隐晦,翻译过来就是,做大的不同意,你怎么会有进门做小的机会?
还真是一针见血,直中要害啊!
见识到了慕芸萱的不留余地,在场其他姑娘们皆屏气凝神,小心拿余光瞥向杏儿,看她怎么应对。
杏儿的反应出乎众人意料,不仅一反常态的淡定,甚至还有些兴奋。
只见她礼数周全地再施一拜,笑容恢复如常,连嗓音也变回初时的那种婉转娇怯,柔柔道:“六皇子妃,恕奴家斗胆,您的话,奴家无法苟同,自古女人三从四德,既为正室,便该心胸广阔,如此善妒,实非女人本分。”
怎么着,这还是要挤走正室的意思吗?
狐狸精慕芸萱见多了,却难得有一个让她打心底里讨厌的。
这位杏儿姑娘也算独一份了。
想到此,慕芸萱语重心长叹道:“杏儿姑娘,芸芸众生,无知者甚多,像你这么无知还道貌岸然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跟我谈本分?说你自取其辱都是我大发善心在夸你了!”话毕,她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杏儿咬紧银牙,交叠的双手紧紧捏在一起,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不是没有跟达官贵人的夫人们打过交道。
在她眼里,那些女人根本不够格和她斗。
除了会大吵大闹,哭嚎寻死,她们也不过就是靠着自己的家世留住男人,没一点其他的新鲜招数。回过头来,那些男人还不是三天两头背着她们往这倚翠楼跑。
但慕芸萱似乎跟她们都不一样。
市井传言,平昌县主性格亲和直爽,有如流风霁月,颇有乃母之风,因此很受圣上喜爱。今日亲眼一见,她何止是直爽,还有股说不清楚的狠劲。
就像原野上的雪狼一旦咬住了猎物便绝不松口的那种狠劲!
让人不禁感到害怕。
慕芸萱对于自己的震慑效果相当满意,干脆乘胜追击,转而向陈太守开火,道:“更何况,陈大人您好歹是功将之后,尽管枕边人不必全是知书达理的闺秀,但也绝不能有这种出身微贱的烟花女子。否则,别说陈夫人不答应,便是陛下也不会答应的。您说是吧?”
陈太守是聪明人,他很清楚,若是自己迷恋青楼女子的事传到百里珩耳朵里,光凭祖辈那点功绩庇荫,他休想全身而退。为了自己的官运和性命着想,他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之事。
心中有了决断,陈太守忙点头哈腰地奉承:“是是,六皇子妃您说的是!”
慕芸萱笑而不语,顺手拿起百里浚面前的酒杯,自然而然举至唇边,将所有情绪掩盖于清冽醇香之后。
拿皇帝压人果然好用,尤其对这种有心无胆的怂包!
杏儿见惯男人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的荒唐事,倒也不怎么惊讶,但表现在面上,却是极为引人怜爱的黯然神伤之状:“大人,您当真要抛下杏儿吗?”
美人垂泪,妖娆风情。
奈何陈太守再如何心神荡漾,也只能狠心叹一声:“我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就当你我从未相识吧!”
杏儿抬袖拭泪,斑斑点点,在那一尺红纱上晕开错落的浅痕。
可心底却在想:当老娘真的稀罕你这么一个没用的老男人呢!多少人排队在后面等着讨好本姑娘!本姑娘巴不得赶紧甩开你!从未相识?求之不得!
哭着哭着,她夺门而出,仿佛伤心到了极点,羞愤逃走。
其实慕芸萱知道,她是急着去找下家了。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几棒打走雌鸳鸯,剩下这只雄的就好办了。
慕芸萱搁下酒杯,指尖绕着杯沿一圈圈打转,唇边牵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规劝道:“大人,京城不比你统御之地,凡事当该谨言慎行才是,还望大人汲取教训,莫要再犯啊!”
陈太守犹在可惜和美人的一段姻缘,少不得有些心不在焉,神色也颇为恹恹:“微臣明白。”
行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慕芸萱懒得再和他周旋,将目光转移到百里浚身上,眸色忽而凝沉,笑容也随之散去,面无表情地斜睨着他,淡淡道,“爷,我看你一身酒气,是否该回府醒一醒酒了?”
百里浚脸不红心不跳,似笑非笑:“是,萱儿说的是,的确该走了。”
陈太守见他表面从容,却隐隐带着一种言听计从的顺服,暗想,这六皇子莫不是与自己一般境遇?遂以一种同病相怜的眼神望着他,其中万千叹息,皆在不言中。
慕芸萱不察自己已被扣上“悍妇”的帽子,袍摆侧甩,径自起身便走。
百里浚低头暗笑,紧随其后,很快两人便行到了并肩位置,从背后看过去,墨黑衣袍宽衫大袖的男子,与白衣加身挺拔利落的少年,相偕而行,姿态隽雅,倒在这浓俗的脂粉之气中,凭添一抹超然,颇有知己文客的即视感。
一路出了倚翠楼,来到繁华热闹的大街上。
慕芸萱穿过来往的车水马龙,丢下百里浚,一个人去到了对面。
百里浚死皮赖脸的跟上,却不说一句话。
慕芸萱以为,他至少会解释一句诸如“我是被拉过来的”或者“我什么也没错”这样的话,可他只是在后面一步不落地跟着,竟没半点要为自己开脱的意思。
慕芸萱从百里逸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当一个男人连虚假的解释都不屑于给你的时候,就证明你们两个已经走到无法挽回的尽头了。
百里浚这是什么意思?
有恃无恐?
觉得没有必要?
还是根本心虚?
慕芸萱强压火气,但郁结于内,难免心烦意乱。
这时候正撞上两个行色匆匆的男子迎面走了过来,其中一人不小心被石子绊住,稍微踉跄后,勉强站定,刚想长舒一口气,忽地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硌在脚下。
低头看去,竟是一双黑底云纹的男靴!
男子大吃一惊,赶紧拱手请罪,连被踩之人的长相都没仔细去瞧,也算态度诚恳,礼貌周全了。
他的同伴见状也一同作揖,连道“得罪”和“唐突”
但慕芸萱却破天荒的没有如平日那般好说话,不止未回应人家的道歉,反而还阴森地瞪住他们,直把他们瞪得心胆肝颤,冷汗直冒,最后更是白着一张脸落荒而逃。
百里浚总归不忍旁人因他而受到波及,纵步上来,极其自然地揽了那盈盈一握的纤腰,醇厚语音撩拨过她的耳畔:“生气了?”
那轻若羽毛的一拂仿若一道电流,穿过她的奇经八脉,勾起她身体一阵颤栗。
慕芸萱顿觉脸上发烫,好在周围彩灯迷幻,照映过来,恰好遮掩住她颊边红晕:“你干什么!”。
不自在的扭动身子,想摆脱开那只炽热的大手。百里浚却恶作剧似的掐了她一把,调笑道:“不干什么呀,我和我自己的妻子亲热,难道不行吗?”
和自己的妻子亲热自然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怪就怪在慕芸萱此刻仍是一身男装,这大庭广众之下,一个白面小生和一个风流公子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叫人看去,算怎么回事啊?
百里浚浑不在意,收紧臂弯把她整个纳入怀中。
他的力量奇大无比,慕芸萱试了两次,把自己累得够呛,他依旧有恃无恐。
正在懊恼时,无意间抬头扫了一眼,发现他们四面竟被来往路人围得水泄不通,俨然成为方圆百米内最大的焦点。
初时愣了一瞬,可待她再一仔细打量,马上知晓并非人家好奇心重,而是自己在和百里浚旁若无人暗中较劲的同时,几乎始终以一种相当暧昧的姿势紧紧贴在一起,如此这般,他们不引人注意,谁引人注意啊?
完了,她这一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慕芸萱欲哭无泪,当即放弃了挣脱的想法,深深埋下头,恨不得直接在脚边刨个洞,拉着百里浚一起同归于尽。
然,旁边这位大爷却仿佛对逗弄她一事意犹未尽,明知有许多人再看,居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替她理了理发丝。
那般柔情似水,那般含情脉脉,直叫星辉暗淡,灯火失色啊!
面对此情此景,有外来的文人不无动容地喟叹:好一幕断袖情深,情深至斯!想这一国之都果真是昌明之地啊!
慕芸萱扶额哀叹,深觉此番已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她毕竟还是不想一“断”成名,来回思虑过,唯得出一个结论:此地不宜久留,必须走为上策!
“爷,我们还是先回府吧,有什么事回府再说。”能屈能伸真女子,到了该示弱的时刻,慕芸萱态度转变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百里浚却顺杆而上,蹬鼻子上脸道:“萱儿这是不生气了?”
慕芸萱呵呵干笑,费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句杀气腾腾:“是,我不生气了。”话毕,攥紧拳头咽下一股怨气,口干舌燥得直欲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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